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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水手普朗克(英雄篇戰士:海洋之災——普朗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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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水手普朗克文章列表:

大力水手普朗克(英雄篇戰士:海洋之災——普朗克)

英雄篇戰士:海洋之災——普朗克

“老子殺人越貨大鬧諾克薩斯海軍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你可別惹我。”~ 普朗克

普朗克的英雄背景:

詭計多端、心狠手辣的普朗克是被廢黜的強盜之王,他令人恐懼的名號廣達遠至。

普朗克曾經是港口城市比爾吉沃特的統治者。

雖然他的威權已經不再,但人們相信他已變得更加可怖。

普朗克若是知道有人要從他手中搶走比爾吉沃特,必然會大肆血洗這座城市。

如今有了火槍、彎刀,還有一桶桶的火藥,他決心要奪回自己失去的東西。

截至目前,拳頭為其制作了十款皮膚,分別是:

幽靈船長、老兵、大力水手、英勇玩具兵(冰雪節限定)、特種部隊、奧斯曼大帝限定、昔日霸主、恐懼新星(炫彩皮膚)、泳池派對(炫彩皮膚)(限定)、FPX 普朗克冠軍(限定)。

普朗克的經典臺詞:

不管是烈火還是深海,都取不走我的命。

他們帶走了我的船,我要帶走他們的命。

我的肉體,免疫火焰的侵襲。

一刀砍的他們,合不攏嘴。

手槍還是彎刀,我都無所謂。。

這就是比爾吉沃特的仁慈。

你喜歡這個英雄嗎?

英雄聯盟最丑皮膚評選

英雄聯盟現有142位英雄,906款皮膚,這些皮膚里面有些讓人看了會感覺賞心悅目,比如皎月的猩紅之月、阿貍的電玩女神、豹女的銀河魔裝機神、寒冰的冠軍之箭、索拉卡的星之守護者、希維爾的送披薩的小姐姐等等,但有些皮膚的設計就只能用糟糕來形容了——不論是原畫,還是游戲中呈現出來的樣子,都讓人有點......有點難以接受。

大力水手 普朗克

仔細看這個皮膚原畫,你會發現設計師根本就沒有用心——船長的頭部設計的明顯過小,即使是給他設計了濃密的胡須也改變不了這個狀況。而且其脖子也是長的驚人,另外脖子也襯托了頭部設計的過小,讓人感覺就是“脖子上長了一張臉”,不過還好,這個皮膚在游戲中呈現出來的要好很多。

珊瑚礁 墨菲特

石頭的這款皮膚不論是皮膚原畫還是游戲中的效果都是奇丑無比!雖然這款皮膚的名字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珊瑚礁,但是我們都知道珊瑚礁是極其美觀的東西,你以這個為主題造出來的皮膚,怎么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弄成一團腐肉——特別是炫彩版的(搞不懂會不會有人買炫彩版的),小編在游戲中遇到過幾次這款皮膚,結果9個人都在吐槽這款皮膚是真丑!

破空槍騎 孫悟空

假如你看了這款皮膚的原畫和皮膚在游戲中的效果,你肯定會和大家發出一樣的感慨——這都什么玩意啊?根本沒搞懂設計師設計這款皮膚的意圖——完全讓猴子喪失了靈魂啊。想把猴子搞成未來戰士當然可以,但你好歹也給身漂亮的、像樣的衣服吧?

帝王斑碟 克格莫

雖說大嘴本身就丑,但這款皮膚又把大嘴的丑提升到了另外一個檔次!皮膚原畫并沒有什么,甚至可以說是大嘴最好看的皮膚原畫之一,但它在游戲中呈現出來的就完全不是這樣了——就是一團忽閃著翅膀的腐肉!假如你不這么認為,那真希望你玩游戲的時候,對面每把都有一只這樣的生物。

潮流女王 樂芙蘭

又一款莫名其妙的設計,皮膚名字叫潮流女王,那你倒是給一些潮流的東西啊!這款皮膚最大的特點的就是——頭發中分,兩邊不同。但這是哪門子潮流啊?而且人物的臉也是畫的丑的不行,妖姬自己看了估計都想殺人。

木偶奇遇記 奧利安娜

要論可怖,魔騰的皮膚都挺嚇人的,但符合常理,大家都能接受,最主要的是大家并不會把嚇人當成“丑”,但發條的這款皮膚無論從皮膚原畫上還是在游戲中的表現,都讓人無力吐槽——特別是原畫,讓人不忍直視。

還有巨魔的兩款皮膚——垃圾場和傳統服飾,丑的連拳頭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后來便改了原畫和造型。

另外還有一些皮膚設計的也不怎么能讓人滿意,比如瑟莊妮的傳統造型,蛇女的荒漠之咬等等。讀者們認為哪款皮膚最丑,哪款皮膚你最滿意呢?

每日壁紙~LOL十一

由于前幾天身體有點問題,沒有及時更新,我在此表示深深的歉意,對不起了!!!

哨兵之殤 加里奧

幽藍夢魘 加里奧

機械迷城 加里奧

戰地之王 加里奧

地獄之門衛士 加里奧

風執事 加里奧

海洋之災 普朗克

幽靈船長 普朗克

老兵 普朗克

大力水手 普朗克

英勇玩具兵 普朗克

特種部隊 普朗克

奧斯曼大帝 普朗克

昔日霸主 普朗克

恐懼新星 普朗克

德瑪西亞之力 蓋倫

戰神阿瑞斯 蓋倫

黃金騎士 蓋倫

鐵甲雄心 蓋倫

死亡騎士 蓋倫

孤高游俠 蓋倫

鋼鐵軍團 蓋倫

暴君 蓋倫

張遼 文遠

LOL中的他弒父后成為了海洋霸主,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死亡之潮,揚帆、起航——普朗克

瓦洛蘭大陸之外有一座苦澀惡臭的島嶼,它叫比爾吉沃特,我就出生在那里。

我叫普朗克,一個船長,嗯,一群海盜的船長。

我的父親是鼎鼎大名的海上霸主——文森特,你說我是子承父業?笑話,那個被我殺死的老頭子絕對不會這樣想。

我的母親是艾歐尼亞的公主,怎么樣,我的家世夠顯赫吧?可惜我的外公并不這樣想。

文森特帶著母親逃離了艾歐尼亞,在比爾吉沃特落了腳。憑著他那聰明的頭腦和血腥的手腕,不出兩年,文森特就成為了名震符文之地的海盜。

我就是那個時候出生的。

母親時常和我說艾歐尼亞是多么的富饒,多么的美麗。我羨慕極了,可是父親對此卻是嗤之以鼻。

每逢我問他何時返回艾歐尼亞,換來的就只有呵斥。

在我六歲的那年,外公的信件到了,邀請我們一家前往艾歐尼亞,我高興極了,可是父親卻告知我這次不帶我去。

我在碼頭目送載著父親和母親的船只開走,兩個月后,父親回來了,他告訴我母親死在了海上。

母親逝世之后,文森特的性情大變,雖說之前對我也是很嚴厲,但在那之后簡直不把我當成兒子看待。

我從一名負責清洗甲板的清潔員做起,和其他水手并無區別。

在我十六歲的時候,父親說有一項重要的任務交給我,到藍焰島北部找一個叫做卡布里特斯的人,那里有一把屬于曾經名極一時的海盜浩克的槍,他叫我把它帶回來。

文森特早已親自去過那里,因為卡布里特斯已經死了,不想泄露身份的文森特殺了卡布里特斯的妻子,老頭子把事情搞砸了,爛攤子就交給我收拾。

卡布里特斯有一個女兒,名叫莎拉,我以流落于此的商人身份自居,出資埋葬了她的母親,也和她成為了朋友。

在我的幫助下,莎拉有了屬于自己的海盜船。

為了尋找殺死母親的兇手,薩拉改名“厄運女郎”,同時準備用自己的力量保護比爾吉沃特的人民不再受海盜欺負。

在尋槍的過程中,我竟然愛上了這個女人。

在一次和一伙海盜的遭遇戰中,薩拉用自己的身體替我擋了一刀,我一槍崩了那個拿刀的家伙。

好在薩拉傷得不重,得以治療。

從那一刻起,她徹底走進了我的心。

在薩拉將浩克之槍贈予我的時候,我知道一切該做個了斷了,是給文森特報訊,讓他消滅掉薩拉的勢力,還是留下來與老頭子為敵。

我撫摩著浩克之槍,一股寒意從指尖傳來。

那支槍仿佛有生命一般,漸漸的,我的意識模糊起來。

混沌之中我仿佛看到了浩克的身影,是那種幽靈一樣的存在,我跟著他的腳步往前走著,周身仿佛有無數畫卷在浮動。

我看到了文森特和母親逃離艾歐尼亞的畫面,看到了自己呱呱墜地,看到了文森特如何在船頭指揮著屬下開火,看到了母親在文森特的炮火下死去。

老頭子為了自己可以活命,竟全然不顧母親的性命。

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只記得我醒來的時候,薩拉的艦隊已經被擊沉了,薩拉不知所蹤。

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坍塌了。

我指揮著剩余的船只對敵人反擊,戰斗勝利了,我卻永遠失去了她。

我帶著浩克之槍回到了文森特的身邊。

他高興極了,我許久未見他笑得如此開心。

在我的成人禮上,他送給我一把彎刀,比爾吉沃特彎刀,海盜的象征。

我微笑著接過刀,回身刺入了他的胸口,我忘記不了老頭子臨死之前的眼神。

“現在你知道母親當年的心情了么?”我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在殺掉老頭子之后,我把“冥淵號”從里到外全都翻新了一遍,只有一艘全瓦羅蘭大陸最強大的船,才配得上海洋霸主的地位。

前段時間,諾克薩斯那邊的人告訴我,他們有薩拉的消息,我決定前往一探究竟。

無論在諾克薩斯等待我的是笑臉還是拳頭,我都不會拒絕的。

她在哪里,他的海賊王就會在哪里。

大海沒有記憶,但是,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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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的船長,拿去吧。

話說,好運姐給了船長會不會太浪費的講?

小伙伴們在下面留下你想看的英雄的名字吧,我會優先考慮的。

時間原理:信條科學觀影指南大全

上部分

你想打破魔方世界紀錄嗎?

截至2018年12月,三階魔方還原官方世界紀錄,是中國的杜宇生的單次3.47秒。

即使快得驚人,你仍然有機會超過他,而且手法詭異得讓專家們摸不著套路。

其實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國外有位老兄用作弊的方式實現了這一點:他把一個已經還原好的魔方打亂,并將此過程錄下來,然后將視頻倒過來播放。

其中的一個有趣細節是,作弊者特別安排了他的一個室友,從身后倒著走過去。所以當你看到這段“打破”世界紀錄的視頻時,一切完美得天衣無縫。

幾乎所有成功學中的“真實故事”,都是類似原理:先射好,再畫靶子,然后通過生動的講述二次創造。

推理小說先設計好作案手法,再掩埋線索,然后作者倒過來一點點揭開,以天才神探的視角狂虐讀者。

爆款文章先挖掘淚點和槽點,再編造故事、堆砌道理。

魔術師先琢磨透機關,再反向設計渲染手段,轉移視線,制造戲劇化效果。

聰明如亞馬遜,要求負責人提交項目建議書時,先把設想中的新聞稿寫好。這算是對“因果顛倒”之更高明的逆向操作。

更有諾蘭,在電影里用時間將人們帶入因果與宿命的幻覺深處。

這類神奇效果的深層機制,是利用人類心底對因果的迷戀和錯覺。

為什么在時間上輕輕地作個小弊,便有此奇效?

時間和因果性的因緣,似乎是人類乃至這個世界的出廠設置。

讓我們像偵探一樣,躲在暗處,將疑犯的日常行為拍攝下來,然后貼在墻上剖析。

若一件事情發生,每個瞬間對應一張照片,現實就是這一連串照片的快放。當我們把“時間”捉拿歸案關起來,這個世界就是一堆靜止的照片。

將很多微小量合并為一個平滑變量,由此誕生了微積分。

將很多個定格照片串成一卷膠片,人們發明了電影。

時間決定了這些照片的先后次序。

進而,時間賦予了這些照片對應事件的因果關系。

你這一刻正在做的事情,似乎決定了緊接著將要發生的事情,即所謂“前因決定后果”。

這就是時間所構建的因果魔力。

但是,現實中,有多少因果是真實的,有多少是虛構的?又有多少是先虛構又變成真實的(例如亞馬遜的新聞稿機制)?

如果時間不分過去、現在和未來,這些因果機制還存在嗎?時間為什么如射出的箭,如此堅定地朝著一個方向前行?

是誰賦予了時間以方向?如果時間有方向,為什么本文開篇的魔方作弊事件,完全看不出破綻?

既然如此,誰能證明這個世界上的時間沒有被作弊?

時間到底是什么?我們對時間習以為常,卻極少有人能夠說清楚。

時間有如下不同角度的定義:

1. 文學時間

例如《追憶似水年華》中的時間,“重要的不是如何發生,而是如何被追憶”。

2. 文化時間

各種宗教里常見“轉世”的時間循環模式,而基督教帶來“線性”的不可逆的時間。

3. 哲學時間

哲學家們說,時間充滿了矛盾,所以不會是真實存在的。

4. 管理學時間

時間是管理學永恒的話題。例如時間管理優先矩陣,《高效能人士的 7個習慣》的“要事第一”,《別讓猴子跳回背上》里的“時間主動權”,還有始自英特爾的OKR法,等等。

5. 科學時間

這是一個精彩而迷惘的發現歷程:牛頓的絕對時間,愛因斯坦的相對時間,量子物理中不可捉摸的時間,熱力學的與熵緊密關聯的時間,生命出現的創造性時間,混沌與時間之箭。

文科生柏拉圖、理科生愛因斯坦,兩位同學都認為真理不受時間影響,為了觸及世界的真實與真理,時間的假象必須被破除。

牛頓用決定性的、時間可逆的規律來描述世界。在他的公式里,時間沒有方向之分。科學家們認為時間是絕對的,宇宙中各處時間的快慢都是一致的。

愛因斯坦用不可思議的洞察,指出時間的快慢由兩個因素決定:速度和重力。多年以后的今天,我們的手機還有賴于他的公式來實現精準導航。

“愛因斯坦認為存在是四維的,是在合并三維空間和一維時間的四維時空中的存在,而不是一個三維空間存在外加它在時間上的演化。”

即使如此,愛因斯坦并未質疑時間的單向性。他也不相信無法用因果解釋的“不可測”的量子理論。

難道時間不過是一個終極假象?

看起來,所有真實的東西,比如真理、正義、科學規律,都存在于時間之外。

然而這個世界似乎變得更加復雜、混沌了。

1989年的諾貝爾會議,討論了一個充滿挑戰性的題目:科學的終結。

會議組織人寫道:“越來越有這樣的感覺……科學已不再能被當做一種統一的、普遍的客觀努力。”

他們接著寫道:“如果科學只搞‘超歷史的’普適的定律,而不理會社會性的、有時間性的、局部的事物,那我們就無法談及科學本身以外某些的真情實況,而科學僅僅是反映而已。”

諾獎得主普里高津在《時間之箭》的前言里寫道:

這句話把“超歷史的”規律和有時間性的知識對立起來。科學的確是在重新發現時間,這在某種意義上標志著對科學的傳統看法的終結。但這難道是說科學本身完結了嗎?

但時間又在哪兒呢?

時間究竟是一個東西,還是一個概念而已?

讓我們回到一個直觀的,能夠“體驗”到的現實世界。這里交織著傳統物理意義上的時間,以及個人體驗的心理時間。

在我們的世俗空間里,時間是線性的,勻速的,有“自動駕駛”功能的。

這仿佛是時間的幾個默認機制。

機制1:時間是線性的

時間沿著一個方向流動,被分為“過去,未來,現在”。

霍金給出了三條證據:

首先,存在個人時間感——我們感知年齡的增長,感知事件的發生、持續特定時間的過程。

其次,存在著宇宙“時間”——從大爆炸開始,經過空間的擴張,直到其最終在大收縮中毀滅。

最后,存在著熱力學第二定律的時間——物理學中的一條基本定律,說的是宇宙中所有的進化過程都會慢慢地失去能量,并且逐漸變弱,從有序狀態發展為一種熵或者無序狀態。

我們為過去懊惱,為現在焦慮,為將來恐慌。但是誰將時間分為“過去、現在和未來”呢?

“過去”是資產嗎?我們被“沉沒成本”折磨著。絕大多數過去并不值得去維護,包括你的話,你的“正確”,你的事跡,你的名聲。

只有真理和愛值得,而回憶則無需維護。

對于現在,我們從來看不透,抓不住。

卡尼曼認為人們“目光所及,便是一切”,既短視又武斷。

對于未來的焦慮,來自情感上的恐懼,以及理智上的計算力不足。

過去留不住,現在看不透,未來夠不著。

機制2:時間是勻速的

再有權勢的人,也要坐在自己的屁股上。

再富有的人,時間的速度也和你的一樣。哪怕他有私人飛機。

但是,就個人體驗而言,時間為什么越來越快?

常見的解釋是“基數法”。一個一歲的小孩子長到兩歲,相當于人生閱歷翻一番。

人的歲數越大,基數越大,相對變化越小,所以時間顯得過得越快,在60歲達到頂峰。

為什么有中年危機?因為正好在中間。

有個笑話:當你的市場占有率超過50%,你就沒法將其翻一番了。

但有些人一直青春洋溢。這里的分水嶺就是,你未來的歲月和過去的歲月哪個多?有些人20歲已死,有些人80歲還能娶20歲的。

你很容易在人群里看出來,哪些人屬于明天,哪些人陶醉在過去,哪些人深陷在今天不能自拔。

也有研究表明,人們對一周、一個月、一年、十年這些時間單位的長短感知都是一樣的。所以上面的“基數法”也許并不成立。

而個人體驗的時間感,的確是有“相對論”的。例如:

你度假的時候,新奇的第一天感覺很慢,后面重復的時間則非常快;

一個人經歷越多,會顯得活得越長。

機制3:時間是自動駕駛的

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時間也會自動駕駛,把你帶向未來。

又或者只是把你留在原地。

太陽照常升起,地球照樣旋轉,你恨的人還在被你恨,愛你的人也許不再愛你。

你的器官,你的潛意識,人體的絕大多數生理機能,都能隨著時間,精確地自動駕駛著。

據說有一次馬云和朋友去拜訪李嘉誠,問:為什么李嘉誠可以多元化經營,什么都投,而且什么都能做成功,但別的人也想什么都做卻不成功?

李嘉誠回答說,做生意要記住,手頭上永遠要有一樣產品是天塌下來你也掙錢的。

簡而言之,你要有一樁和時間一起自動駕駛的生意。

就像巴菲特說的:我靠屁股賺的錢比我用腦袋賺的錢多。

多少中國個人和企業家到頭來主要資產就靠那些物業,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購置的。

約翰·富蘭克林是 19世紀初英國的航海家以及極地探險隊的隊長。小說《發現緩慢》說他是個很慢的人,大腦和四肢都非常遲緩。

他不能參加各類球賽,因為那些運動的速度太快了。連他的父親也因為他的緩慢罵他是個蠢貨。

成為水手后,在一次航行中,約翰·富蘭克林注意到了燈塔周圍的光束。其他水手僅僅把這些光束看作移動的照明范圍,而他把這些光束看作不斷擴大的彗尾。

他認為,自己一定有比周圍人更廣闊的視野,能夠抓住許多細小的瞬間。用攝影術語來說,約翰?富蘭克林能夠“延遲曝光”。

“由于他的感知覺反應太慢,因此許多序列性發生的事件對他而言都是同時發生的。”

最終約翰變成了一個著名的極地探險者,也曾當過州長。船長約翰靠著他緩慢但縝密周到的思維方式,多次保住了全體船員的生命。

我留意過身邊這種類型的人,他們不聰明,反應緩慢,但能全面而有耐心地思考問題。我稱之為思考速率低,但思考率高。

這方面有點兒像石佛李昌鎬,呆如木雞,天生能夠克服時間的慣性,產生慢鏡頭效應,如蟒蛇般絞殺對手。

又有點兒像古時候的那個神射手紀昌的故事:一直盯著一個東西看,然后越看越大,百發百中。

如果說本文開篇所說的騙子和魔術師們,是靠顛倒時間的因果來作弊,那么這個世界上的牛人和成功人士們,同樣是發現了時間的機制“漏洞”,實現了某種套利。

巴菲特將時間拉長,算是牛頓力學的擁護者;

大獎章基金的西蒙斯將時間切碎,他的量化交易也許該歸為量子物理派;

美團和今日頭條這類企業的聰明創始人,都深得“延遲滿足”的真傳。

商業成功的傳奇,并非靠時間施加魔法,只是時間令魔法顯現。

本質上還是要靠洞察力。如AI下棋,它就是計算得很遠,算得很冷靜。

但這洞察力,幾乎都是以時間為關鍵思考要素。

他們都是時間黑客。

圍棋的推理,就像是提前拍下未來的快照:下一步,下下一步,第三步......然后將這些快照貼在一面墻上。

愛因斯坦眼中的“奇怪”世界也是如此。在四維時空中,過去、現在和未來,和空間一樣,都在那兒。

牛津數學教授羅杰·彭羅斯認為,時間流逝的觀念,或者現在隔斷了過去和未來的觀念,從未得到任何物理實驗的證實。

現代物理學家保羅·戴維斯說:“一旦考慮到現實的客觀世界,時間的流逝就會像鬼魅一樣消失在夜色之中。”

巴博爾在《時間的盡頭》中說:

我們的生活是由經歷“快照”——孤立和分離開來的時刻——組成的,和電影的幀一樣。這是因為這些“快照”是連續地出現在我們眼前,因此我們會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每一“幀”是宇宙中所有粒子的一種特定的排列——或者“結構”。這些“現在”在本質上與時間并沒有任何聯系——實際上,它們是靜止的。但是因為它們在按照一定的順序發生,所以我們就會覺得時間在“流動”。

我在《Master夜訪孤獨大腦》里,寫過這個有趣的話題:

孤獨大腦:圍棋的一個有趣屬性:由于棋子并不具備可移動性(除非被吃),圍棋的過去和現在是被平鋪在一個坐標化的棋盤上的。而對未來的計算和決策,基于已知,同樣將被平鋪于此。

你現在的所作所為,不僅改變了未來,還改變了回憶過去的方式。

Master:棋盤上的過去,極大地決定了現在,影響了未來。這幾乎是最形象的關于大數據的隱喻。

孤獨大腦:當我看到《你一生的故事》里描述,在外星人七肢桶的語言里,過去現在與未來并存--心底多么咯噔一下。

也許在另外一個世界里,時光并不流淌。過去、現在、未來,如同棋盤上的棋子般被平鋪在一個(或者沒有數量的)網格上。

Master:作者特德.蔣的觀點是,你要么預知未來,放棄自由意志;要么保持對未來的無知,保留自由意志。

孤獨大腦:十多年前,我在自己的小書《逆水年華》里寫過,兩個神仙是沒法下圍棋的,一盤彼此都知道對方下一手走在哪里的對弈,還有什么意思呢?

這便是我從圍棋里學到的第二重要的東西:探索未知的世界。

Master:命運讓所有人自以為自己做出了自由的選擇。

人類需要擁有一種線性時間感來安排我們的經歷,令生存成為可能,并使我們產生擁有自由意志的感覺。

法國哲學家亨利·柏格森則認為,我們的意識發展了一種“屏蔽”過去和未來的能力,將我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現在。其功能是:

“關閉”我們投放在其他信息上的注意力,以幫助我們將精力集中在實際的生存業務之上。

“過去、現在、未來”一起發生的奇怪念頭,除了拿來寫科幻小說,還有什么用處呢?

我在《手割》一文中寫過:

英特爾1985年想退出內存條市場,進軍芯片業務,但這個決定十分艱難。

葛洛夫問公司合伙創始人摩爾:如果我們二個人引退、新CEO上任,他會怎么辦?摩爾不加思索地回答:他將退出內存業務。

在這個著名的案例里,葛洛夫使用了圍棋上被稱為“手割”的一種思考方式。

如前所述,和象棋不一樣,圍棋棋盤上越下子越多,“過去”不被拿走(除非被提子),于是,我們就可以任意編排時間發生的順序。

在我眼中,“手割”思維,其開創性價值是:一種打破順序的思想實驗。

人世間最不可能抵御的,便是時光的不可逆。圍棋的順序是基于手數,也就是基于時間的。現實中你不能悔棋,但思想實驗中可以。

你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大腦中重新為那些快照排序。一旦你的大腦擁有了這種能力,你便成為魔術師。

打破順序,也就打破了“慣性”--此所謂慣性思維。

也就打破了條件反射。

借助于手割法,葛洛夫掙脫了時間的因果束縛。

強者和弱者,富人和窮人,智者與愚者,之間的區別,本質上是思維上的差別。

這其中,時間又是最重要的思維變量之一。

人的一生,就是由無數個時間切片構成的。

亞里士多德說:整體大于各部分加起來的總和。

你的人生整體,以及各個時間切片加起來的總和,這二者之間的對比關系,可以用來衡量你的人生價值。

有些人的每個時間切片單獨來看很普通,但串起來就很厲害;有些人的每個切片都精彩紛呈,整體卻一事無成;有些人則如猴子掰包谷般,永遠抓著手頭那個切片疲于奔命。

我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是陷在時間里的可憐小動物。

有的人永遠在為失去的懊惱,有的人則打折甩賣了自己的未來。

中部分

即使到了今日,古希臘時代的芝諾悖論也令絕大多數人疑惑。

與阿基里斯的賽跑,龜先出發;

當阿基里斯起跑時,烏龜已經抵達路途中的某處(姑且稱為 A點);

由于阿基里斯跑得比烏龜要快許多,他很快就抵達 A點;

然而,當他跑抵該處時,烏龜已經移動到更遠的地方,我們把它稱做 B點;

當阿基里斯跑抵 B點,這時烏龜已經爬到更遠的 C點;

這個過程不斷重復。盡管阿基里斯不斷追近烏龜,每個階段兩者之間的差距也不斷縮小,前者卻永遠不可能超越后者。

這個問題其實相當“繞”人。盡管我們可以用下面的方法“簡單”攻破:

1. 牛頓物理法:兩人之間相對速度大于零,所以阿基里斯很快會追上烏龜;

2. 幾何級數法:將一串無窮長的數列累加之后,總和卻不見得無窮大。舉個級數的例子:1 1/ 2 1/ 4 1/ 8 1/ 16 1/ 32 ……總和愈來愈接近 2。

3. 微積分法:在芝諾佯謬中,其實采用了兩種不同的的時間度量。一個是普通鐘,一個是芝諾鐘。《力學概論》一書給出了解答。

4. 時間最小單位法:量子物理學告訴我們,時間、空間、能量并不是連續的,而是有最小單位的。物理學涉及的最小時間是普朗克時間,為 1E-43秒(即10^-43s)。沒有比這更短的時間存在。普朗克時間=普朗克長度/光速。所以烏龜并不擁有可以無限細分的時間。

即使如此,當你在腦海里再次演繹芝諾的“悖論”時,你的直覺還是會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啊,阿基里斯到底如何超過烏龜呢?

芝諾為何造出這個佯謬?與時間有關。

柏拉圖在著作《狄瑪尤斯》里講“實存”( being)和“將然”( becoming)的區別:

“實存”的世界是真正的世界,“此世界永恒不變,由智慧借助論證而得知”;

“將然”的世界(時間的領域),則是“意見與非理智感覺之客體,既生又滅,從未完全真實過”。

柏拉圖之前的帕爾米尼笛斯相信實際是既不可分,也沒有時間的。芝諾是帕爾米尼笛斯的學生,他創造了著名的佯謬,捉弄了我們幾千年,就是為了整個推翻人們對時間的“傳統”觀念。

牛頓在《自然哲學之數學原理》(以下簡稱《原理》)中說:“絕對的、真實的、數學的時間,由于它自身的本性……與任何外界事物無關地、均勻地流逝。”

牛頓的方程式里的時間是一個未經定義的原始量。這時間是絕對的,任何事件,都在空間里有個一定的位置,都發生在時間里某個特定的時刻。

為了精確地描述一個物體的運動,牛頓發明了微積分:已知連續運動的路徑,求給定時刻的速度(微分法);已知運動的速度求給定時間內經過的路程(積分法)。

牛頓力學的時間是沒有方向的。一個球可以是撞向墻壁,也可以是從墻壁彈出,對牛頓方程的每一個解,顛倒時間方向,會得到另外一個解。

牛頓沒有回答時間為什么向前。

但是,這個問題用得著懷疑嗎?難道一個人可以逆向生長嗎?破鏡可以重圓嗎?掉在地面上的花瓶能夠彈回桌面變回原樣嗎?

關于時間,牛頓方程式的另一特點是:它們是“決定性的”。

正如我們在中學物理里學到的,不管在觀測的初始時刻位置和速度如何,系統的行為對過去和將來都是確定的。得益于此,我們發明了汽車,火車,發射了火箭,登上了月球。

“決定論”是牛頓方程數學結構的一個直接推論。

法國數學家拉普拉斯于1814年假設:“妖”知道宇宙中每個原子確切的位置和動量,能夠使用牛頓定律來展現宇宙事件的整個過程,過去以及未來。

“我們可以把宇宙現在的狀態視為其過去的果以及未來的因。如果一個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運動的力和所有自然構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夠對這些數據進行分析,那宇宙里最大的物體到最小的粒子的運動都會包含在一條簡單公式中。對于這智者來說沒有事物會是含糊的,而未來只會像過去般出現在他面前。”

決定論與“因果律”有關。因果律說,每一個事件都有它的原因,而事件本身為其結果。不同于簡單的前因后果,科學家們透過表象,去除時間的干擾,通過因果律,探索這個世界運行的真正原理。

愛因斯坦對時間的大膽想象力,超越了有史以來的任何一個人類。

26歲的他把牛頓的絕對時間觀念摧毀了,對現實進行了革命性的重新評價,賦予時間和空間全新的意義。這就是“相對論”。

如此年輕的傳奇,放在今天似乎難以想象。事實上,量子理論在上個世紀20年代中期,有個“男孩物理學”的昵稱,太多關鍵人物都是年輕人:海森堡23歲,泡利22歲,狄拉克22歲。

為什么是愛因斯坦引發了物理世界的三大革命?

當時最偉大的數學家之一龐加萊才是“相對性(relativity)”這一名詞的發明者。

寫出洛倫茲轉換公式的,是洛倫茲本人,而非愛因斯坦。

洛倫茲寫道:“我失敗的主要原因是我死守一個觀念:只有變量t才能作為真正的時間,而我的當地時間t’僅能作為輔助的數學量。”

楊振寧對此有精彩評論:“洛倫茲有數學,但沒有物理學;龐加萊有哲學,但也沒有物理學。愛因斯坦堅持同時性是相對的,才能從而打開了通向微觀世界的新物理之門。”

可是,需要一個怎樣的大腦,才敢質疑人類關于時間的原始觀念?

愛因斯坦的時間彎曲理論更是令人不可思議。經過孤獨而艱難的思考,他意識到時間是被質量很重的物體彎曲了,正是彎曲導致了引力。

他最后完成了廣義相對論:時空彎曲的程度,是由宇宙中物質的分布所決定的,一個區域內的物質密度越大,時空的曲率也就越大。

以定性的方式描述,這個定律可以表述為:任何事物都傾向于去往時間流逝最慢的地方——引力會將其拉向那個地方。

YouTube上有段視頻,是一位國外教授用四周繃緊的床單來模擬廣義相對論。一個重的球,假設是太陽,將床單壓凹下去。然后扔一把珠子,模擬行星,順著陷下去的“阱”的內壁旋轉。

所以,蘋果落地并不是因為超距離的神秘力量,而是地球使空間和時間發生了畸變,讓蘋果掉了進去。

黑洞周圍時間變慢,在電影《星際穿越》中有生動展現。庫珀乘坐飛船飛到黑洞卡岡都亞附近,因“時間變慢效應”,他只變老了幾個小時,而地球上已經過去了 80年。

盡管愛因斯坦粉碎了人類關于時間的幾乎所有常識,并且徹底更新了牛頓所建立的世界體系,但有兩點,他與牛頓保持了一致:

1. 他也沒有考慮“時間箭頭”,愛因斯坦的時間也沒有方向;

2. 愛因斯坦依然堅守著類似牛頓的因果律。

1955年3月15日,“最懂愛因斯坦的人”貝索去世了。愛因斯坦用他“物理定律沒有時間性”這個堅強的信仰,試著安撫好友貝索的家人。

現在,他又比我先行一步,離開了這個奇怪的世界。但這并不意味著什么。對于我們篤信物理學的人來說,過去、現在和未來之間的區別只不過是一種幻覺而已,盡管這種幻覺有時還很頑固。

他又加了一句:“貝索向這個奇怪的世界告別,只比我稍早一點。”

一個月后,愛因斯坦去世了。

愛因斯坦的光電效應理論,極大推動了量子理論。他亦因此得諾獎。然而,他在后半生中憂慮不安,總在強調光量子說只是一種暫時性的假定。

量子理論是科學家們孤注一擲的冒險。

普朗克是為了導出他的定律,而不得不假定,電磁輻射所攜帶的能量是一份一份的,他稱之為量子。

薛定諤得到了一個方程,里面含有一個全新的數學量——“波函數”。波函數考慮了微觀粒子的波粒雙重性質,并描述它們所有可能的表現。

但薛定諤自己也搞不清楚波函數在物理上的含義。那種我們可以在現實中感知到的常識和圖像,就像我們對牛頓公式的直觀“體驗”,在量子理論中找不到。

玻恩的假設是:把波函數解釋為某種“幾率振幅”,用來計算在空間某一區域發現一個粒子的幾率。他認為,波函數的平方就給出了在指定地點和時間,發現粒子的幾率。

而海森伯的“不確定性原理”,斷言在亞原子領域,不可能同時精確地知道電子的位置和動量。這和經典物理學格格不入。

海森堡說,量子理論的基礎數學不需要相應于我們熟悉的任何事情。量子理論的工作應直接預測可觀測的事物,如氫原子發出的光的顏色。不應當指望提供一種令人滿意的原子內部運作的內心圖片。

在量子論中,因果關系被重新評價了。

盡管為量子理論作出過巨大貢獻,但愛因斯坦不贊成放棄因果律。

愛因斯坦的觀點是:

量子力學并不是真正基本的力學,而是對未知事物做出統計說明的一種方法,是一種數學手段。

盡管暫時我們不知道為什么,但是在更深的層次上,一定存在著某個原理,嚴格遵循著因果律。

他在為紀念牛頓逝世二百周年而寫的一篇文章中說:

“牛頓理論的精髓可能會給我們提供力量,去恢復物理現實與牛頓教誨中最深奧的特點——嚴格的因果律——之間的和諧。”

玻爾強調了廣義相對論和量子力學之間的巨大差別:

1. 廣義相對論利用純的時空協調和絕對的因果關系來描述世界;

量子圖像中,觀察者和系統相互作用,并且是系統的一個部分。

2. 時空協調代表位置。因果關系依賴于對事情如何發展,特別是其動量如何變化的準確了解。經典理論假設人們能同時知道這兩者;

量子力學告訴我們,時空協調的精度是以動量的不確定性、進而是以因果關系的不確定性為代價的。

量子力學認為,時間的流逝是由下述非常簡單的事情決定的:

我們自己對于變化的觀測。

現在看起來,量子派們似乎贏了。科學家發現兩個在宇宙中遠遠分離的粒子,可以以某種方式組成一個單一的物理整體。

上帝可能真的在扔骰子。

但是,愛因斯坦所追求的“一個完全用科學描述的決定性實在”,真的只是人類的幻覺嗎?

將隨機引入到堪稱“嚴密科學”的物理學中,玻爾茲曼或許是第一個人。牛頓以來延續了幾百年的機械因果論被動搖,科學概念產生了根本性變革。

玻爾茲曼發展了麥克斯韋的分子運動類學說,把物理體系的熵和概率聯系起來,闡明了熱力學第二定律的統計性質,并引出能量均分理論(麥克斯韋-玻爾茲曼定律)。他首先指出:一切自發過程,總是從概率小的狀態向概率大的狀態變化,從有序向無序變化。

1877年,波爾茲曼提出用“熵”來量度一個系統中分子的無序程度,并給出熵S與無序度Ω(即某一個客觀狀態對應微觀態數目,或者說是宏觀態出現的概率)之間的關系。這就是著名的波爾茲曼公式。

熱力學第二定律的熵增表述是:孤立系統的熵永不減小。

在一個孤立系統中自然發生的任何過程,都一定伴隨著系統的熵增加。當熵達到它的極大值時,孤立系統的時間演化就停止了,該系統就處于它最無序的狀態。這時系統已耗盡了它所有發生變化的能力——它已經達到了熱力學平衡。

“熵”度量一個系統可變的能力,它跟時間有密切關系。熵的增大是時間方向的指路標。

為什么熱量會從熱的物體跑到冷的物體上,而不是相反呢?

玻爾茲曼發現其中的原因驚人地簡單:這完全是隨機的。

卡洛.羅韋利在《七堂極簡物理課》里寫道:

玻爾茲曼的解釋非常精妙,用到了概率的概念。熱量從熱的物體跑到冷的物體上并非遵循什么絕對的定律,只是這種情況發生的概率比較大而已。

原因在于:從統計學的角度看,一個快速運動的熱物體的原子更有可能撞上一個冷物體的原子,傳遞給它一部分能量;而相反過程發生的概率則很小。

在碰撞的過程中能量是守恒的,但當發生大量偶然碰撞時,能量傾向于平均分布。就這樣,相互接觸的物體溫度會趨向于相同。

熱的物體和冷的物體接觸后溫度不降反升的情況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概率小得可憐罷了。

將“概率”引入物理學的核心,直接用它來解釋熱動力學的基礎,這一做法起初被認為荒謬至極,所以沒人把玻爾茲曼當回事。

在牛頓定義的世界里,力學沒有時間性。而熱力學里的熵,則為時間的前行加上了刻度,如此一來,我們終于可以說宇宙是真正在演化的。

接下來,人類會漸漸發現,不但是復雜的體系,就是物理學中最簡單的情況,未來都是開放式的。

熱力學賦予時間以方向,卻又令這世界看起來更為混沌。

普里高津講述了阿西莫夫的科幻小說《最后的問題》:

“我們有一天能克服熱力學第二定律嗎?”

世界文明不斷地在問一臺巨型計算機。

計算機回答道:“資料不足。”

億萬年過去了,星辰、星系都死了,而直接和時空聯結的計算機仍在繼續搜集資料。最后沒有任何資料可以搜集了,不再“存在”任何事物了;

可是計算機還是在那兒計算,在那兒找相關關系。最后它得到答案了。

那時候要知道這個答案的人也都不存在了,可是計算機知道了如何克服熱力學第二定律。

“于是光明出現……”

對阿西莫夫來說,生命之出現、宇宙的誕生都是“反熵”的、非自然的事件。

玻爾茲曼說在充滿分子的氣體中,高度有序的結構將隨著時間隨機地消失。

如此一來,生命如何產生呢?

達爾文說,大自然何以能夠優先選擇一些罕見的事件(變種),因而逐漸演化出越來越復雜的生命形式。在他的理論中,變化的推動力是一些隨機發生的事件。

這看起來,似乎與玻耳茲曼的理論相矛盾。

科學家的解釋是:我們要把生命的無比復雜性看做是自組織過程的結果。

生命出現以前,在原始渾湯里如果存在有某種恰當的反饋機制,實現自組織的一般條件便成熟了。

實驗證明,核酸具有自復制這最重要的性質:在核酸原料的純粹化學混合體里,會有更多的核酸形成。

核酸掌握著生命的設計。在DNA和RNA里面的是基因,它們逐字給出具體的指令,為我們地球上的生命建造蛋白。

DNA和RNA的演化變異可以用作一種分子鐘。

道金斯在他《自私的基因》中描寫了DNA自我復制的能力:

我們都是“殘存機器”,唯一的目的就是保護基因,就是要讓同一條DNA鏈,也就是讓這些巨分子所載的基因——決定我們面貌性格的藍本,更多地自我復制。

在“自組織”和“混沌”中,時間再次顯現了自己的方向。

至此,兩種似乎矛盾的力量交織在一起,“決定性”并非決定一切,而“隨機性”也不是漫無方向。

海菲爾德總結道:

未來不是被現在或過去唯一地固定下來。嚴格的決定性論必須推翻;

取而代之的是如下一個世界觀:它和我們對世界的經驗是一致的,它里面的未來是開放的。

此新觀點真正地綜合兩個相反的、不可或缺的概念——機遇(概率)和必然(決定性)。

讓我們從追溯“科學時間”的壯闊視野,回到個人視角。

在所有與時間有關的科學概念中,平行宇宙也許是最不靠譜的一個。

為了“解決”量子力學中的測量問題,埃弗雪特1957年提出了另一個大膽的辦法。

在楊氏狹縫實驗中,光子到底是從兩條狹縫中哪一條中經過的?哥本哈根解釋說,這就是按照幾率法則對不可逆坍縮的選擇。

然而,埃弗雪特說,電子不是選擇狹縫,而是選擇宇宙。

在選擇其中一條狹縫而不是另一條時,宇宙就一分為二。這條被選擇的狹縫決定于我們處在哪個宇宙。此后這兩個宇宙就完全分開了,并且越分越多,每做一次測量,宇宙就分裂一次。

埃弗雪特認為,每一個宇宙都像我們的宇宙那樣真實。你做的最荒唐的夢,也許就發生在另一個世界。

一個被定義在某個宇宙中的觀測者,他所做的每次測量,都使這整個宇宙萌發出無數多個新宇宙(即“多重世界”),每一個新宇宙代表一個不同的、可能的觀測結果(例如一只活著的或死了的貓)。

沒有波函數的坍縮發生,只有新分支出的宇宙的無窮盡的增殖和萌發:不需要有一個宇宙之外的觀測者。

無窮無盡的宇宙中,真的存在與我們平行的時空和文明嗎?在某個瞬間游離的我,會被分叉到另外一個平行宇宙嗎?我的孩子們在另外、又另外的那個世界,過得都好嗎?

我不是一個神秘主義者,對平行宇宙的興趣不大。但我很喜歡平行宇宙的隱喻價值。

如果把上面平行宇宙的“樹狀分裂圖”橫過來,其實我們就得到了一個決策樹或者概率樹模型。

例如我們扔一個骰子,假如六個面完全是一樣的,結果只能有一個面朝上(排除單點立住的可能性)。那么,既然每個面朝上的可能性都是一樣的,當某個面最終朝上,其它面朝上的可能性去哪里了?

我們可以這樣設想:當骰子被隨機扔出來時,就其未來狀態而言,出現了6個平行宇宙。最終我們只觀察到了其中的一個。

我們把概率樹的分枝,理解為某件事情的各種可能性,用文藝的方法描述,就是一切可能存在的n個平行宇宙。

概率到底是客觀存在的事物,還是主觀想象的事物?即:概率究竟存在于現實,還是存在于人的大腦?用平行宇宙的思路來形成“概率”的直觀感受,相當有趣且有效。

如此一來,我們就牢牢地抓住了不同的未來時間軌跡上,“不確定”這個頑童的被量化的身影。

時間流逝這個鮮活的經驗從何而來?

卡洛.羅韋利寫道:

我認為答案就在熱量和時間的緊密聯系中:只有當熱量發生轉移時,才有過去和未來的區別。熱量與概率相關,而概率又決定了:我們和周圍世界的互動無法追究到微小的細節。

這樣一來,“時間的流逝”便在物理學中出現了,但并不是在精確地描述物體的真實狀況時,而是更多地出現在統計學與熱力學中。這可能就是揭開時間之謎的鑰匙。“此刻”并不比“此處”更加客觀,但是世界內部微觀的相互作用促使某系統(比如我們自己)內部出現了時間性的現象,這個系統只通過無數變量相互作用。

在接下來的解釋里,卡洛.羅韋利假設了某種超感覺生物:

我們的記憶和意識都建立在這些概率性的現象之上。假如存在一種超感覺的生物,那么對它來說,就不存在時間的“流逝”,宇宙會是沒有過去、現在、未來之分的一整塊。但是,由于我們意識的局限性,我們只能看到一幅模糊的世界圖景,并棲居于時間之中。請容許我引用本書編輯的一句話:“看不清的比看得清的更廣闊。”正是這種對世界的模糊觀察孕育了我們時光流逝的觀念。

這就把一切說清楚了嗎?并沒有,還有好多問題有待解決。在引力、量子力學和熱力學三者的交叉地帶,許多問題糾纏在一起,而時間就位于這團亂麻的中心。我們還在黑暗中摸索。我們也許已經開始理解量子引力了,但它也只結合了三塊拼圖中的兩塊。我們還沒有找到一個理論,把我們對世界的這三塊基本理解拼到一起。

盡管看起來,愛因斯坦在與量子派的“戰斗”中落敗,但我贊成他追求真理的“不含糊”,以及對“自然之神”的信仰。

“還原論”和“演化論”,并非是硬幣的兩面。假如一個“演化論”者不具備“還原論”的基本科學素養,那么他就不算一個科學家。我不知道哪個取得了偉大成就的科學家,靠的是玄學,無論是在量子論,還是如今的復雜科學等領域。

不管量子論看起來多么違背直覺,它仍是嚴格建立在數學基礎上,被實驗室觀察和檢驗,并應用于現實世界的可靠工程中。

高高在上、胡弄玄虛的搗糨糊,也許能得出不少“高明”且“和諧”的結論,但毫無意義。

我們不能因為“因果律”陷入困境,就投奔科學陣營的對立面。

我們只是應該認識到:必須保持開放的頭腦,不為所有的古怪事情所苦惱。

這也是量子理論給每個無法搞懂它的普通人的世俗啟發。

愛因斯坦堅信因果性的概念是物理學的基石。

他曾提出,“概率本身也許需要被當作原子系統根本的、基礎性的物理性質”,這樣可以“以一種令人驚奇的、簡單的、一般的方式”得到普朗克定律的推導。

我不認為曾經以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直覺顛覆了時間概念的愛因斯坦失去了想象力,我只是覺得,他不甘心放棄用人肉大腦去感知在實驗室里已經被驗證了的現象和公式。

他在 1920年寫給馬克斯·玻恩的信中說:

因果性的事情也讓我很痛苦。光的量子性吸收和發射究竟能不能從完全因果性條件的意義上想象出來?抑或會留下一個統計學的殘留物?我必須承認,這里我缺少確信的勇氣。但是我只是非常不情愿地放棄完全因果性。

愛因斯坦絕非在捍衛表象的因果律和決定論。在給貝索的信中,他寫道:“我感覺,謎的永恒創造者(就是說上帝)給我們開的真正玩笑絕對還沒有被我們理解。”

對于因果律的哲學層面的思考,需要談及牛頓在微積分上的對手,萊布尼茲。

萊布尼茲認為:“宇宙中的每個事物完全依靠其自身的內部程序運行,與其他每個事物完美協調—它們之間不存在因果關系。”

萊布尼茲的“預定和諧”理論說:

假如有兩個完全一樣的緊密大鐘,并被設置為相同的時間,隨后我們會看到每個時刻二者的報時都是一樣的。但是它們彼此仍然是“因果分離”的,二者之間的聯系是因為它們的內在機制得到了外部協調。

每個單獨的物體都運行著自身的內部程序,然而一切都如此完美相關或和諧,以至于它們之間似乎存在著因果作用。

在萊布尼茲眼中,鐘表匠就是上帝。

為了構造宇宙學理論,萊布尼茲制定了一套被稱作“充足理由律”的指導原則。這條規律認為,在構建宇宙的過程中,每一個顯而易見的選擇背后必須存在一個合理的理由;每一個形如“為什么宇宙會是X而不是Y”的問題,必然存在答案。

在萊布尼茲的眼中,世間萬物并不是單純地羅列在空間之中,而是浸沒于某種相對關系網絡之中,正是這些相對關系網絡定義了何為空間,而非空間決定了相對關系。

休謨的觀點似乎更奇怪:一切都無法解釋,你甚至不能對將要發生的任何事情做出合理的預測,即使是對接下來的幾秒鐘將要發生的事情。

休謨很早就發現了,我們對于世上因果關系的認知是取決于我們的情緒、習俗和習慣,而不是取決于理性,也不是取決于抽象、永恒的自然定律。

休謨認為,大多數人都相信只要一件事物伴隨著另一件事物而來,兩件事物之間必然存在著一種關聯,使得后者伴隨前者出現。

它在那之后而來,故必然是從此而來。

這一思想放到今天,依然成立。僅僅是因為時間先后,我們就可以被各種把戲迷惑,形成“前因后果”的錯覺。

休謨分析,人類有一種信賴因果關系的本能,這種本能則是來自我們神經系統中所養成的習慣,長期下來我們便無法移除這種習慣。

在《人類理解論》一書中,休謨主張所有人類的思考活動都可以分為兩種:追求“觀念的連結”與“實際的真相”。

觀念的連結:牽涉到的是抽象的邏輯概念與數學,并且以直覺和邏輯演繹為主;

實際的真相:以研究現實世界的情況為主。而為了避免被任何我們所不知道的實際真相或在我們過去經驗中不曾察覺的事實的影響,我們必須使用歸納思考。

科學發展到今天,萊布尼茲和休謨過時了嗎?

并沒有。科學越進步,越縱容人們用科學成果干著反科學的事情。尤其是在那些似是而非、卻權力巨大的領域。例如華爾街。休謨們的思想,變身為《黑天鵝》等當代人的著作,無情地嘲諷著現代人類。

《時間重生》一書有如下假設:

時間不但是真實的,而且是最為真實的。

構成現實的元素只能是屬于每一個瞬間的真實。

宇宙中的所有真實都是關于某一個瞬間的真實。這些瞬間的串聯,構成了時間。

過去曾經是真實的,但已經不再真實。這并不影響我們對于過去的分析與詮釋,因為我們可以于當下尋獲過去留下的痕跡。

未來尚不存在,因而一切皆有可能。我們可以理性地作出一些推斷,卻不可能完全預測未來。未來可以超越一切基于經驗所作出的預言,創造出全新的現象。

沒有什么可以超脫于時間之外,自然規律也不例外。自然規律并非亙古不變,與萬事萬物一樣,它們僅僅關乎現在,隨時間的流逝而改變。

斯莫林為我們比較了兩種思維方式:

一種是跳出時間式思維;

一種是緊隨時間式思維。

跳出時間式思維是指,真理超脫于時間甚至是超脫于宇宙。蘇格拉底說,所有的發現都不過是對前世的回憶。

緊隨時間式思維是一種關系主義。關系主義認為,對于事物最真實的描述在于指明事物與其所在系統中的其他事物之間的聯系。

狄拉克推測:“宇宙之初的自然規律恐怕和現今的自然規律大相徑庭。因此,我們需要承認,自然規律不會在所有的時空中保持唯一,它們會隨時代的更迭而逐步演化。”

惠勒寫道:“世間沒有規律——除此規律以外。”

看起來,進化論無處不在。

這兩種思維就個人而言,有著濃濃的雞湯味兒。

個人跳出時間式思維:有理想,有愿景,有原則,有價值觀,有信仰,保持人生的某種不變的確定性;

個人緊隨時間式思維:勇敢面對人生的不確定性,坦然接受隨機性和跌宕起伏,將其視為生命必要的代價。

在機遇與危險夾縫中生活,在確定與隨機中探索,才是人類的體驗。

從本文上部分“單向、勻速、自動駕駛”的日常時間,到中部分驚險傳奇的科學時間,時間已經不簡單是我們的人生背景板,不止是這個宇宙的巨大的指針,而是蘊含著一切秘密。

下部分

如果你能預知未來,又不可以改變一切,你將如何度過這一生?

你會嫁給一個男人,即使你早知道后來你們會分手;你們會有一個女兒,你知道她在成長過程中發生的一切,包括她在三歲時被砸傷、青春期與你吵架、大學畢業,以及、在25歲時死于攀巖。無論你多么愛她,現實如同你提前看過的劇本般,絲毫不差地發生著。

這是《你一生的故事》的故事,我格外喜歡姜峯楠的這篇小說,文字好到令改編電影《降臨》沒法看。

該書的主題是以自由意志(決定論)、語言和薩丕爾-沃爾夫假說,講述了一位語言學家與外星人七肢桶遭遇后,學會了Ta們的語言,從而獲得了預知未來的能力。

與外星人的語言溝通極為艱難,突破口來自于七肢桶重做了人類給他們演示的一個物理實驗。這是你我在初中時都學過的知識:光的折射。

你應該還記得這個實驗的要點:

1. 一束光穿過空氣進入水中,因為水的折射率與空氣不同,所以光走的方向產生了改變;

2. 當光從A走到B,光選擇的路徑必然是最快的一條。

那么,為什么不如下圖的虛線,直接走個直線呢?

如上圖里面的虛線,它比光實際走的路程短,但在水中的部分比實際線要長一些,由于光在水里的速度比在空氣中慢,所以盡管路程短,時間反而更長。

但是,又為什么不如下圖右邊虛線那樣,折射得更厲害一些呢?

與實際線相比,這第二條理論線在水中的部分更少,但總長度比實際線長得多。光如果走這條路線,花的時間也同樣比實際線長。

綜上所述,該道理可闡述為:一束光實際選擇的路線永遠是最快的一條——這就是“費馬的最少時間律”。

問題來了:光從A到達B之前,是如何設計自己的路線的?

在小說中,有一段堪稱高潮的對話。女主角,我,一位語言學家,與物理學家蓋雷,也就是“我”后來的丈夫,討論了“費馬的最少時間律”。

我:“我還想問問你費馬定律的事。我覺得這里頭有些古怪,可又說不清怪在什么地方。這個定律聽上去根本不像物理定律嘛。”

蓋雷:“我敢打賭,我知道你覺得什么地方古怪。你習慣于從因果關系的角度考慮光的折射:接觸水面是因,產生折射改變方向是果。你之所以覺得費馬定律古怪,原因在于它是從目的,以及達成目的的手段這個角度來描述光的。好像有誰向光下了一道圣旨:‘令爾等以最短或最長時間完成爾等使命。’”

我:“接著說。”

蓋雷:“這是一個老問題了,關系到物理學中蘊含的哲理。自從十七世紀費馬提出這條定律以來,人們便一直在討論。普朗克還就這個問題寫過不少著作:物理學的一般公理都是因果關系,為什么費馬定律這樣的變分原理卻是以目的為導向?比如這里的光,好像有自己的目的。這已經接近于目的論了。”

我:“我們假定,一道光束的目的就是選取一條耗時最少的路徑。這道光束怎么才能選出這條路?”(如下圖)

蓋雷:“這個……好吧,我們設想萬物皆有靈魂,采用擬人化的說法。這束光必須檢查所有可能采取的路徑,計算出每條路徑將花費的時間,從而選出耗時最少的一條。”

我:“要做到你說的這一點,那道光束必須知道它的目的地是哪里。如果目的地是甲點,最快路徑就與到乙點全然不同。”

蓋雷:“一點沒錯。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最快路徑’這種說法就失去了意義。另外,給定一條路徑,要計算出這條路徑所費的時間,還必須知道這條路上有什么,比如有沒有水之類。”

我:“就是說,這道光束事先必須什么都知道,早在它出發之前就知道。對不對?”

蓋雷:“我們這么說吧,這道光不可能貿然踏上旅途,走出一段之后再作調整。需要重作調整的路絕不會是耗時最少的路徑。這道光必須在出發之初便完成一切所需計算。”

我在心里自言自語,這道光束,在它選定路徑出發之前,必得事先知道自己最終將在何處止步。這一點讓我想起了什么,我很清楚。我抬頭望著蓋雷:“這就是我一直覺得古怪的地方。我很不安。”

科學家費曼用“路徑積分”的方法對此作出了解釋。在他對光線的折射計算理論中,所有的路線都有可能;經典路線只是比其他路線更有可能。也就是說,自然界允許我們計算的只是概率。

我們在中學課本里計算的那條光線,僅僅是一種簡化。

量子隨機性,撼動了自亞里士多德以來的物理學的一塊基石——因果律。如《你一生的故事》里的故事張力之源:我們一直認為,任何一種現象或者事物都必然有其原因。

假如將這種隨機性應用于宏觀的人類事務,即是所謂“對歷史求和”:

歷史事件的所有其他選擇(如拿破侖在滑鐵盧大獲全勝,或肯尼迪避開了暗殺者的子彈)都是有可能發生的,而每一個歷史事件都會有一個振幅與之相關聯,我們將把這些振幅都加起來(即把所有那些箭頭都加起來)。

現實處于“整齊連續的、原因和結果成比例的可積系統”和“任何事物依賴于其他事物、任何事物都不可小視的不可積系統之間”。

Ivar Ekeland寫道:

“世界不分因果鏈,不是線性地安排事件,使得前者是后者的原因,后者是前者的結果。每一事件就像樹干,把網狀的根伸向過去,把樹冠托向未來。

任何事件永遠不會只有一個原因:越往前尋找,越能找到任一特殊事件發生的越多的前因。也永遠不會只有一個結果:向未來看得越遠,單一事件張開的網越寬。”

如果你能預知未來,又不可以改變一切,你將如何度過這一生?

在《你一生的故事》里,“我”選擇了面對這一切。盡管“我”早已知道這一切,仍然在每打開一手或好或爛的牌時,都如少女約會般滿是期待。

小說里的“我”潛意識里仍然想改變、阻止某些“已經知道的事情”,結果,“我”對孩子的過分保護,反而強化了她的叛逆,從而強化了冒險的孩子死于冒險的命運。

你會選擇擁有這種能力嗎?你知道了自己的孩子將在最美好的年華逝去,你還會和你知道注定要離開你的男人“make love,make you”嗎?

在平鋪的時光中,在那個惟一有時間指向的熱力學第二定律的作用下,我們命中注定都會死,我們與小說里的主角又有什么兩樣呢?

我們無論多么愛自己的父母,他們都會離去。我們的孩子小時候無論怎樣天真可愛,她都會經歷青春期,和一個你心底明明白白知道只想和她上床的那個混小子約會。

在外星人七肢桶的語言系統里,過去、現在、未來同時呈現出來,“時間之箭”仿佛不存在了。

時間連接起自然界兩個最大的奧秘:心靈和宇宙。

赫胥黎說:“人類的所有問題中的問題,最根本和最有趣的問題,是確定人在自然中的位置和他與宇宙的關系。”

銀河系里有1000億顆恒星,數量約等于我們大腦中神經元的數量。

我們對宇宙和自己都有類似的深深疑惑:

你是誰?從哪兒來?要去哪兒?

人們對“自我意識”的真實存在,不像對“時間”的實在存在那般充滿疑惑。但是,“自我意識”到底是什么,與“時間”到底是什么一樣,是迷人且虐人的秘密。

籠統地說,我們的大腦由“快系統”和“慢系統”構成,前者負責情感,后者負責理智;前者負責直覺,后者負責深思。二者交織在一起,彼此影響,相互轉化。

情感和情緒被認為來自叢林時代,是在低級水平上獨立做出的快速決定,是一種生存機制。

和時間的“自動駕駛”一樣,人和動物也能在生理機能上完成超級自動駕駛。對比而言,由此而生的對文明時代的副作用,真算不了什么。

大腦里并不存在一個芯片,又或者大腦本身就是一個超級芯片。大腦里遍布著各種反饋回路,像一個社會,每個模塊彼此吵個不停。

但為什么你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一個“我”,作為單一的、統一的整體,在連續做出所有決策?

科學家說,這是潛意識和心靈造成的錯覺。大腦只是在解釋,給內部亂七八糟的紛爭一個合理的描述。就像中彩票的人寫成功傳記,大腦編造了“我最厲害、我搞掂了一切”的虛幻故事。

再混亂的公司也有一個CEO。大腦的首席執行官位于前額葉。當CEO接管大腦的自動駕駛,控制方向和速度,“自我”會顯得清晰。

那么,這個有意識的“自我”,和心不在焉之際那個無意識的“自我”,是同一個人嗎?

進而,假如人類社會是一個超級蟻群,是否有一個鳥瞰者,在觀察著地球人無法自我覺察的某種智能?這個鳥瞰者之上呢?

懷疑“自由意志”是否存在,可能是大腦所做的最酷的事情之一。

就像你身邊的朋友中,只有最聰明的那些才會質疑自己是不是傻瓜。

里貝特的實驗表明,大腦做出決定的時間實際上比人意識到這個決定約早了300毫秒。

也就是說,大腦是先決定,后解釋的。

就像你買東西時,首先是想要,然后再給自己找購買的“邏輯”(借口)。如此一來,“做你自己”看起來是句空話,實情是“你被做自己”。

我們不由得要回到上一部分里,關于“決定論”的討論。按照拉普拉斯的理論,所有未來事件,都由物理規律決定好了,那么,我們的所有行為,也被決定好了嗎?

假如你正坐在一個如此胡扯的人面前,你大可以上去給他一嘴巴,然后說:看,我的自我意識還是在我手上的。

但是,我所說的這種個體命運“決定論”,不是指每個言行都被設定好,而是說:

一個人就像一個硬幣,被拋起的時候看似可以自由翻滾,落下時可以隨機呈現某一面,然而命運的最終統計,總是嚴格遵循著“50%正面朝上”的概率。

決定論本身并不排斥“可能性”和“機遇”。但一個人的命運分布概率,似乎被“決定”了。

現實中,看起來你每分每秒都可以做主,但現實世界就像是一堵棉花做的墻,毫無反應。這是我們為“自動駕駛”付出的代價嗎?

時間靜靜流淌,命運不可扭轉。這二者對自由意志而言,似乎都是不自由的。

讓我們回想量子理論的關鍵特征:它處理可能性,而不是確定性,這并不是因為我們缺乏知識,而是因為自然界的某些方面從根本上是由概率的規律控制的。

是誰在控制大腦決策的概率?是誰在決定命運的概率分布?

埃克爾斯認為,心腦交互作用和量子力學的概率場類似,沒有質量也沒有能量,但卻能有效地對突觸遞質釋放過程起作用。他由此指出,心腦交互是一種信息流,而不是能量流。

量子力學留給“不確定性”和“機遇”的作用,會喚起人們對“自由意志”的希望嗎?薛定諤認為這只是一個幻覺。

總之,《機遇與混沌》一書認為,令我們的自由意志成為一個有意義概念的,正是這個宇宙的復雜性,或更確切地說,是我們自身的復雜性。

我贊成《意識與腦》作者的兩個命題:

1. 你并沒有覺知到頭腦中發生的大多數事情;

2. 即使你確信一切盡在你掌控之中,但實際上僵尸行動者控制了你的大部分生活。

但我也不因此而對“自由意志”感到悲觀。

但丁寫道,細想你們的來源吧:你們生來不是為了像獸類一般活著,而是為了追求美德和知識。

生命誕生的漫長歲月,人類前行的苦難歷程,都注定了“自我意識”的目的不是為了求生和飽腹,而是在探求愛與真,追尋無法被定義的意義。

維特根斯坦說:“沒有哲學,思想便模糊不清。哲學的任務是使思想清晰,賦予思想鮮明的邊界。”

我用“時間”替換“哲學”:時間賦予思想鮮明的邊界。

一個人要想過得幸福,理性比聰明更重要。想要獲得人生的成就,科學理性地對待時間遠比智商值重要。

在看起來對每個人都沒有差別的時間上,不同的人因為有不同的時間觀,采用了不同的時間策略,導致了截然不同的命運。

如果你想控制自己的命運,首先你要控制自己的時間。

假如真的如科學家實驗結論所說,行動的確比思想更快,那么時間就是行動與思想之間的“轉換器”。

進行矯正運動的行動,比有意識的知覺提前了1/4秒,這對世界級的100米賽跑,可能是決定性的。這意味著他的意識聽見發令槍時,已經跑了好幾步了。

這類無意識行動可以經由訓練實現。運動員、股票操盤手、藝術家、企業家,都會從類似的訓練,來形成條件反射似的直覺和行動。

時間給思想的邊界,同樣是整合了兩種貌似對立的能力:

1. 你要能夠控制“僵尸式”的條件反射與自動駕駛;

2. 你要能夠充分應用大腦和身體的潛意識與自動駕駛功能。

人生算法的魔力,幾乎都是通過時間來實現的。大多數人為什么終其一生只能過一種平庸的生活?

原因在于他們放棄或者賤賣了兩種權利:

a. 概率權;

b. 時間權。

行使時間的權利,正面的例子是“延遲滿足”,歷任世界首富莫不如此,巴菲特、蓋茨、貝佐斯。

延遲滿足的本質,是實現“概率權”和“時間權”的不打折。反面的例子是追求“即時滿足”,例如賭徒。

一方面是對時間的恐懼,一方面是對概率的恐懼,二者都是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恐懼。

時間是概率的“作案工具”。舉例,假如我們僅從時間的某個切片,二維地看貝葉斯公式,其實只是一個簡單的四則運算罷了。

但是,在時間的這個維度加入以后,切片與切片之間建立起聯系,魔法出現了。

時間是大數定律的執行者。

時光的算法:過去的你,現在的你,未來的你。

前面的約翰?富蘭克林船長,其實是能夠把過去、現在、未來疊加在一起,從全局思考。這并非特異功能,而是人人都能習得的思維方式。

時間將具有(或沒有)因果關系的定格宇宙畫面鏈接了起來,這決定了我們能利用時間做什么。

概率和宿命論:假如可以穿越,你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

你惟有獲得意志自由,方能實現行為自由,才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所謂宿命論是這樣的:你無法改變未來,因為你的改變也是未來的一部分。

俄羅斯理論物理學家諾維科夫在1980年代提出有關時間悖論的規則:諾維柯夫自洽性原則。

此原則指出:只有事件屬前后一致的因果循環才能出現,矛盾的則不能。人可以回到過去,但是不能因此改變歷史的進程。

諾維科夫自洽性原則基本含義為:我們的世界是已經被改變過的最終結局。

看看遍布于各類文藝作品的結構:

A君回到過去調查一場有名火災事故的起因。本來火災不會發生,不過A君回到該段時間,在未發生火災時的現場碰跌了一個火水燈,導致火災。A君回到過去調查一場有名火災事故,卻成為火災的起因。

當哈利.波特看到一個形體救了他和天狼星,就斷定那是他死去的父親,直到他和妙麗進行時光旅行才了解原來那個拯救他和天狼星的形體就是他自己。

李淳風預知武后將稱帝,并告知唐太宗無法強求改變,否則會有不能預計的后果。太宗得秘讖,言“唐中弱,有女武代王”。以問淳風,對曰:“其兆既成,已在宮中。又四十年而王,王而夷唐子孫且盡。”帝曰:“我求而殺之,奈何?”

對曰:“天之所命,不可去也,而王者果不死,徒使疑似之戳淫及無辜。且陛下所親愛,四十年而老,老則仁,雖受終易姓,而不能絕唐。若殺之,復生壯者,多殺而逞,則陛下子孫無遺種矣!”帝采其言,止。

在一篇論文中,霍金用隱喻的說法來闡釋物理定律不允許宏觀尺度的時間旅行,由此避免時間悖論。他認為:“似乎有一個時序保護機制,防止封閉類時曲線的生成,從歷史學家手上保護了宇宙的安全。”

統計學告訴我們,森林火災次數、新生嬰兒數量、晴朗的天數、每年犯罪量,都會在某個區間,以曲線的形式波動。那么,“宿命論的體系建立在這一基礎之上嗎?”

凱特勒在1836年的信中說:“道德秩序落入了統計學的領域......對那些相對人性完美性的人來說,是令人喪氣的實施。似乎自由意志僅在理論中存在。”

例如,某城市按照統計規律,每年有100個人自殺。“每個居民具有不自殺的自由,就不能成立。”聽起來,好像當年選右派般,總有一些不幸的人,要被抽去自殺。

做個假設,假如我們可以乘坐時光穿梭機回到過去,阻止這100個人自殺,會將該城市的自殺率降低為零嗎?

我猜不能。當你挽救了這100個人(假如上帝允許的話),上帝仍然在扔骰子,大的社會定律還在起作用(假設城市的人口不是那么少),可能有另外好幾十人(或少或多)仍會自殺。

對于統計宿命論,就犯罪而言,凱特勒寫道:“是社會制造了罪惡;有罪的人僅僅是執行罪惡的工具。絞刑架上的犧牲者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社會的贖罪犧牲品。他的罪惡便是他發覺自己身在此情此景之中的結果。”

所以,假如你可以穿梭回去拯救自殺者或者降低犯罪率,你要做的不是(可能無用)的定點打擊,而是去探尋本質原因。如安熱維爾所言:“通過修正建制或行政實踐,人們可以使一個國家的犯罪率下降。”

讓我進一步假設:

你這輩子里干的那幾件主要蠢事,就像一個城市某個概率的犯罪數量。

假如我們可以回到過去,即使你選擇了人生中那些決定性的轉折點,如某次考試,選擇專業,決定跟哪個老板混,和誰結婚......就像定點找到了犯罪者,并且(如同阻止犯罪者那樣)重新做出了正確的決策,你此生的命運可能依然無法改變。

因為你自身的系統結構,決定了你的無數個其它的行為方式,推動你遵循大數定律,奔向那無法扭轉的宿命。

這便是為什么那些大獎得主的命運常常是悲催的。即使你可以回到過去,在網易股價最低時All in,一直拿到漲1000倍,你仍然可能在2015年的股災中,因為使用杠桿,賠掉一切。

即使有時光穿梭的機器,我們改變自己命運的辦法,也不是回到過去甩了男友換掉老板,而是調整自身的行為方式。而調整自身行為方式這件事情,無需時光穿梭,現在也可以做。

關于接班人,巴菲特說他尋找的是有良好投資記錄的聰明人。但,他更看重的是他們“如何揮桿”,即:更看重他們的思考和行為方式。過往業績好,可能只是運氣,若行為方式不穩健可靠,一個黑天鵝足以毀掉一切。

巴菲特說,他需要的并不僅僅是一個善于管理應對風險的人士:“我們需要一位天生(genetically)能夠程序化地(programmed)識別并避免各種嚴重風險的人士。”這兩個關鍵詞,一個先天,一個后天。

“性格決定命運”這句雞湯真理,應該修正為:性格決定行為方式,行為方式決定命運。

Eric在《大教堂與集市》一文中給出一條經驗:“如果你有正確的態度,有趣的事情自然會找到你。”

我個人覺得,性格接近于天生,而行為方式則是先天后天共同作用的結果。

塞內加說,靈魂的力量比任何命運都強大。憑著自己的力量,他既能造福于生活,也能給生活帶來不幸。

上帝在設計一個人的命運時,既有宿命式的安排,又留了一個DIY的口子:改變你的行為方式。

知錯就改,比穿梭回去改某個大錯更有意義。

讓時光站在你的這一邊。

可說起來容易的事情總是很難做到。我們更多如愛因斯坦對“精神錯亂”的定義:一遍又一遍地重復作同一件事,而期待會有不同的結果。

我的微博段子之一:《記錄狂》

從前,有個人過了非常快樂的一天。很幸運的是,他還用攝像機完整地記錄下了這24小時。

第二天,他從頭到尾看了錄像,重溫了無法復制的昨日的快樂。同時,他還記錄了自己看錄像時快樂的一整天。

第三天,他開始看第二天的錄像,依然用攝像機記錄......

就這樣,他渡過了快樂的一生。

我的微博段子之二:《死循環》

若能穿越時光,你會做什么?殺死某人祖父?去某人幼兒園泡她?

當然是去買股票!

于是,他揣著全部鈔票,上路也!哇,蘋果才5塊!回來賣570塊!

回來后,沒看到錢,問上帝。

問:我買蘋果股票的錢呢?

答:你的錢拿回去買股票了呀。

問:但我回來賣了股票。

答:但你現在的錢全拿回去了呀。

問:但我炒股賺了更多呀。

答:但你都拿回去了呀......

公元1082年,蘇東坡與友人泛舟于赤壁下游玩。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白露橫江,水光接天。一時間,他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這時,客人中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蘇東坡好奇問他為什么如此哀愁。

客人說:“‘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是曹孟德的詩吧?眼前壯麗景色,都是他戰斗過的地方。曹操如此牛逼,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又在何處呢?”

蘇東坡說道:

“你可也知道這水與月?時間流逝就像這水,其實并沒有真正逝去;時圓時缺的就像這月,終究沒有增減。可見,從事物易變的一面看來,那么天地間萬事萬物時刻在變動,連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停止;而從事物不變的一面看來,萬物同我們來說都是永恒的,又有什么可羨慕的呢?

何況天地之間,萬物各有主宰者,若不是自己應該擁有的,即使一分一毫也不能求取。只有江上的清風,以及山間的明月,聽到便成了聲音,進入眼簾便繪出形色,取得這些不會有人禁止,感受這些也不會有竭盡的憂慮。這是大自然恩賜的沒有窮盡的寶藏,我和你可以共同享受。”

這首《赤壁賦》寫于蘇軾一生最為困難的時期之一,全篇豪放清朗,行歌笑傲。

“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

蘇東坡此賦,不正是量子時代物理學家們的世界觀嗎?

哥本哈根解釋要求在觀察者存在的情況下,波函數魔術般地發生坍塌,現實世界因此呈現。

問題在于,誰來觀察宇宙呢?

宇宙是自我包含的,它包含所有事物,所以并不存在外部觀察者來注意宇宙的存在。

格里賓傾向于“唯我論”者的論斷。這個論斷說,在宇宙中只有一個觀察者,那就是我自己。“我的觀察”就是使現實從量子可能性的網絡中固化出來的所有重要因素。

貝克萊在《人類知識原理》里寫道:

“宇宙中所含的一切物體,在人心靈以外都無獨立的存在;它們的存在就在于為人心靈所感知,所認識......”

即使是在飄零的孤舟之上,世間最美好的一切仍然是向你開放的。

我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陷入了無窮的索取,而忘記了索取的目的。

蘇東坡傳頌千古的詩句里,揭示了如下真相:你不用占有什么,就能擁有一切;你能夠擁有一切,卻不能擁有時間。

“生命只是一連串孤立的片刻,靠著回憶和幻想,許多意義浮現了,然后消失,消失之后又浮現。”

在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中,時間是第一主題。這個世界處于永恒的流逝、銷蝕過程之中,他被這個想法困擾。

普魯斯特知道“自我”在時間的流程中將不可逆轉地逐漸解體。

為期不遠,總有一天那個原來愛過、痛苦過、參與過一場革命的人什么也不會留下。

他決定用一種獨特的回憶方式,去呼應“摧毀一切的時間”。

以前,人們試圖借助智力,通過推理、文件和佐證去重建過去。

普魯斯特教會我們另外一種回憶過去的方式:

讓過去突然在現在之中顯露。

而正是這種突然顯露才使我們意識到自我的長存。必須發動不由自主的回憶,才能找回失去的時間。

如何發動“不由自主的回憶”?

得通過當前的一種感覺與一項記憶之間的偶合。我們的過去繼續存活在滋味、氣息之中。

例如你辨認出幼年初夏季節剛切開的西瓜的清新香氣,那個時間被折疊過來,當前的感覺與重新涌現的記憶組成一對。

安得烈·莫羅亞寫道:

這個組合與時間的關系,猶如立體鏡與空間的關系。它使人們產生時間也有立體感的錯覺。在這一瞬間,時間被找回來了,同時它也被戰勝了,因為屬于過去的整整一塊時間已變成屬于現在的了。

“一切都是時間先后的問題。”在意識世界里,人們終于獲得了某種自由。普魯斯特找到了時間與世界萬物建立起的感應關系。時間被他追回,仿佛可以永生。

十一

如果要問我,我喜歡哪個版本的時間?實話說,我對愛因斯坦富有詩意但其實孤寂艱難的科學探索,對普魯斯特將人的精神重置于宇宙中心的的意識流淌,都格外鐘愛。

我舍不得扔掉每個有記憶的舊東西,過去的場景仿佛仍在昨日,溫度,氣味,以及彼時并不存在但回憶時仿佛天然匹配的背景音樂。

我對未來既好奇又恐懼。我不是一個速度愛好者,討厭奔襲而來的東西,不喜歡過山車,但我的虛無感在迎面而來的壓迫下,也常有令人意外的堅毅。我也許就是一個核桃,需要被壓開,被榨取,被昨日和明天擠出些本性的味道。

我很想將分分秒秒記錄下來,不是記憶,而是真的用相機和攝像機。但絕大多數時候,我不合影,甚至在很美的地方也不拍照。那時我強烈地感覺到時間與自己在一起,而不需要用影像來證明這一點。

正在發生的那個時刻,我感覺到未來的我已經悄然來臨,于是“正在發生”和“重溫舊時”重疊在一起,不應被擾動。

我常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迷失在時間里,而時間并不因為這迷失而停下來。

我崇尚理性,對這個世界的運行原理,充滿了孩童式的好奇;我也享受個人主義的神秘體驗,相信在我們的記憶中尋找失去的樂園,是唯一真實的樂園,為此我們必須在現實中有所抗爭,有所妥協。

最后

《科學的價值》寫道:

“對于相信時間的人來說卻存在著一個奇怪的矛盾——地質史向我們表明,生命不過是兩個永恒死亡之間的短暫插曲,即使在這一插曲中,有意識的思想持續了并且將僅僅持續一瞬間。思想無非是漫漫長夜之中的一線閃光而已。”

“但,正是這種閃光即是一切事物。”

生命即燃燒,而時間就是火種。

時間仿佛一直致力于剝奪人們“占有”萬物的權力。凡人皆有一死。

這種公平性在現實中被我們忽略。

一個人不該以他多強大、多聰明、多富有、多性感、多仁慈而被衡量,而是應以他燃燒的充分度。

一縷燭光,也和宇宙深處的星光一樣,不該被用亮度來評估。

火種之間是平等的,這是時間賦予每個人的公平之處。

宇宙是個陌生之處,直到20年前,我們才知道,已知的星球、物質、你我,只占宇宙中物質和能量的4%,另外1/4是冷暗物質,余下的則是暗能量。

時間是每個生命劈向茫茫未知宇宙的一道劍光。

按照標準理論,宇宙大爆炸之后,正物質和反物質應該等量,二者一旦接觸,會湮滅形成高能光子。

極其幸運的是,由于某種機制,正物質比反物質多了一點點,僅為十億分之一。

足矣,萬物由此存在。

時間有時候讓人動彈不得。那時,我們獨自在心底掙扎,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普羅太納斯說:

“如果有人問大自然,問它為什么要進行創造性的活動,又如果它愿意聽并愿意回答的話,則它一定會說:‘不要問我;靜觀萬象,體會一切,正如我現在不愿開口并一向不慣于開口一樣。’”

萬物靜默如謎,時間就是謎底。

......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孤獨大腦,作者:老喻在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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