鹿鼎記小寶夢境(暢游計劃二次上市,但還缺少爆款坐鎮)
鹿鼎記小寶夢境文章列表:
- 1、暢游計劃二次上市,但還缺少爆款坐鎮
- 2、王晶寧愿不要導演費也要拍攝的電影,但最終票房卻讓他備受打擊
- 3、像少年啦飛馳的四海
- 4、鴻飛天外又冥冥——紀念金庸封筆五十周年
- 5、#畢業旅行啦#房山訪古溯源,尋訪歷史上的北京
暢游計劃二次上市,但還缺少爆款坐鎮
上周,搜狐CEO張朝陽在搜狐新聞雪山行活動中表示,暢游是搜狐當下最大的資產,未來有計劃讓暢游赴港上市。
10多年以前,暢游和西山居、盛大游戲(現盛趣網絡)、巨人網絡、完美世界數家端游時代的公司都靠各自的產品打下一片江山;10多年以后,幾位老同學從端游業務畢業,有的順利找到出路,暢游卻一度陷入了迷惘期,如今才開始奮力追趕。
曾經的暢游也輝煌過。
暢游的前身是2002年成立的搜狐游戲事業部,2007年被分拆為獨立運營的游戲公司。
就在分拆的同年,暢游研發了三年的《天龍八部OL》開啟公測,最高同時在線人數突破了50萬。這個數字一直上升到2009年的80萬,《天龍八部OL》也成為了暢游最能打的游戲產品,助力暢游在2009年赴美上市。
上市后暢游也有過一段不錯的表現,2012年甚至一度躋身國內游戲行業前三,比當時的同期同學盛大游戲都要好。
但原以為業務才剛剛起步,沒想到《天龍八部OL》已經是高峰。
2011年上線的《鹿鼎記》研發歷時4年、投入了8000萬美元,最終卻沒有激起什么水花。靠著收購第七大道(2015年又再出售)和冰凍娛樂,暢游也收獲了數款游戲產品,但都沒能讓暢游翻身。
更要命的是公司內部的人才流失。
原本《陰陽師》項目出自于暢游內部,由于沒有得到公司的立項,研發團隊跳槽到網易。2016年《陰陽師》上線即火爆,至今也在iOS暢銷榜TOP50。
2015年,前暢游總裁王一辭職創業創立了紫龍游戲,《夢幻模擬戰》《風之大陸》等都是出海表現優異的手游產品。
2016年,前暢游北方研發中心總經理童喜創立了悠米互娛,相繼獲得紫龍游戲和字節跳動的投資。
奇點星空的成員曾負責暢游旗下《鹿鼎記手游》《鹿鼎記端游》《天龍八部3D》的開發;天娛在線的美術總監劉超曾在暢游擔任《天龍手游》的主美;血橙互娛的EchoW曾參與《天龍八部端游》《鹿鼎記端游》《天龍八部3D》的開發……
暢游似乎成為了北方的游戲黃埔軍校,成員陸續出走,散為滿天星。
失意的暢游在2020年完成私有化退市,相當的一段時間游戲業務都不溫不火,雖說有計劃未來二次上市,但始終缺少一款爆款游戲坐鎮。
暢游從掉隊開始奮起直追
在退市之前,暢游的游戲業務收入其實意外地有所回升。
從2018年的低潮到2020年,暢游的網絡游戲收入從25.3億元已經回升到34.9億元,上升了接近38%。2021年Q1游戲營收達到11.4億元,接近2020年全年游戲營收的三分之一。
凈利潤在2018年陷入低潮后也有所回升,到2019年已經有11.6億元。
網絡游戲在暢游的收入體系中有越來越高的權重。2016、2017年時,暢游的網絡游戲收入占比分別為75%和78%,到2018、2019年,占比上升到94%、97%。主要因為在2017年時,MoboTap以棋牌類游戲的分發和推廣為主營業務,當時受到國家機構的監管逐漸停止了業務。
換而言之,游戲徹底成為了暢游的命脈。
對比完美世界、盛趣網絡、巨人網絡幾家端游起家的游戲公司,暢游比上不足,比下也余不了多少。
完美世界的游戲營收從2016年開始就領先于暢游和巨人網絡,到2020年已經達到92.62億,比5年前的自己上漲了96%,比同時期的暢游和巨人網絡更是多了2~4倍不止。未來更有開放世界游戲《幻塔》以及《CODE NAME:X》《Project:棱鏡》等游戲儲備,預計差距還會拉大。
盛趣網絡從2013年就轉型移動端,發行的《百萬亞瑟王》被譽為二次元先祖。2018年,世紀華通斥289億元巨資收購盛趣網絡,在之后的2018~2020年相繼實現了21.4億、25.18億和29.85億的業績對賭。
和暢游成為難兄難弟的只有巨人網絡,巨人網絡營收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正好又是暢游好起來的時候。巨人網絡雖然也推出了《帕斯卡契約》《月圓之夜》等叫好的獨立游戲,但營收靠的還是《征途》系列手游和《球球大作戰》,顯然還難有和老大哥身份匹配的成績。
對比幾位同期同學可以發現,變通和轉型才是尋找關鍵的出路。
游戲本質成為核心競爭力之后,各家公司的游戲研發投入也越來越高。但暢游在退市前幾年的研發投入就有所停滯,甚至開始略有下滑。至少在兩年前的暢游還是保持一貫的保守風格。
研發投入不多,產出的產品也少。
2018、2019年正值買量市場大熱,暢游的銷售推廣費用不升反降就很說明問題。最顯而易見的原因就是沒有產品可以投放。CEO張朝陽也曾表示過,暢游的確在吃《天龍八部》老本。
而且《天龍八部》系列的老本有不少都在端游上。2021年Q1期間,暢游PC端游戲的MAU為230萬,主要來自于《懷舊新天龍八部》;手游端MAU為200萬,同期下降40%,主要因為《經典版天龍手游》《天龍榮耀版》等老游戲的自然衰減。
暢游并非沒有嘗試轉型手游業務,但產品表現都沒有好到能夠讓暢游重新走到前排來。
熱門游戲以端游為主
轉型手游卻略顯迷惘
在國內市場,暢游最初借助自家的端游IP向手游市場轉型,但很快端轉手的情懷牌就打不動了。
暢游也跟很多北京游戲公司一樣,開始把海外市場視為藍海。暢游在海外的發行放棄了熟悉的MMORPG,發行過二次元、SLG等市場新興品類。對于一貫保守的暢游來講是不錯的嘗試,但是都沒有嘗試出一條成功的道路。
1、除去《天龍八部》再難靠自研自發拿下國內市場
《天龍八部》是暢游難以抹去的印記,除去《天龍八部》以后,暢游在國內手游市場也再難出爆款。
《天龍3D》:端游轉手游的開始
《天龍3D》是暢游在2014年上線的自研產品。當時為了研發《天龍3D》,從《天龍八部OL》調來了40多號人從零開始學習U3D。雖然是新瓶裝舊酒,但對暢游而言也算是邁出了第一步。
該游戲上線后在iOS暢銷榜TOP50保持了一年,一年半之后逐漸掉出TOP100。近一年的時間也保持在200~500名之間,產品生命周期相對較長。
《天龍3D》能夠有不錯的開局說明IP價值的確存在,確實有吃老本的資本。
《刀劍斗神傳》:情懷牌不經打
端游IP轉手游并非屢試不爽。
《刀劍OL》在2006年公測,是比《天龍八部OL》更老的IP。手游《刀劍斗神傳》則是2017年上線的MMORPG,雖然一度也沖上到iOS暢銷榜第六,但一個月就掉出TOP100。
屆時暢游和騰訊合作的《天龍八部手游》也在iOS暢銷榜前列,但更有西山居和騰訊合作的《新劍俠情緣》、網易的《倩女幽魂》都是MMORPG品類中的有力競爭者。
暢游的端游靠《天龍八部》撐牌面,來到手游上亦是如此。
《仙劍奇俠傳五》:嘗試貼合手游的品類
《仙劍奇俠傳五》同樣在2017年上線,當時的回合制MMORPG《夢幻西游》已經在iOS暢銷榜的前列保持了兩年多的時間。
《仙劍奇俠傳五》采用了Q版的畫風和回合制MMO的玩法,上線初也有不錯的表現,在iOS暢銷榜TOP100保持了半年的時間,之后排名才迅速下滑。
雖然后續表現乏力,但是當時已經是暢游旗下表現比較好的產品,助力暢游在2017年的游戲收入重新拉高。
《空之軌跡》:海外二次元IP效果一般
《空之軌跡》是Falcom和暢游合作推出的二次元回合制手游,于2019年上線國內市場,在iOS暢銷榜TOP100只保持了半個月。
Falcom社長曾在采訪中表示,游戲主要由合作伙伴負責研發。有的玩家表示,游戲像是某款國產武俠手游的換皮,空有知名IP的加持,《空之軌跡》的換湯不換藥并沒有得到玩家的認可。
2、靠發行走進海外市場
韓國市場是暢游在海外發行上比較重要的落腳點,2010年的時候暢游就在韓國建立了分公司,靠著對市場的觀察和產品的選擇,暢游出海韓國市場的成績也有一定成果。
近年來暢游還開始向歐美市場發行SLG等不同品類的產品,但還處于摸索階段,碰壁在所難免。
韓國市場:《夢境鏈接》《拳魂覺醒》《街頭籃球2:扣籃》
二次元卡牌手游《夢境鏈接》由龍拳風暴研發,暢游拿到韓國市場的發行權后,游戲在2020年9月上線。《夢境鏈接》韓服首日就吸引了40萬玩家進入,預約轉化率73%,游戲流水2個月就突破了1億人民幣。
不過游戲在一年后就掉至iOS暢銷榜200名開外。
同樣由龍拳風暴研發的《拳魂覺醒》也是卡牌游戲,于2020年4月上線韓國市場,在iOS暢銷榜TOP100保持了三個月的時間。
體育游戲《街頭籃球2:扣籃》在2017年7月上線,一年后逐漸掉出iOS暢銷榜TOP100。
東南亞及歐美市場:《Endless War: Origin》《Warhammer 40,000: Lost Crusade》
《Endless War: Origin》是一款SLG手游,在2019年上線了東南亞及歐美140多個市場,但表現都很一般,甚至不時掉出iOS暢銷榜1500名開外。
另一款SLG《Warhammer 40,000: Lost Crusade》(就是朝夕光年發行的那一款)則是由暢游負責中東市場的發行,目前已經沒有在游戲暢銷榜出現。
日本市場:《極道市長》《西京24區》
該兩款手游均由名為Glimmer Collection Games的發行商負責,其公司北京智匯游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歸屬暢游旗下,很可能是專門負責日本和港澳臺市場的發行業務。
模擬經營類SLG《極道市長》在2020年底上線日本市場,最高排在iOS暢銷榜300多名,如今正逐漸掉出游戲暢銷榜之外。
同品類的《西京24區》上線至今一個多月,iOS暢銷榜最高也排在300名左右,預計表現和《極道市長》也不會相差太遠。
從暢游發行海外的產品來看是有一定邏輯的,比如面向韓國的二次元和體育題材、面向歐美東南亞的歷史和太空題材、面向日本的黑幫題材。
但是從結果來看,只有當紅的二次元游戲受到市場的歡迎,暢游在出海方面還需要一定時間的扎根。
5家游戲工作室和游戲儲備
暢游在轉型手游之后明顯乏力,只能不斷地炒《天龍八部》的冷飯。但要說暢游對國內游戲市場就此擺爛?似乎也不盡然。
從暢游目前幾家工作室的業務來看,MMORPG依然是壓箱底的底牌,但也有二次元、女性向的項目已經陸續浮出水面。
1.聚變工作室
聚變工作室是灌入最多新鮮血液的工作室之一。
2017、2018年時,聚變工作室旗下的《特工小隊》《我的地盤》《棋盤大作戰》都是休閑的競技游戲。其中的輕MOBA游戲《特工小隊》因為沒有「錢」景而最終關停,研發團隊也被快手收留。
聚變工作室也更加大膽開始嘗試中度游戲的品類。旗下的女性向游戲《璀璨星途》目前正在測試階段,計劃2021年12月17日由騰訊發行上線。
游戲以經紀人而非明星作為主角,娛樂圈題材在女性向游戲中也相對新穎,目前在官網預約量為51萬,有不少的關注度。
另一款休閑游戲《俄羅斯方塊環游記》將在7月29日上線,同樣有騰訊負責發行。目前在官網上有10萬的預約,但對比官網低至20萬、高至800萬的預約獎勵,似乎游戲上線前的期待值不太如意。
2.天龍工作室
天龍工作室主要由2014年整合而來,負責的產品主要是《天龍八部》和《鹿鼎記》。
前段時間暢游的《新天龍八部》在騰訊年度游戲發布會上亮相,如無意外也是天龍工作室的項目。
《新天龍八部》用了Unity5-PBR技術引擎研發,歷時4年,在之前6月份開啟了首測。當下的MMORPG常用「畫面品質」作為亮點,而騰訊的《天涯明月刀》和網易的《逆水寒》已經開始用「光追」作為賣點,《天龍八部》的老本也需要在技術革新的基礎上才能吃。
圖源:嗶哩嗶哩UP主ilovewsz
3.滄龍工作室
滄龍工作室旗下的游戲主要為航海題材的MMORPG《黎明之海》,以航海 MMO作為游戲的標志性特色,玩家可以進行副本和多人PVP的海戰。
目前游戲官網的預約量為67萬,游戲也已經取得版號,最近一次在2020年底進行了測試,但還有大明、日本以及朝鮮等內容尚未開放,預計游戲還需要一段時間的開發。
圖源:嗶哩嗶哩UP主大白菜魚
4.刀劍工作室
刀劍工作室負責的游戲主要是端游《刀劍英雄》和手游《刀劍斗神傳》。自2017年底之后就沒有曝出新產品的消息。
5.將道工作室
天龍工作室、刀劍工作室都坐落于北京,而將道工作室則坐落于深圳。
將道工作室最近的一次招聘信息發布于2018年,其中顯示「二戰軍事或RTS游戲愛好者優先」,預計是暢游向中重度品類探索的方向之一。
最近暢游雖也有SLG項目的招聘,但似乎未有標明RTS項目的崗位。
6.未知歸屬的二次元項目
2020年在嗶哩嗶哩游戲發布會亮相的《靈籠:火種》由暢游負責研發,嗶哩嗶哩負責發行。
從發布會公布的畫面來看,可以明確游戲將會是一款3D的二次元末日廢土題材游戲。游戲在過去的一年里沒有再公布新的消息,也尚未開放測試。
《天命女神》是一款二次元卡牌游戲,目前游戲已經取得版號,但是尚未有游戲官網頁。
暢游還在為泛二次元項目招攬設計師,推測可能是暢游和外部合作研發的二次元卡牌手游《龍與煉金師》,游戲在4月份已經在海外開啟測試。
另外還有國風二次元的3D游戲項目也在招人,尚未有公開信息與之對應,推測還處于初期立項階段。
結語
如今暢游的基本盤依舊依靠《天龍八部》,同時開始向二次元項目給予更多關注,出海方面也開始多個方向進行嘗試。
二次上市想要提上日程,拿得出手的產品必然不能僅有《天龍八部》。
王晶寧愿不要導演費也要拍攝的電影,但最終票房卻讓他備受打擊
曾憑借《賭神》、《鹿鼎記》系列等影片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票房神話的導演王晶,給外界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純粹的商業片導演。
其實王晶骨子里并不是不喜歡文藝片,他曾表示其業余時間經常看文藝片,后來還擔任過許鞍華執導的《天水圍的日與夜》的投資人,而1999年,他也曾親身上陣拍過一部同類型電影《笨小孩》,相信這部片子足以令你對王晶再次刮目相看。
影片的故事很簡單,講述了發嫂(葉德嫻飾)不幸身患癌癥,時日不多的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其先天帶有智力缺陷的兒子阿B(譚耀文飾)。盡管發嫂帶著阿B相過幾次親,但他實際喜歡的卻是住在對門的阿May(關秀媚飾)。
一次意外,讓阿May的頭部受到重創,落下殘疾。阿B用自己的善良與踏實感動了阿May的心,最終兩人生活在了一起,并共同撫養從阿May肚子里生下的那個孩子。
本片是葉德嫻、譚耀文繼電視劇《縱橫四海》之后的又一次合作,兩部作品中都是演母子。盡管電影中不乏有很多刻意的煽情,但電影所呈現的感情,是真摯而純粹的。父母之愛子,則為了計深遠。發嫂雖然生活得很艱難,但她總盡可能的為兒子創造出好的環境。
電影總共分為兩條線,其一是發嫂和阿B的親情線;其二是阿B和阿May的愛情線。王晶在表現發嫂和阿B之間的親情時,賦予了很多細節支撐。如發嫂對別人說阿B如何如何的好;在別人欺負他時及時趕到;帶阿B去打工,讓他有了一技之長;教阿B炒香腸、做煎蛋;不管自己有多疼,總是在阿B面前一副笑臉,這些細節增加了電影的可信度。
這些細節也證明了發嫂是個偉大的母親,她沒有因為阿B的智力問題嫌棄他,而是把他當作正常孩子一樣悉心照顧。飾演發嫂的葉德嫻,她曾憑借這個角色提名了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并獲得了當年金馬獎最佳女配角,可見她用細膩傳神的表演成功塑造了這個角色。
在表現阿B和阿May的愛情線時,電影則側重于拍兩人的互動。面對阿May的捉弄,阿B沒有生氣,而是以為他們在做游戲;阿B拿飯菜回來給阿May吃時,阿May又哭又鬧,把飯菜打翻,阿B什么也沒說,只是把飯菜撿起來自己吃掉。透過這幾次關鍵互動,阿May意識到阿B雖然先天智力缺陷,但他是個善良可靠的人,所以他們倆才會選擇在一起。
電影里印象最深刻的是發嫂離世那段,王晶導演并沒有直接拍,而是拍了阿B的夢境:他和發嫂開心的手拉著手在街上走,突然阿B發現發嫂不見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用阿B的夢境來隱喻發嫂的離世,這樣的拍法也給觀眾提供了解讀空間。
在表現阿B發燒生病時,電影用了同樣的表現形式。在阿B的夢境里,他看到了發嫂向他道別,走進地鐵站,這段夢境隱喻發嫂離世之后,阿B就只能靠自己照顧自己了。
本片的片尾曲《笨小孩》,是1998年劉德華同名專輯里的主打歌。這首歌的歌詞很簡單,沒有說教意味和刻板印象,講的是在困苦環境中成長的孩子,如何在大城市里艱苦奮斗、力爭上游的故事,很大程度上是劉德華成長的真實寫照。電影雖然與歌曲背后的故事沒有直接關系,但里面傳達的那種精氣神,那種踏實的本性,與歌曲所表達的主題是相通的。
本片于1999年年底在香港公映,最終取得555.9萬港元票房,位居2000年香港港產電影票房第22名。
據說當時王晶為了爭取到本片的導演權,曾向資方提出自己寧可不收導演費。可由于90年代末香港電影市道不好、以及題材小眾等原因,本片票房未達預期。
王晶因此備受打擊,甚至決定以后不再涉足文藝片的拍攝,只在幕后幫助文藝片導演。
如今再看這部電影,我們除了被阿B的善良與努力生活的樂觀精神所打動,更重要的是重新認識了王晶導演,原來他不僅會拍商業片,其實還有一顆文藝的心。(張利源)
像少年啦飛馳的四海
也不知道怎么都到初一了,老規矩還是要做春節檔的觀影筆記。
不過正式開始之前想先說幾句。
春節看電影其實是這十年才興起來的“新民俗”。至少在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里,人們還是習慣了大年三十看春晚,并在接下來的幾天里靠著重播片段找快樂。但我涯、貓撲、豆瓣、微博和各式群聊在給未來段子手們提供吐槽土壤的同時,也讓年輕一代意識到,自己的笑點、淚點和槽點跟長輩們是真的沒法兼容了,大家寧肯一邊聽著電視機里熱熱鬧鬧的拜年聲當背景音,在網絡世界里尋找共鳴和肯定。
瞄準這一特別檔期定制的春節檔大片到底是推動了中國電影行業飛速發展,還是讓無門檻、無限下沉、無原則貼緊大眾可容忍底線擦邊而飛的“定制品”影響了國產電影整體質量,從來都是眾說紛紜的,沒有誰能整合出一個讓各方都滿意的答案。
但你無法否認,“過年看電影”慢慢成為我們假期必備選項。而綜合下來,2022春節檔的整體質量反而是這些年里比較高的了。
它們看似對打,卻在某些層面上共通或者對應著,互為補充,卻都有明顯的長處和短板。所以昨晚趁春晚空檔發《四海》repo的時候,我著重點出了個人想法會對應什么場景:是趁假期回廣州和老友們團聚時,看著彼此眼角皺紋說說笑笑,聊著婚姻、家庭、事業上的種種不易,然后帶著對少年時代的追憶一次次碰杯。
《四海》,很《像少年啦飛馳》很《一座城池》也很《光榮日》。
這三部小說分別出版于2003、2006和2007,是韓寒正式把寫作重心轉向博客之前的作品。相對后期喜歡針砭時弊的雜文而言,它們是更少年更能看出韓寒人生過往的——被大量港片浸潤后的少年總有英雄向往,想像浪漫,但現實蒼茫。
頂著一頭黃毛的阿耀(劉昊然 飾)生活在南澳海邊。
那里沒什么內卷的壓力,他靠自己“永不摔車”的摩托車技賺錢,沒有誰會說“你看看別人家孩子在干嘛干嘛”,因為摩托車是奶奶送的,阿耀也不太喜歡交朋友。做點輕松且喜歡的事情就能賺錢過自己的小日子,多平靜多美好。
但少年總是要長大的。
阿耀被迫面對成年世界是因為兩個人:吳仁騰和周歡頌。
前者是他的父親。
阿耀小時候他就離開了,沒說去哪里,就像他沒給更多解釋又突然回來,手里還拿著一個著奧特曼玩具,好像篤定了南澳總有人會原地不動地等著自己。
后者是他心儀的女孩。
阿耀也不會知道如何表達愛意,只能一趟趟去她當服務員那家餐館照顧生意,直到周歡頌的哥哥周歡歌突然出現點破了阿耀和歡頌彼此試探的心思。
于是自來熟的周歡歌又把阿耀拉進了自己的車隊。雖然誰都知道阿耀的參與是為了歡頌,但紅塵作伴總是成群結隊的,曾經的孤僻少年也開始習慣和朋友一起熱熱鬧鬧地過日子。
可能有人會覺得這段太“胡鬧”了,可是南澳的風景真美啊:大海、遠山、天光與星辰……連帶著幾位主演(不包括尹正)也能用青春面龐拿到了觀眾默許他們肆意妄為的通關證。
而且你看得出韓寒對演員的調動能量:吳彥姝、萬梓良、陳小春、黃曉明、馮紹峰、王彥霖……愛過的眼熟的通通登場,抬頭就能摘星的感覺好似在開扭蛋。
也是這些面孔負責了韓式喜劇元素傳遞,冷不丁的一出現,奉上自帶復古老梗的辛辣笑點:
阿耀全名其實是吳仁耀,演爸爸的是沈騰所以干脆叫吳仁騰,讓人想起《九品芝麻官》里也有類似諧音名,只不過港式喜劇要用粵語梗,沒有《四海》這倆諧音名直觀易懂。
周歡歌是尹正演的。梳著長發的他用情場浪子形象出現,要為染著黃毛的劉昊然做“把妹執導”,結果音樂一放出來卻是《只愛一點點》。
后來去飆車,和阿耀周歡歌們對戰的職業車手是陳小春,讓人瞬間想起《頭文字D》
當他開口勸這幾個年輕人“不如去拉客好啦”,一語雙關,像在說《古惑仔》又忍不住想可能是《鹿鼎記》。
最喜感也最應景的是黃曉明,他在游艇上伸出酒杯的場景儼然就是在翻版《了不起的蓋茨比》。
他演的Showta哥完美體現了什么叫裝腔作勢和“貴人多忘事”,周歡歌跟Showta哥介紹“這是阿耀”,他張口就是“小阿呀!”
阿耀牢牢記住了周歡歌對Showta哥的膜拜推崇,也記住了Showta哥只說過一遍的在廣州的地址。走投無路的時候,他決定帶著歡頌一起去投奔Showta哥,卻發現對方只是廣州塔頂娛樂設施的維護工人……
被揭穿的Showta哥也沒有很惱羞成怒,反倒理直氣壯地回擊,“我和你就一面之緣,你怎么就好意思來找我?”很現實也確實無從反駁,可這對于剛剛從南澳來廣州的阿耀和歡頌來說,卻是一記當頭棒喝。
今天有朋友看完《四海》后發消息問我,“你喜歡的原因怕不是因為取景了廣州。”我想了想,或許是的。
雖然本地人才不要去廣州塔玩,但每次有外地朋友過來旅游,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上去看看夜景,或者訂個能看到小蠻腰的私家餐廳。那是廣州的對外名片,也有我和朋友們開心愉快的回憶,印象中每次去看到的陌生面孔都是笑著的,誰知道阿耀歡頌的天真幻想在這里破滅不見。
禁摩的廣州容不下阿耀的摩托車,他們兩個連酒店含早價格為什么比普通價貴出那么多都不懂的年輕人也很難在這里快速賺夠還債的大錢。廣州是開放的熱情的但有時也很冰冷,《四海》的后半段反而比前半段好看,因為我們都看到了擺在眼前的現實的難。
韓寒的電源在拍車上向來不太節制,但《四海》里還拍了很多阿耀的夢境。
這些夢境是他的追尋,可阿耀忘了自己睡前看過的偏偏是《麥琪的禮物》。太考慮彼此的付出反而會帶來某種缺憾,歐亨利在短篇小說里早就埋下了成長故事必經的線索。
因此“吳仁耀”這個名字也就不止是一個諧音梗了,它還寓意了阿耀什么都沒有又什么都沒抓住的命運。可經歷了和歡頌、歡歌們的夢幻之旅后,阿耀真的會在意“獲得”本身嗎?
成人童話之所以難得,正是在于我們眼見了浪漫背后必然會遭遇的破碎,卻仍然無法抵抗那份誘惑。
愛,是來過便無法忽視的光亮與溫暖。
即便故事的開頭和結尾都是阿耀在南澳的海邊公路上騎摩托車,但車身上的刻字卻透露了很多:不再是奶奶心里最寶貝的“耀”,而是和阿耀彼此珍惜的“頌”。
而摩托車也是韓寒回歸少年時的又一重證明:
之前他也說過很多次,自己本來是想做一個摩托車車手,《像少年啦飛馳》甚至完整記錄了韓寒第一次坐上兩沖程摩托車的激動心情——
“如果你體會到,你坐在一個有很大馬力的機器上,稍微有什么閃失,你就和你的花了大價錢的大馬力機器告別了,你就會覺得這個世界無比真實,真實得只要路上有一塊小的磚頭就會一切消失,你就會集中精神,緊握車把,看清來車,小心避讓,直到靜止。”
在跨界做導演之后,第一部《后會無期》里就有“禁摩”的梗。
兜兜轉轉三部曲之后,韓寒說要“趁現在,用聲音和影像多保留下一些內燃機時代摩托車的真實聲音”,于是轟轟烈烈的發動聲響徹了《四海》。
這真的只是賽車手的小巧思嗎?我寧可相信這是韓寒在看千帆過盡之后的初心回望。
因為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的才是真正的英雄主義。經歷失敗與孤寂后還能重新振作爬起,才能更好地為了心中堅持的愛,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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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飛天外又冥冥——紀念金庸封筆五十周年
王國維說:“詞以境界為最上。”讀戲劇小說,除追其情節、賞其人物,也可觀其世界。這三重視角可說是由實至虛,卻也是由表及里。荷馬、莎翁皆稱詩人,其詩性既不在情節,也不全在人物,而是如海德格爾所說,詩性總關乎作品所去蔽的“真理”與攏集的“世界”。
今以此文,試談金庸世界。
撰文 | 巫懷宇
義務與意志
歌德認為,是古典與現代精神的相峙,造就了莎士比亞的天才。他在人物心靈的天平一側放上多么重大的“意愿”,就在另一側放上同樣分量的“應當”,一邊有多少“自由”,另一邊就有多少“必然”。該解釋也適用于金庸,其人物行為常由道德義務推動。義務的優先權最終須奠基于宗教,武俠的宗教即是“義”。在康德看來,守信諾是人性高于動物的尊嚴,而“活著”不過是人與動物的共性。歷史世界中諸義務混雜矛盾,此乃哲學家之不幸,卻是武士之幸;唯如此,諸善諸惡之間方有“俠”之自由,這些置生死于度外者,方如亨利五世所說,是那“少數幸福的人”。義務不是功利,沒有大小比例,只分伸張與曲折。“盡”義務但求絕對,欠一寸亦屬未盡,絕無從它處挪一尺來抵之理。為一人而殺百人,和為百人而殺一人,并無分別。既然一人能與百人對等,獨自一人已高過百人之一。以多欺少者,縱然再正義,出手已自降一格;獨樹一幟與眾人相抗者,哪怕邪魔外道,亦不失英雄氣魄。向問天出場,如關云長單刀赴會,“群敵圍困之下,居然仍是好整以暇的飲酒”;李莫愁落幕,如楚霸王烏江自刎,“挺立在熊熊大火之中”。如此世界必重“質”不重“量”,千夫諾諾不如一士諤諤。而讓一士能與千夫抗衡的,是同樣“質”勝于“量”的世界觀:再多三流功夫也不敵一門絕世神功。
義務是凝固的和塊狀的,人的欲望、意愿和體驗卻是流變的。在俠義的世界中,行動者不會懷疑義務,而是任憑諸義務碰撞相擊。如此世界若要成立,戰斗與死亡必不能是急需規避的痛苦;“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方是義務論的徹底形式,直言律令中若強加了現實主義的和平,必然打折扣。諸義務越是困于矛盾,靡弱者越暴露出偏狹偽善,強健者勃發的意志卻越鎮定從容。且不說喬峰血戰聚賢莊之前,須與故交先飲斷義酒;就連東方不敗殺童百熊之前,也須先歷數昔日恩義。金庸世界看似一個義務論的世界,實是一個意志充沛的世界,無論善惡,皆以橫來直去為高,委曲虛飾為下。喬峰說他為救阿朱深入虎穴,乃“蠻勁發作”;即便東方不敗,最后僅一句“只怪你得罪了我蓮弟”,也足見干脆坦率,不愧惡人本色。
2001年央視版電視劇《笑傲江湖》劇照。
凡意志充沛的世界,必也有豐饒的欲望。且不論洪七公之貪吃、祖千秋之八種酒杯。就說段正淳多情,卻對每一人深情,不是在情人死盡,而是在第一個情人因他而死時,就已決意要死。令狐沖被囚西湖底,以為身中奸計,立誓逃出后必須報復。如何報復?“丹青生的窖藏美酒,定要給我喝個干凈不可。”生死難料之際仍不忘美酒,才是真好酒如命。至于武功,也是好之者不如樂之者,老頑童左右互搏,自得其樂,囚居桃花島不覺十五年光陰流逝。相反,日夕“苦”練武功者,如辟邪劍法自宮練劍,絕情谷閉穴功不沾葷腥,皆是苦行主義的隱喻。絕情谷中下人不能修此內功,卻也陪著谷主沒得好吃好喝,實屬變態。公孫止閉穴功被破后,仿佛壓抑撤去好色成狂,其武功變化與行為變化一致。在金庸的價值觀中,快活、幸運(資質高)便是好,刻苦、自我剝削便是壞,正與清教徒工作倫理背道而馳。
金庸筆下人物,多難以真實性衡量。A.C.布拉德利將莎士比亞的每一人物當作真人揣摩,此法用于莎劇已有勉強,解釋金庸則完全離譜。金庸的配角時常行事怪異,近乎神仙妖怪,只有線索與背景明確的角色最人性,因為線索和背景便是歷史性的存在,亦是局限所在。配角之輪廓可以疏松,主角之筆墨卻不得不細密。歷史現實豐富之處,想象也會受限。例如令狐沖雖有瀟灑天性,但被岳不群從小養大,須有些迂腐氣。蕭峰自小在宋朝受教,后來明白自己是契丹人,也最終看不破忠君道義與民族身份。這兩位人物,如果心陷師門正派、宋遼身份固然不是他,但若徹底看破,卻也同樣不是。然而“人性”總難免流于“太人性”,張無忌的行動多被對他人的義務所支配,他更像是一張歷史之網的糾纏點,而不像是一個有強烈自我意志的人,正與其名相反。
電影《麥克白的悲劇》。
金庸的人物如群山聳峙,高低相間。不是道德的高低,而是不同的道德。方證、沖虛、風清揚的道德在于公正,對付魔教也須正大光明;黃河老祖、藍鳳凰的道德在于情義,拙率之人自是坦誠無曲。左冷禪、岳不群、余滄海屬于“中間階級”,實力與野心不匹配乃是大惡,太多對己對人的殘忍皆出于此。金庸只愛那超絕與凡俗的人與事,對半吊子的二、三流角色沒有好感。E.M.福斯特說,小說的價值觀在于人物,美學卻在圖式(pattern)。高低相間亦是金庸小說的布局經營:只有沖靈劍法和獨孤九劍是靈魂之寄托,至于劍宗和氣宗、五岳劍法與盡破五岳劍法,都在背景中一層層襯著,晦明交錯,隱顯互彰。獨孤九劍學成于沖靈劍法遠逝之時,這顯然是詩的理路,而非情節的巧合(類似楊過于小龍女離去后武功大成,只是獨孤九劍精練超脫,黯然銷魂掌沉郁渾闊)。情節行至關鍵,令狐沖須與左冷禪奪五岳掌門之位,面對小師妹卻只能使出沖靈劍法,固然是不分輕重。只因“在他眼中看出來,這嵩山絕頂的封禪臺側,已成為華山的玉女峰,數千名江湖好漢,不過是一棵棵樹木”,根本無所謂輕重,“重”者不過是人數眾多。從功利的觀點看,阻止左冷禪乃第一大事;在藝術中,關乎左冷禪的事,再重要也是輕的。類似的天下英雄云集,主角卻旁若無人的圖式,也出現于重陽宮外楊過、小龍女的身上,和少林寺中眾豪杰欲殺蕭峰,虛竹、段譽卻與他當眾結拜誓同生死的情節。
金庸筆下最常見的義務便是報恩與報仇。復仇是文學中最永恒的主題。同是復仇,高人與小人卻大不相同,其間差別不僅是高人為義務所驅動,小人為仇恨所役使,更在于復仇之后:蕭遠山大仇得報,卻空虛異常:“我無處可去。”“路已走到盡頭。”后遁入空門。小人報仇兇險陰詭,林平之對青城派如影隨形的對等復仇猶如凌遲,最終在殺掉余滄海、木高峰之后心性成狂。復仇故事的永恒問題是:既然徒勞無益,何苦復仇?答案便是:這一拳打出才算是“盡”,唯此生命方得順暢,打出后是生是死在所不顧。寧可要大仇得報后虛無的正義,也不要無能復仇的徒然苦恨。義務論道德中的形式主義,典型地體現于康德頑固的報應刑論,仿佛對惡人施以相同惡行就“普遍地尊重”了其人性。反過來說,復仇廣受文學家青睞的原因,絕非其善,而是其形式美,其對稱與平衡。凡義務皆有形而上學奠基,那比個人意志的復仇更古老的,是冥冥中的罪孽與報應;前者是莎士比亞悲劇的動機,后者是埃斯庫羅斯悲劇的骨架。殷素素這個人物的悲劇性,正在于她其實毀滅于十年前的報應。史前的罪孽會延續到歷史上,在你最無力承受的時刻橫在你面前。
執著與超越
報恩與報仇是儒家義務,超越它的是佛教。在佛教看來,義務也源自執著。玄慈誤信慕容博之言殺死蕭峰一家,平庸的作者只會寫成復仇故事,然而蕭峰誤信馬夫人栽贓段正淳之言誤殺阿朱,方知此非復仇故事,而是關于人的悲劇缺陷(hamartia)的故事。喬峰夜探少林寺目睹玄苦之死后,有一處寓意深遠的情節,就是他瞥見一個極眼熟的身影,卻不知是何人。然后,他就在菩提院內鐫刻著“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經偈的銅鏡中,生平第一次看見了整個的自己,“心頭被什么東西猛力一撞,登時呆了,他只知在這一霎時間,想起了一件異常重要的事情。然而是什么事,卻模模糊糊捉摸不住”,且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每次看到自己背影,總是心下不安”。蕭峰雖堪稱金書第一大俠,作者卻未將他完美化,而是保持了超然的公正,這使得金庸在其眾多人物之間并無明顯立場,而能從一個更高的視野俯瞰角色的一生。
再如陳近南,一位沖向巨人的騎士,身旁的韋小寶告訴他:韃子皇帝不是巨人,而是風車。只是陳近南完全執著于忠義,便比不上堂·吉訶德對桑丘的回答“顯然,你對冒險尚且一無所知”那樣開闊。他的死更比不上“大好人阿隆索·基哈諾”的臨終醒悟,所以《鹿鼎記》的主人公才是韋小寶而非陳近南。
1990年香港電影《笑傲江湖》劇照。
相比執著于義務,金庸更擅長寫為愛執著者,常把他們寫得極美。楊過清除情花毒后離開絕情谷,第一個去處便是古墓,“但見鳳冠在床,嫁衣委地,徒增一番傷心而已。”他明知小龍女不可能在古墓,卻必須回去,否則心中念想便無法了結,此后也無法上路。女扮男裝的李文秀必須問蘇普,如果她的墳也像《梁祝》里那樣裂開,他愿不愿意跳進去,變成蝴蝶?盡管“她其實早已知道了答案,可是忍不住還是要問。現下聽到答案,徒然增添了傷心。”遠遠望見的結果仍不夠讓癡情人折返,不把路走盡絕不能死心,因此寧可去尋一個確定的死心罷了。
然而李文秀必須扮成不是自己,才問得出她的問題。為了在意志充沛激蕩之世界,讓這些心無曲折之人演出曲折的情節,緩急有度、柳暗花明,金庸有時要讓主人公們陷入盲目。否則那些自然生發的愛恨、堅如磐石的信念、充滿行動力的人物,會讓事情要么無法開始,要么急速奔向盡頭。越是神話般的力量,越須佩戴著夜色的面紗出現;越是重要之人,越難見真相。夢郎夢姑的故事,正是丘比特與普賽克的大團圓版本。與李文秀不同,夢姑在黑暗中先問夢郎“到底是誰”,卻又不讓他說,“我怕你一說,我這場夢便醒了。”令狐沖答應婆婆不看她一眼,一路不回頭地走,必須跌落山澗,以水為鏡才得看見,他對任盈盈也是先有敬、再有愛的。儀琳只有在看不清重傷者就是令狐沖時,才肯對曲非煙說,只要令狐大哥能活過來,自己愿為他死一千次。以上這些人雖盲目,心眼卻明亮。游坦之用雙眼換來阿紫重見光明,阿紫卻在看到一直陪伴自己的莊聚賢就是鐵丑后落荒而逃,這更接近亞里士多德所謂醒悟(anagnorisis)真相時刻的殘酷。單從詩學意象上說,當意識到可怕的真相,伊俄卡斯忒也曾逃走,俄狄浦斯也曾自毀雙目。從《李爾王》到《浮士德》,目盲常見于西方悲劇,也是金庸常用的意象:執著于仇恨與權力的林平之、左冷禪心眼已瞎,故必須在復仇與奪帥的決戰中毀去雙目,方顯出罪孽與報應的精準對應。游坦之的目盲則有雙重的意義:盲目的既是他,也是命運,因此悲劇性更深一重。
黑澤明根據莎士比亞戲劇《李爾王》改編的電影《亂》。
佛教雖是對儒家義務的超越,但凡有“教”,就有清規戒律。童姥從少女到老嫗,對于小和尚虛竹而言自是佛理的顯現。虛竹背了童姥幾日便不敢再背,因為她“是大姑娘了,不是小姑娘了”,童姥卻說,“姥姥是九十六歲老太婆,你背我一下打什么緊?”童姥讓虛竹自愿破戒后,終于“姥姥贏了”,萬分得意,還教小和尚“率性而行,是謂真人”。童姥行事頗有任我行之風(從壞處講,就連生死符也類同三尸腦神丹),唯獨看不破對無崖子、李秋水的執著。虛竹勸她不要煩惱,童姥卻怒道:“我偏要想念你那沒良心的師父,偏要恨那不怕丑的賤人。我心中越是煩惱,越是開心。”歪理也。金庸人物之可愛,正在于常人話到嘴邊自覺不對會吞回去,而率性真人卻不怕說完這般明明歪理。強力的生命一言一行必求說盡做盡,徹底暢達的歪理哪怕直撞南墻,猶勝萎縮曲折的不盡之理。很難說她還愛不愛無崖子、恨不恨李秋水,時間沉積下的,也只是執著罷了。
金庸超越了古典,其戲劇沖突不源自“忠孝難兩全”或“家庭與城邦”等義務之爭,而是義務與意志的爭執。義務的必然性主宰一切,人物卻充滿豐沛的自由意志。對個人意志的肯定顯見于對“偏見”的肯定。趙敏說:“我偏要勉強。”李文秀說:“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黃藥師愿讓楊過改投他門下,便可名正言順地娶小龍女,楊過卻說:“師徒不許結為夫妻,卻是誰定下的規矩?我偏要她既做我師父,又做我妻子。”
“新婦素手裂紅衫”。2018年大陸版電視劇《倚天屠龍記》劇照。
沒有道德義務,便不是金庸,黃老邪說:“我生平最敬的是忠臣孝子”;若盡是道德義務,趙敏只憑張無忌的三個承諾阻止他成親,也不是金庸。唯獨這個“偏”字才是。郭靖為正,楊過為偏;恒山群尼是正,不戒和尚是偏。沒有正見,就無所謂偏見;一切若皆只是“意見(doxa)”,門派宗主也就只是“意見領袖”。在現代人看來,那些“名門正派”才多偏見,“偏”者反而不拘一格。古典英雄是社群價值觀的卓越典范,現代英雄卻是超越并克服了環境的人。古典的義務是執著,但在另一些古典思想看來,現代的意志也一樣是。金庸生于二者相峙之時,那一代人無論思想上多么反傳統,都見識過較完整的傳統世界。后來人無論多么想復古,都只剩破碎不堪的符號,最多只能在“灰色的理論”中思想。義務與意志間的最大張力,只出自那個承前啟后、不可重復的時代,能夠在那樣的時代享有自由,是藝術家的最大幸運,他既活在莊嚴的傳統中,又活在飽滿的希望里,略試身手就超越了時代的限制。然而現代不是一個歷史時期,而是哲學原則,我們從未徹底現代過,也正是在與古典的爭執中,現代精神才被激發出最高可能性。傳統越是積累豐厚,越是沉甸甸,那豁醒自立就越是慷慨豪邁、發皇奮揚。待到時過境遷,技術與德性分裂,人也如劍宗與氣宗般狹隘。劉慈欣便生于這精神遠為破碎貧瘠的土壤,生存危機時刻列于排他性首位,欲望皺縮、意志不展,其人物塑造必遭詬病;只有那周期性脫水晾干躲過危機的三體人,卻也是堪比賈科梅蒂雕塑的魔幻現實筆法。
賈科梅蒂經典雕塑形象。
力量之詩
西蒙娜·薇依曾說《伊利亞特》是“力量之詩”,武俠小說與英雄史詩大不相同,卻也屬此類。唯有力與美的同一,方能釋放其全部藝術潛力。人的諸多強力被隱喻為武功,凡切近生命之學,終能相互通達印證,其最高表達即獨孤求敗劍冢的“五境界論”、掃地僧論武學與武學障(知見障)。在小說的世界里,并非主角,而是高人代表作者的思想。風清揚借詩論劍,波德萊爾以劍比詩(參見《太陽》),金庸的理想是江湖客,波德萊爾的理想是游蕩者,本雅明評道:“英雄是現代性的真正主體”。很多人說金庸“武戲文唱”是將武術哲理化,但書中神功若以武術觀之,過于匪夷所思,無法理解為武功的“文化”,反而更像哲理的“武化”,假借武功的外殼罷了。上乘武學常暗合哲學,不限于金庸本人熟悉的儒釋道。風清揚論“無招”境界,便如雅克·巴爾贊說,教養是忘記畢生刻意所學之后留在身上的東西。姑蘇慕容的斗轉星移,要求深入對手的根據,于肯定中見否定且反之亦然,而非作立場相爭的外部批判,這便是黑格爾對哲學的要求。逍遙派的小無相功若是道德哲學,便是幸福之道無形無相;天山折梅手“是永遠學不全的”,卻能夠“將天下任何(有形有相的)招式化入其中”,這正是邊沁功利主義之要義。
武功是學問的隱喻,講究循序漸進,內功根基淺則不能學上乘武功,否則易走火入魔。這絕非幻想,而是極真切的。高深學問大多反直覺,雖不離生活世界,卻超越日常尺度。狹隘的心性在切近窄小的日常生活中尚且問題不大,但到了概念密不透風的境地,便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執著生畏縮,畏縮生含糊,似能彌合矛盾,實則淤塞不暢,終無所成;學問講求超越,盡破天下招式的“無招”之學,例如維特根斯坦式的寂靜主義,落于庸人眼中必是要批判“虛無主義”的。執迷者“逆練”,邏輯規律雖難違背,價值秩序卻可顛倒,以邏輯的強度固化畸形的價值秩序,使原本只是軟弱的精神變成壞的。任何批判和理論,都以前批判的生活世界為根基,根基孱弱是逆練的原因;而逆練區別于正練,也在于它以損害自身源泉的方式獲得暫時的力量,表面的威力建立在不穩定的悖結矛盾之上。同時,招式只相當于邏輯技術,其威力取決于內功,即學問與生命的關聯。學問之間的相互批判,也是前批判的生活世界的堅實程度,決定了批判的力度;根基不實的批判只會如泥牛入海,甚至會像撞上鏡子般反傷自身。因此,對于從事此道者而言,強健是原初之善,軟弱是萬惡之源。
“教單于折箭,六軍辟易,奮英雄怒”。1997年TVB電視劇《天龍八部》劇照。
按苗力田先生的說法,康德的德性觀是“德性即力量”。武功是身心力量的隱喻,也是塑造心靈的外在條件。金庸人物之品第不在倫理善惡,而在于充沛與靡弱,充沛者便如尼采所言“渾身是力”。如此意志勃發、氣力盈溢之人,遇不平不忿之事,立即便是一拳打去,能否打得過另說。從充沛與靡弱中,衍生出了高貴與卑賤。凡曠世奸雄皆有不凡風度。慕容博武功精湛,其人也格局綽大、思謀深遠,不惜以自身為棄子,提出只要蕭峰興兵南下,燕遼吐蕃瓜分大宋,便當場自刎以遂蕭氏父子復仇心愿。鳩摩智的武功是偷來的,其心眼也多有小人之慮,擔心蕭峰出爾反爾。慕容博卻說“蕭大俠英名遠播,一言九鼎,豈會反悔。”被天下人誤解、排斥的蕭峰,偏偏為仇敵所信賴,已是高下立判。可嘆蕭峰的心胸仍非慕容博所能猜度。他拒將國事家仇混為一談,強者習慣了自由,而不習慣受制于人。一事要就一事之理解決,自己的事就在自己身上解決,絕不牽連旁涉其他,更不屑用道義去做交易。
武功不同于金錢或權力,它不是身外之物,而就是身心本身,因此很難交易,也更排斥“異化”。身心強弱與善惡關聯不大,僅關乎一整個生命是否舒展暢通。武功收發只在一念間,豪俠行事也多憑第一念,故常有“誤傷義士”之恨。顧隨說,這“第一念”即純白詩心,道德理性已是第二念,至于顧及他者之目光則盡是雜念。亞里士多德說人皆欲求知,孔子卻說學問有為人、為己之分。生命一遇為己之學,便心隨意轉,情不自禁,不練是不可能的,練了不用亦不可能。武心如詩心,所謂武學資質,也以剛毅木訥為高,巧言令色為下。然而道德善惡(第二念)之重要,在于它組織了眾多直覺(第一念),亦會內化至身心。因此,往上走至鳩摩智的水平,歪念便會造成極大障礙;任我行的武功一味霸道,也是性格所限。招式是“術”非“道”,然而不可得兼的“術”卻也要自相矛盾的“道”來催動,難免真氣反噬。今人多相信學問無關人品,只能說明知識分子大多連這層障礙都望不著(更遑論是否夠得著),自甘流于庸見,做的盡是不入生命的學問。金庸筆下諸多武功與門派自北宋傳至清初,卻是江河日下;猶如“一切文體始盛終衰”,根本便是因為“自成習套,豪杰之士亦難于其中自出新意”。“術”的天花板是日月神教十長老:再精妙的死招,也可一招即破。但風清揚說,招是死的,人是活的。這非得用生命中至深至誠的部分去求那人劍合一之境。
“王霸雄圖,血海深仇,盡歸塵土”。1997年TVB電視劇《天龍八部》劇照。
藝術作為白日夢,不是模仿生活,而是以既相合、又逆反的形式重組一個世界。正因為現實政治懲罰生命力旺盛者,充滿逆向淘汰的機制和扭曲壓抑的奴隸道德,得勢者多為岳不群、吳之榮、全冠清之輩,武俠的世界才令人神往。正因為殘酷的政治現實最多只容得下“瀟湘夜雨”,一曲“笑傲江湖”才成為藝術中的絕唱。
金庸為自己所屬的知識群體造的夢,是一個道理與武力成正相關的世界。首先,《理想國》開篇就說:如果對方不聽,講理也沒用。蘇格拉底被人架走后,只能談談“理想的”政治。知識越多,拳頭不一定越弱,但拳頭的相對比較優勢一定更弱;人只愿在擅長的方面與他人比高低,“文弱”是一個必然現象,不復有蠻族勇武,這才是千古文人俠客夢的源頭。“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這句詩反過來說便是:行動上沒有出路的知識分子遁入了觀念的內在堡壘。金庸卻把《太玄經》寫成武功,能打自然就不會沒出路了。其次,金庸生于二十世紀,至此意識形態爆炸的時代,學問江湖中多得是花里胡哨、破綻百出、能看不能打的浪得虛名之輩,其功夫要么神秘奇葩,要么簡陋變形,不為在華山之巔盡破打狗棒法,只為如星宿門人那般喧嘩取寵。在武俠世界,這種人剛上擂臺就會把自己絆倒。學者們如果用劍而不是筆、以血而不是墨的態度“以言行事”,也會誠實得多,裘千丈們也會少得多。
基于武力的政治權力,也與身心力量有緊張關系:耶律洪基、左冷禪、任我行要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是最大的惡,是因政治之惡有大小比例,遠超個人惡行。相反,高人皆隱士,或以雕為伴,或為藏經閣掃地僧,或隱居瑯環福地不愿回逍遙派,或隱居后山不見華山派人,就連早年政變上臺的東方不敗,練成葵花寶典后也成了黑木崖的隱居者。可見在欲望的等級上,金庸與柏拉圖相近:高人不愿參與政治,他們關心政治,只因不想被更蠢或更壞的人統治,但偏偏只有不愿統治他人者最適合統治。方證、沖虛力勸令狐沖奪占五岳掌門之位,恰因他志不在此。
東方不敗。1999年香港電影《笑傲江湖》。
權力欲是生命中更優質的直覺不滿足而膨脹出來的,權力的形態也與武功相配。武功強悍者如任我行,其權欲也快意恩仇、囂張大膽;岳不群武功拘泥不化,其人也是個永遠正確的道德狂,兩方面皆是華山內戰中嚴酷的政治環境的產物。在政治上,虛偽之惡較兇暴更小些。然而虛偽者扭曲而兇暴者猛直,于德性論中,猛直猶勝扭曲(如謝遜、蕭遠山),是因莽悍者尚有氣力自新,扭曲者卻已逼仄磨盡也。武功越低微、人格越自卑、品性越無恥,就既有更大動機,也只需付出更小成本去依附朝廷;這倒不是說朝廷一定壞,原因在于武士乃天然貴族,賣身帝胄就從主人降為奴隸了。魯迅說,舊武俠小說之英雄“終必為一大僚隸卒,供使令奔走以為榮寵”;金庸卻認為“甘為鷹犬”乃卑鄙之事,大理段氏四家臣也要化作“漁樵耕讀”才說得過去。唯一例外,是劉正風欲退出江湖去做官,廟堂與江湖恰巧顛倒:當江湖成為兇險的政治場,廟堂反成了歸隱地。金庸小說中最追求權力的慕容復一朝夢碎,畢生心機戛然而止,事已盡敗而欲望未絕,他也會被逼至一個隱蔽角落,繼續僅屬于他一人的千秋大夢。慕容復的結局如此神妙,正是權力與隱逸的交織變奏所成。他要的正題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反題便是天地間再無自處之所,只剩下瘋人的夢境,成為退縮的最后角落。
進退虛實之境
如果俠義之道必有“狂者進取”,隱逸之道就是“狷者有所不為”。隱逸不是對權力的反叛,而是脫離。徹頭徹尾地反叛,便是丁春秋那般欺師滅祖了。令狐沖遇到嫉賢妒能的師父,是不會如財前五郎(高級武士)反叛東貞藏(大名)的;財前五郎拉幫結派,令狐沖絕無可能這樣做。以“武俠”或“醫療”等故事外殼區分文學是愚蠢的,獨孤求敗說“不滯于物”,風清揚說“手指也是劍”,劍和手術刀皆道具而已。金庸偏愛的隱逸者皆傾向于脫離政治,而非在其中改變它,他們改變世界的過程是人生的軌跡,而非目的。小說既不是詩,也不是紀錄片,其藝術價值與社會價值有緊張關系:正如義務沒有大小比例,境界也有高低而無大小(小擒拿手未必不敵大擒拿手,正如小乘未必不如大乘),藝術須追求人類存在的奇偉瑰怪的可能性,如此必然輕視徒具數量的“典型環境中的典型人物”。文學的社會價值寄于困于其中的人,而藝術價值卻偏愛以或智慧、或愚癡的方式超越了它的人。越是扎根于普遍性的人越抽離于社群,人越是獨一無二地高出常人,就越難限于社會身份,也越容易真正地脫落出來。
“曲諧”。電影《笑傲江湖》劇照。
歸隱之道非順非逆,而是“偏”。楊過和小龍女實現了它,而蕭峰和阿朱沒有;曲洋、劉正風因時勢驟變未及逃離,江南四友卻從亂世中退身,“閑居西湖,琴書遣懷。十二年來,清福也已享得夠了”,但畢竟是借來的十二年,當政治災難終究追至,黃鐘公最后說,“人生于世,憂多樂少,本就如此”。隱逸不是消極的生存態度,恰是俠義之人寧折勿彎的歸宿。當任我行再臨梅莊,黑木崖來使紛紛投降,黃鐘公卻寧死不曲,這正是因為黑木崖的阿諛摧毀了教眾的傲骨,孤山梅莊卻保存了黃鐘公的精神世界。當今文藝青年們只說“我的精神角落”,三十年前王小波卻說“我的精神家園”;回追到六十年前的金庸,即便隱士也堪稱有“精神世界”。家園建基于世界上,角落保存于家園中。若不求一世界,角落又寄于何處呢?
從進取的方面講,誠如傅雷所言:“赤子孤獨了,會創造一個世界”。從更私人的角度說,一個角落能夠成立,必已綻出了一個世界。令狐沖重上華山時,來到岳靈珊出嫁前的舊屋,已是“積滿灰塵、四壁蕭然”,卻在抽屜里看到童年的玩具,“不是令狐沖給她做的,便是當年兩人一起玩過的,難為她盡數整整齊齊地收在這里”。蕭峰下少室山后,于義父母的舊屋中暫留,同樣在抽屜里見到童年時的玩具,瞎眼的阿紫劈斷了擋道的紡車,不知是他義母的,蕭峰便怒不可遏。回憶之重要,首先在于人生的完整性,九難師太重回紫禁城舊居,便又記起了曾經的長平公主阿九;其次在于時間的不可逆,楊不悔舍不得吃糖人兒,直到糖人兒化了,傷心地哭,張無忌給她買更大更好的,她卻再不要了。如此一個被回憶封存于時間中的世界的極致,便是蛛兒最終醒悟,自己喜歡的是回憶中的少年張無忌,不是長大后的曾阿牛或張無忌,“我的心早就給了那個張無忌啦,我要尋他去。”
回到家鄉(Heim)——這一理想的極端,如任何極端一樣,也隱隱有恐怖(unheimlich)。金庸將取消了一切陌生異鄉之后的親熟的周遭世界,描繪成封閉的“活死人墓”。詩性的天才確與現象學的洞見相通。此在的視域總是趨于越過地平線。是生活世界的構造,而非任何情節需要,注定楊過必須先將小龍女帶出古墓。沒有經歷過世界者,家園也將立于無處。《神雕俠侶》的圖式,便是出場時截然相反的兩人,聚散離合地游于入世與出世之間。從古墓到出墓,最終又回到古墓,便是從親熟的小世界,到陌生的大世界,最終離開世界。金庸小說的構造多與中世紀隱修僧所言相合:“認為世上唯有家鄉最好的人只是溫柔的雛兒,認為所有地方與家鄉同樣好的人已經強健,只有意識到整個世界都是異鄉的人才完全成熟。”
1995年TVB版電視劇《神雕俠侶》劇照。
與隱逸相似的,是時空與世俗相隔之所。黃裳為報仇躲入深山,創出九陰真經,出山后卻發現仇人幾乎死盡,只存一將死老嫗,當年仇人中年齡最小的一個小姑娘,恍然驚覺已過了數十年,就像返自龍宮的浦島太郎,打開玉盒后剎那變成了老翁。“歲月忽已晚”中,最妙即是這“忽”字。小龍女被困寒潭底十六年,竟不覺時間流逝,重逢之際,楊過說自己老了,她卻說“不是老了,是我的過兒長大了”,這便是大團圓。若結局不得團圓,便是小說開場時那匹風馳電掣的白馬“已經老了,只能慢慢地走,但終是能回到中原的”,只是故鄉已成了他鄉。
當整個世界皆成異鄉,人要么出世成圣人,要么在世為江湖中人。“入乎其內,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詩藝如此,是因世界本相如此。五霸崗上,令狐沖與不知受何人所托的江湖群豪開懷暢飲,可當醉臥醒轉,卻見“眉月斜照,微風不起,偌大一座五霸岡上,竟便只他一人。眼見滿地都是酒壺、碗碟……群豪去得匆匆,連東西也不及收拾……驀然間心中一陣凄涼,只覺天地雖大,卻無一人關心自己的安危,便在不久之前,有這許多人竟相向他結納討好,此刻雖以師父、師娘之親,也對他棄之如遺。”那些不知何處冒出的、放浪形骸的三教九流,又同樣毫無預兆地消失得無影無蹤。此刻的令狐沖,既像是經歷了南柯一夢,“樂往哀來,愴然傷懷”,又如狂歡節人群散盡后,兀立街邊不知家在何處的愚人國王。
金庸可是時常營造出真與幻、內與外的兩個世界,讓人物遁入又返還呢?非也,非也。尼采說,當我們取消了形而上學的“真實世界”,也必取消了“假相世界”。幻覺與感覺本難相區分,生活世界與理念世界誰也不是誰的影子。千年與剎那只有量的差異而無質的區別,那些動人心魄卻轉瞬即逝的美,既非虛假,亦非某種“正常”視角的異數。相反,所謂“正”其實只是對諸多“偏”的關聯,理念、邏輯、道德、政治也須是為盡可能多地將世間諸美貫通并舉,盡可能少地殘缺或沖突而造的,因此才不得不有大小比例。然而,殘缺和沖突也可以美,且故事中人也必看不透這一層。
真幻合一便是藝術之境。劉正風臨死對曲洋道:“世上已有過了這一曲,你我已奏過了這一曲,人生于世,夫復何恨?”此即是終極視角。它以如下問題追問世間諸價值:如果宇宙就要毀滅,是哪些曾經存在過的人與事,讓時間盡頭的人類寬慰,這漫漫長河并非盡是虛無?“世上已有過了這一曲。”劉正風此句說出了金庸的藝術哲學:若要問藝術是為了什么,那便既非為道德而藝術,亦非為藝術而藝術,而獨為此事。藝術中飄展出許多瑰麗幻象,無不在肯定一整個世界的價值。文學最終著力于肯定而非否定,其力量在于展示流露的價值,否則批判與反思也無從談起。金庸寫作時,與古龍、梁羽生并稱三劍客,但以類型分文學只適用于二流,對高手而言,武學不過是偶然拾取的隱喻;金庸封筆后,正逢空前的全球化開放期,正邪口號、民族身份甚至人妖之別皆屬狹隘虛幻,值得稱頌的唯有招展的生命,千禧年前后在漢語文化史上稱為金庸時代也不為過。今日正逢金大俠金盆洗手整整半個世紀,而今高人已逝,世間空留那些璀璨故事,供后人傳說。然而真正的藝術不同于凡物,只要曾經存在,就一直永在。金庸的世界已是無數人內心的世界,而那些世界也融入了我們共在的這個世界。但愿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來日方長,我們后會有期。
本文為原創內容。作者:巫懷宇;編輯:袁春希;校對:柳寶慶。未經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載。
#畢業旅行啦#房山訪古溯源,尋訪歷史上的北京
北京的房山區有著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旅游資源,眾所周知的周口店猿人遺址就是在房山被發現。其實除了周口店猿人遺址,房山還有很多的歷史遺跡是不為世人所了解的。小編剛剛在房山進行了兩天尋古探源的游覽,在這里就給大家介紹一些房山與歷史和文化相關的旅游景區。
西周燕都遺址,探尋3000年前的北京起源
西周燕都遺址博物館在房山區琉璃河。可能很多人都沒有聽說過,考古發現這里是3000多年前,西周建立時分封的燕國的國都所在地。周武王姬發滅商之后,將薊這塊地方分封給了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姬奭(讀“是”),這位姬奭就是召公,召公派自己的長子姬克到了今天的北京房山琉璃河建立了一座都城,立國名為燕國,這就是燕國的由來。從此以后,召公長子克一脈的后人就以燕為國家,不斷發展壯大,最后成為了戰國七雄之一。
大家都知道荊軻刺秦王的故事吧?那個歷史上著名的刺客荊軻就是被后來的燕國太子丹派去的。荊軻刺秦已經是燕國在被滅亡之前最后的絕唱了。正是這個燕國在歷史上成就了蘇秦,成就了樂毅。在800多年的歷史中,上演了一幕幕可歌可泣的歷史大戲。
琉璃河燕都遺址就是這個燕國的國都的遺址,想來當初荊軻就是從這里出發去向陜西咸陽拿刀子捅人的。在這座遺址博物館里,展出了四座出土的大墓。通過大幕的形制和出土的文物,可以了解當時燕國社會的生活生產以及文化和習俗。
今天的北京也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在這個國家的管理之下逐步發展而來的。在西周的時候燕國都城是在房山琉璃河,而不是在現在的北京城。
這里是了解燕國歷史的生動的課堂。對于歷史愛好者和研究者們來說,這里是一定要來的地方。
龍門生態園,天開塔藏佛舍利
接下來的一站我們來到了龍門生態園,這里屬于韓村河鎮,首先我們來到的是養老院樓前的展廳,影廳里展示了當地曾經的歷史,以及當年農民們使用的農具和生產生活的場景。
在生態園內的開寺內,我們遇到了一場佛教徒的功課。從服飾上我們可以看到其中有一些是出家人,有一些是居士,他們在一片的誦經聲中,有秩序地排成一列,一邊念著佛號,一邊在大殿前魚貫而行。南無阿彌陀佛的佛號被他們一遍一遍的詠誦著。虔誠的信徒們,在大殿前一圈一圈地來回行走著。盡管我不是佛教徒,但面對這份信仰的追求和不懈的執著。我也被他們的精神所感染。真心希望他們的心愿能夠得到佛祖的祝福而成真。
天開寺位於北京市房山區韓村河鎮龍門生態園內元寶山上,該寺院是北京境內歷史最悠久古剎之一,距今己有1950多年的歷史,據說是釋迦牟尼佛骨舍利出土的圣地。
根據歷史記載,天開寺塔內供奉著15顆佛舍利。因此天開寺成為聞名世界的佛教圣地。
天開寺塔建設于唐代龍朔三年( 663 年)。是唐朝時良鄉護世寺僧人法詢和法藝創建。天開寺始建于漢代,遼代時最為興盛,遼代重修此塔,在乾統十年(1110年)七月七日建成,并將新造的小舍利塔放入塔下地宮供奉。
后來由于朝代更替,開天寺毀于金末戰亂。寶塔幾經興衰,又歷經了長期的風雨侵蝕,早已破敗無人問津,致使年久失修,只剩基座和兩層塔身,2005-2006 年由韓村河鎮進行了修繕,恢復了原貌。
塔南向坐落在山崗中腰,八角形3層空心樓閣式建筑結構,15米高。須彌座裝飾斗拱,束腰浮雕團龍、行龍等。塔身4個正方向每層均開拱門,其它4面則辟為直欞云居寺內。天開寺塔為北京房山區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下榻圣水蓮庭民宿,品不一樣的禪茶
離開了燕都遺址,當天晚上我們住在了上方山上的圣水蓮庭民宿,準備第二天登上方山探云水洞。
圣水蓮庭是建在深山里的一處民宿,地址在韓村河鎮圣水峪,來到這里要經過很陡的山路。不是特地前來的人一般很難走到這里。我們乘坐的中巴車在爬這段坡時一度開鍋,不得不停下來,冷卻之后再繼繼續開上來。民宿是依山而建的兩棟樓房,一進大廳就已經感覺格調清雅脫俗,與一般的民宿不甚相同。房間內的布局更是寬敞清麗,處處顯示出設計者的不俗的品味和細致的用心。
看到這樣雅致的房間,我不由興致盎然,為雁子和舒婷兩位老師在房間里拍了一組人像照片。照片傳到網絡上,引發了讀者們一致的點贊好評。
不得不說一說圣水蓮庭的晚餐,這里的晚餐稱得上“用心”二字。除了所用的食材有當地特色以外,食材加工上也是獨具匠心。據說就連一道咸菜都需要做三天,而且每次制做都不能超過20斤。
晚餐后的品味禪茶,給我留下了最深的印象。這里的老板是一位精通茶道的美女老板。老板邀請我們進入她的禪修室品茶。我們一行人圍著茶桌盤膝坐在蒲團上,幽暗的燈光里傳出了禪意的誦經音樂。
老板用僅能勉強聽到的輕柔的聲音引導著我們逐漸進入到禪定的境界,體味著氣流從頭頂向身體各處游走。老板的聲音似乎有著某種魔力,讓人的意念不由自主的跟著她走進了虛空的世界,一杯杯的茶似乎變成了一股股的氣流,不知不覺間已經汗濕衣衫。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這期間感覺心無雜念,神清氣爽,內心一片空靈。睜眼時仿佛自己是游歷了另一個世界后回轉來。此情此景,正與深山幽谷相契合,空山明月間不知今夕何夕。
游云水洞,賞鐘乳奇觀
第二天清晨吃過早餐,我們離開圣水蓮庭去向了上方山云水洞。汽車沿著山路開了不到二十分鐘便來到了云水洞停車場,從停車場乘坐纜車到山腰,再向上走約100米便到了云水洞口。
云水洞洞口有趙樸初先生親筆所題寫的"云水洞"三個字。洞內石鐘乳,石筍目不暇接。云水洞洞深六百多米,自然形成六個大廳。第一大廳高五十多米,寬三十米、廳內景物有臥虎巖,黑龍潭,二龍把門,半懸山等景致。第二大廳有南佛、鹽山、棗兒栗子山、獅子望蓮、石人、二龍戲珠、攀天大柱、臥佛等景致。
廳內的攀天大柱最引人注目,這是一個高三十七米的石筍,不僅是我國石筍中的魁首,在世界上也是屈指可數的。第三廳、四廳、五廳、六廳的景致也十分賞心悅目,景色千姿百態,甚為稀奇。第六廳的"十八羅漢堂",一群石羅漢前呼后擁,形態各異、儼然是一座莊嚴肅穆的神山道場,令人稱絕。
云水洞是佛教圣地。洞內處處可見佛教的雕像。洞口有一庵,有僧人在此禮佛。這里的安并不是尼姑庵,而是將沒有達到寺廟規格的都叫做庵。
這里仙氣甚濃,連門口賣水的大姐都談吐不凡。看到我背著無人機箱子爬上山來對我說:“放下吧,把背著的都放下吧!學學布袋和尚,放下了就輕松了。”語義雙關,暗含妙理。似在點化我。是啊,人生之所以苦累,就是放不下的東西太多了。
游上方山,訪七十二章經
為了節約時間,我們是乘索道上山和下山的。車子開了5分鐘左右,我們到達了上方山的入口發汗嶺,據說過去沒有汽車時,僧人們爬山走到這里身上都已出汗,需要在此稍事休息,故此此地叫做發汗嶺。
上方山系太行山支脈,這里以奇峰、異洞、寺庵、流泉、古木而聞名于世。群峰峻秀,草木繁茂,名勝密布。山上有九洞十二峰,云水洞與天柱峰均是姣姣者。發汗嶺極為險惡,有明代開鑿于陡崖上的磴道262級,似"天梯",令人眩目刺激。故此上方山有"燕郊諸山之冠"的美譽。時間原因我們乘坐索道飛躍天梯直達山腰。
山上寺庵薈萃,據說共有72座之多。其中的華嚴寺建于東漢,有兩千多年悠久歷史,相傳開山祖師華嚴禪師就住在此。
兜率寺為眾寺庵中心,也是寺庵中位置最高的一座,建于隋唐時代,院內有經幢、碑刻、壁畫等文物珍品。
大殿后面的墻壁上刻有四十二章經石板,是鎮寺之寶。鹿鼎記上說,誰能集齊八部四十二章經,就能夠打開大清的龍脈,獲取財寶。想來那八部四十二章經并沒有包含這一部,否則這一部經書韋小寶是無論如何也拿不走的啦!
路遇猴王大師兄,體味世態炎涼
上山的路上,我們還看到了很多的獼猴。印象中總覺得看猴子要到峨眉山等地方,沒想到這上方山就有成群的猴子。應該是這里的佛教氣氛吸引了它們,又似乎是僧人們經常喂養它們。它們就生活在寺庵聚集的地方,躥房越脊,上樹下地,好不自在,尖叫聲響徹山林。
其中一只猴子站在我們的當道,沒有任何躲避的意思,似乎在說:“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買路財。”那眼神和表情明明是在向我們討要東西吃。同行的陳主任告訴我們這只猴子是老猴王。他原本是群猴的王,但是后來被新猴王打敗,失去了領導地位。在猴子的社會里和人類的社會里是一樣的,上去容易下來難。被打敗的猴王是不能再生活在猴群里的,只好出來獨自流浪,孤苦伶仃。當真是世態炎涼,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這和人類社會的官場是一樣一樣滴!
盡管流浪,猴王的雄風傲骨依然在身體里,我們當中有人挑逗它時,它憤怒的撲過來,做出攻擊的樣子。而另一位老師拿出糖給它吃時,它友好地接受了。
游華嚴洞,瞻拜肉身舍利
上方山還有一個鎮山之寶。那就是華嚴宗第四十代祖師本如法師的肉身舍利。
本如法師原本是五臺山東臺和北臺的主持。1997年本如法師升座成為華嚴宗第四十代祖師。
本如法師在1997年曾連續三天受華嚴祖師托夢,為了實現夢里祖師的安排,本如法師便依據祖師夢中的描述歷經數年尋訪才尋到房山境內華嚴洞,后又在洞內發現一尊華嚴祖師雕像。上方山華嚴洞是當初華嚴祖師慧晟修行之地。夢境得以印證之后,本如法師于是放棄了五臺山兩臺主持而來到上方山開辟道場。于1997年開壇說法,修建廟堂主持佛事。
本如法師晚年長期居住在華嚴洞內,嚴持戒律,精修華嚴,度化眾生。發愿振興上方山,度萬人再生。
2005年1月5日本如法師圓寂,世壽八十一。
圓寂前,法師告訴其弟子“將其肉身置于缸中,待三年后開缸,必成肉身舍利”。
法師圓寂時,身體柔軟,面色紅潤,神態安詳地靠在洞壁。據說封缸法會當日,在上方山古云梯半山腰以上樹木上出現了極為壯觀的霧凇現象,而山下卻沒有此種天象。這是上方山是從來沒有過的。
大師坐化三年后,于己丑年正月二十三(2009年2月17日)啟缸,大師身體完好無損,安詳坐禪如初。弟子為其肉身貼金后,由北京法源寺法映大和尚主持了安座法會。如今本如法師肉身舍利高坐法臺之上,身披紅色袈裟,法相平和,栩栩如生。有緣人皆可前往瞻仰。本如法師是我國華北地區近代第一尊肉身佛。
得觀高僧成佛的肉身法相,不禁心生敬意,內心感受無以言表。
若您來上方山,一定要到華嚴洞來瞻仰一下本如大師的肉身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