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12劇本(劉天池:每個人都有權利冒傻氣)
劉天池在排練中
劉天池首次執導音樂劇 夏冬 攝
《天生一對》成功首演 夏冬 攝
羊城晚報記者 艾修煜
7月7日至9日,家庭音樂劇《天生一對》中文版在廣州大劇院成功首演。這部作品改編自德國“兒童文學之父”埃里?!P斯特納經典作品《兩個小洛特》,講述了一對因父母離異而在不同環境下長大的雙胞胎少女,通過互換身份與人生中“另一個自己”相遇,讓家庭破鏡重圓的故事。憑借活潑歡快的音樂舞蹈、溫馨治愈的劇情和讓人耳目一新的燈光舞美,《天生一對》在夏日炎炎的羊城掀起一股親子組團打卡觀劇的風潮。
劉天池,這位校園中的“中戲教師”、演技類綜藝中的“明星教頭”,借由《天生一對》中文版解鎖了自己的新身份——音樂劇導演。在接受羊城晚報記者獨家專訪時,劉天池不僅詳述劇目背后的創作故事,闡述了自己對于戲劇、表演的思考,認為理智的成年人有“犯傻”的權利,還分享了自己身為母親與兒子的相處之道。
執導音樂劇,是一次“久別重逢”
早在1971年,原版《天生一對》便被日本四季劇團搬上舞臺,至今已演出近千場,是一部經過市場檢驗的經典家庭音樂劇。
劉天池坦言,《天生一對》中文版在廣州首演是疫情之下的機緣巧合,但無心插柳的相遇往往更美妙,“飲食清淡,文化熱情”是她對嶺南地區的印象:“廣東人熱愛美食而且家庭觀念很重。我覺得凡是有這兩種特質的人,都是情感特別濃烈、富有想象力的人。廣東是個有豐富文化元素的地域,我喜歡廣東的煙火氣?!?/p>
羊城晚報:你是首次執導音樂劇,怎么描述這次經歷?
劉天池:對我來說,這是一次“久別重逢”。1995年,我出國去日本學音樂劇,1998年回國后,我就跟三寶一直在做音樂劇,當他的執行導演,與音樂劇早就有淵源。后來,我成為一名媽媽,養育孩子肯定會拿走很多創作時間,我就專注在教師崗位上,沒有再東奔西跑。
現如今,我對家庭生活、對跟孩子的情感聯結、對自己都有一個相對成熟的認知了。剛好碰上了《天生一對》這個家庭劇,它也是四季劇團的經典劇目,給我的感覺就是一種“久別重逢”。
羊城晚報:創作過程是怎么樣的,壓力大不大?
劉天池:去年12月份敲定了要做這部劇后,今年1月到4月間,我在家里修改劇本、搭建故事,跟劇中的每一個角色談戀愛——把所有的角色鉤織在一個世界里面,讓每一個人物都生動起來。之后,我們用差不多兩個半月的時間把這部戲立在了舞臺上。創作過程中,我沒有太大的壓力,我就想用我最樸實的認知和我感受到的東西跟觀眾溝通交流,沒有太復雜的想法。
羊城晚報:歌手滿江飾演了父親一角,在這部劇中貢獻了自己的音樂劇首秀,為何看中零經驗的他?
劉天池:這個角色要求演員演唱要過關,年齡上面要成熟。周圍人推薦了一些男歌手,我分別看了MV和一些演出現場,只有滿江給人一種感覺——他的少年感還在,所以就定了他。
演員確定后,我們捕捉到滿江生活中的一些狀態,貼合滿江本人把父親角色進行了改動,把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幽默的、憨憨的、比較少年感的特質融入這個角色里,讓角色更加自如和生動。
羊城晚報:拼圖樣式的舞臺設計是中文版的創新,這是源于什么靈感?
劉天池:日本原版的舞臺比較空,因為在20世紀80年代初舞臺技術還沒有那么豐富。這次“拼圖”的設計源自我跟舞美設計師馮磊的共識——人對家庭的記憶是碎片式的,那些能觸動你的記憶看似是碎片,但它串聯起來時,就形成了流動的情感。想明白了這一點,再結合當下流行的手賬元素,我們就開始“拼”接各種元素,確立了舞臺風格。
拋棄包袱,成年人有權利“冒傻氣”
在劉天池看來,“在好奇心和發現事物變化的能力方面,孩子要超于成年人”。因此,她決定讓《天生一對》的故事“反著走”,讓孩子成為大人的引導者。她表示,《天生一對》是一部“給大人看的戲”。她希望成年人拋棄思想包袱和理性的枷鎖,保留一些“犯傻”的權利。
羊城晚報:《天生一對》中雙胞胎姐妹既聰明又有勇氣,相反,作為父母的大人則笨拙很多。這種錯位和反差,是你創作之初就想營造的嗎?
劉天池:對。人們在長大的過程當中,往往被規矩或者一些所謂的理性思維固化了,他們直覺性的情感反饋變得薄弱。一系列標簽化、理性的東西,讓成年人在生活里邊很難再有“呼吸感”,或者說很難再有新鮮感和好奇心。所以,《天生一對》是一部想給大人看的戲,我想讓大家知道內心的情感是最重要的。要保持情感的流動性,不要過于理性地去生活。這是我創作這部劇最大的動力——我們不是人工智能,我們每個人都可以也應該有權利“冒傻氣”。
羊城晚報:《天生一對》中,雙胞胎姐妹互換身份,幫助父母破鏡重圓。這是一種非常理想化的解決家庭矛盾的方式,并不具備實操價值。你怎么看待《天生一對》的現實意義?
劉天池:其實,我們都說“藝術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如果劇本都貼合著現實來走,它就變成法制教育或者是心理情感教育專欄了。藝術一定要帶有童話色彩,將浪漫的情緒給到觀眾,而不是直接讓你“學到幾招”。它所承擔的作用是去滋養你自己情感上的幼苗,助其長成一片雨林去進行光合作用。人人都處于現實生活中,我們永遠面臨困惑、泥潭和掙扎,但我們精神上永遠要有希望和溫暖,對吧?
羊城晚報:純真的狀態人人心向往之,但是現實的歷練就擺在每個成年人眼前。面對現實生活,我們有什么辦法去激發和保存我們的純真呢?
劉天池:如果你身為父母,你可以跟孩子一起去玩耍,而不是教育他,讓自己參與到孩子的成長過程中,一定能激發你的情感和能量。假如說你沒有孩子,那我覺得要盡量給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劃分一個界限,要強迫自己有一個界限,別因工作放棄自己對于生活的探索。一旦你有了這樣的眼界或者感知,你慢慢就會實現社會角色與內在心靈的并行成長,感性思維和理性思維得到同時建立,最終完成你自己完整的思維框架。當然,玩玩戲劇也是一件有利于保持純真的事。
羊城晚報:你本人在家庭生活當中,是會以理性思維去認真觀察,還是本著直覺感性相處?
劉天池:從我的孩子出生那一天起,我自己就有一個思考,“喲,來了個老師!他要教會我怎么去當媽媽了。”我生命中一個新的身份確立了,孩子要教會我如何當母親。所以,我跟兒子相處時,更多的時候是我去發問,我去問他事情要怎么解決,在他很小的時候,我就開始鼓勵他給我一些建議。
比如,我會問他:“你期待我是一個天天在外面忙的媽媽,還是一個常在家里的媽媽?”他回答:“你折中。”我也會經常問他:“你現在是需要我還是不需要我?”他有時回答需要有時說不需要,但無論我在做什么,他隨時都可以找到我。
羊城晚報:你一直是別人口中的“劉老師”。沒想到,在親子關系中,你給自己的定位居然是學生。
劉天池:哈哈,真的是,我是我兒子的學生,是他讓我成為母親,他也是唯一能夠讓我“母親”這個身份得以建立的老師。
事實上,每個家庭都是一個獨特的課堂,它不可能是一樣的。我從來都不會把我的經驗“教”給兒子,但我會幫他去做“防火墻”,會跟他一起來分析事物三五年后的可能性。我會跟他一起來聊未來,至于當下的具體行為,他自己做選擇,我不參與。
給演員“松綁”,“藝術不用你們扛著”
表演是一門研究人的學問,在劉天池看來,表演老師的職業,會幫助自己對不同人的特質和個性有更多的體察,因而也容易有更多理解和寬容。當面對爭議和誤讀時,自己也會從容待之。在達標的技術之外,她希望演員們能夠釋放自己,打破條框,在扮演角色時“玩起來”:“演員們有時會問我‘這段演得好不好?’我會回答‘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哪有好和不好,你玩夠了就好’?!?/p>
羊城晚報:你曾因過于投入的教學表現,被吐槽“壓迫感太強”。你如何評價自己的導演和教學風格?
劉天池:事實上,我的風格是喜歡給演員們“松綁”,讓他們不用為藝術獻身,卸掉孩子們這么大的一個負擔。很多年輕演員會把“我要為藝術獻身”“我要尊重這個舞臺”掛在嘴邊,會給自己很多束縛性的標簽,但我常說“藝術不用你們扛著”。
藝術能帶給人最大的東西其實是有趣和快樂,作為制造有趣和快樂的人,為什么還要那么嚴肅?在導演和教學的過程中,我的大部分工作都是讓演員們釋放自己的“真”,音樂和舞蹈是技術,演員們必須要達到標準,但是一個生動的人是沒有標準的,“把你們自己心中的小野獸都放出來”。
羊城晚報:但似乎又是很有要求的?
劉天池:我這人很嚴謹,做事情很專注,對于細節很有要求,但是我一定要有趣。當一個事情無趣的時候,任何誘惑都沒有辦法驅使我去做這件事情。我不喜歡,甚至比較害怕那種極其嚴肅的教育方式。
羊城晚報:當你作為表演指導出現在綜藝節目中時,跟在校園中當老師的你,形象是一致的嗎?
劉天池:節目上看到我什么樣,我在校園里就什么樣。人學過表演之后,就會發現“永遠保持真實”是最強大的力量。
其實,保持真實是成長過程當中的一道難題,尤其是成年之后,好像每個人都特別害怕真實地表達自我,常會不自覺地偽裝。但是,我從事表演行業這么多年,它給我最大的養分就是“永遠坦誠和真實”,我覺得“坦誠和真實”帶來的正向東西遠遠大于負向的。
羊城晚報:所以,當面對網友的批評、不認可或爭議,你的內心反應是什么?
劉天池:我覺得,溫暖的贊美和帶有誤讀性質的傷害,都是人成長當中重要的養分,有這兩者共同澆灌,陪伴你成長,人才能夠完整。
當有很多謾罵的聲音涌來時,我會思考“產生誤讀是因為什么?屏幕或鍵盤后面那個人是誰?他長什么樣子?他可能會生活在什么地方?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一種言論?”我會深入展開情境,去想象對面的他會是誰。
羊城晚報:也就是說,當謾罵或批評涌來時,你常常借機做個人物聯想或角色分析?
劉天池:對。得益于我是表演老師的緣故,我覺得任何一個人的情緒,無論正面的、負面的、激烈的、瘋狂的,背后都是有緣由和動機的,這不是簡單的自控力或者學識問題,這恰恰也是人類這種動物有趣的地方。
謾罵和誤解會變成我的另外一種動力,加倍推動著我去推廣戲劇,以各種形式在各種場合呼吁“表演的真誠”。這也讓我更加堅定地做好傳播戲劇的決心——我們需要依靠戲劇的力量,在生活當中制造游戲、制造游樂場。
步履不停,我對“成長”有執念
盡管已經過了知天命之年,但“成長”仍是劉天池口中最高頻的語匯之一。事實上,“具有成長性”也是戲劇能夠一直吸引劉天池的原因:“影視劇拍完就完了,但舞臺劇的魅力就在于可以不斷修改,跟觀眾一起成長,并常演常新”。
羊城晚報:如何評價自己的音樂劇首秀,你覺得能給自己打多少分?
劉天池:從工作態度層面來說,我給自己90分。但在這個戲的完成度上面,我可能給自己打70分。作為一部引進劇,《天生一對》有自己的魅力,但從文本到音樂,有一半要保持原狀,你無法參與,沒能從頭打造,作為一個導演是有遺憾的。
羊城晚報:從影視劇中的演員、校園里的人民教師、綜藝中的表演導師、音樂劇的幕后導演……你覺得自己最本質的角色是什么?
劉天池:我最本質的角色是教表演的人民教師。我從18歲開始接觸表演,到現在50歲,這么多年我都沒離開過表演。表演跟我的整個成長和人生是緊緊掛鉤的,這是我的核心。
羊城晚報:當音樂劇導演會比當“明星教頭”過癮嗎?創作過程中,你會有執念嗎?
劉天池:表演本身讓我過癮,排練廳讓我過癮,跟人打交道的那個瞬間很過癮,跟演員一起找到角色的質感,并把它變成具體角色的過程,我覺得是最過癮的。其實在我眼里,合作對象不存在太多身份,不分明星或普通演員。
執念的話,我對“成長”有一種執念。幾乎在任何一個空間下我都想成長。所有人說的話我都想聽,聽完之后我都思考能不能為我所用。一個人光靠自己的力量閉門自修太累了,人得跟別人去互動,比如走到舞臺上來,聽聽觀眾的反饋,肯定對自己會有歷練。
羊城晚報:其實,很多人到了50歲的時候,他會覺得自己早已經“長成了”。
劉天池:哈哈,那不行,我不是那樣的!面對這個地球我太小了,我得一直成長,我覺得成長帶來快樂。我倒不是為了功名利祿,每個人的起點未知,終點固定,但生命這個過程,可以是一個不斷成長的過程,你感受更多,體味更多,就能夠擁有更多趣味。這個是我敦促自己不斷成長的動力。
羊城晚報:經歷了“久別重逢”,之后有計劃往音樂劇領域多投入一些精力嗎?
劉天池:我是一個沒太多計劃的人,做很多事情都是興趣使然,只要不讓我離開表演就行。任何一個空間里面跟表演有關、跟戲劇有關的事,我都愿意去嘗試。觀眾在哪里,我的興趣就在哪里,哪里有觀眾,我就愿意把戲劇或者把表演給帶過去,我覺得這個是最有趣的事情。我不太局限于“我”。
人物介紹
劉天池,1972年出生于吉林省長春市,中國內地影視女演員、導演、教師,中央戲劇學院戲劇戲曲學博士。
1993年,因在張藝謀的電影《活著》中飾演“啞女”鳳霞一角而出道。
1995年,與張國榮合作,出演電影《夜半歌聲》,隨后赴日本四季劇團學習。
1998年起,任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表演教師,開始表演教學。
2002年,出演管虎執導的電視劇《黑洞》。
2011年,擔任張藝謀執導電影《金陵十三釵》的表演指導。
2014年在電視劇《父母愛情》中飾演秀娥嫂子。2014年,擔任話劇《鬼吹燈之精絕古城》總導演。
2016年,創立劉天池表演工坊。
2017年起,先后在表演類綜藝節目《演員的誕生》《演員的品格》《我就是演員》等節目中擔任表演指導,成為廣為觀眾所知的“明星教頭”。
2019年,出演祖峰導演的《六欲天》,飾演秦欣。
2020年,由其擔任藝術總監、李梅執導的《戀戀小酒窩》在云南殺青。
2021年,與陳佩斯合作主演的舞臺劇《驚夢》登上國家大劇院舞臺。
2022年,執導音樂劇《天生一對》中文版,并從廣州開啟全國巡演。
作者:艾修煜
來源: 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