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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飛魚湖答題器(董卓手下有4位大將,呂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其余3個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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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飛魚湖答題器文章列表:

神武飛魚湖答題器(董卓手下有4位大將,呂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其余3個又是誰?)

董卓手下有4位大將,呂布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其余3個又是誰?

文|飛魚說史

漢末大亂,雄杰并起。若董卓、呂布、二袁、韓、馬、張、楊、劉表之徒,兼州董郡,眾動萬計,叱咤之間,皆自謂漢祖可踵,桓、文易邁。——《華陽國志》

在歷史上漢朝分為西漢和東漢,西漢是劉邦建立,東漢是劉秀建立。

相比較劉邦從楚霸王項羽手里搶到江山,劉秀從王莽手里奪回政權明顯要輕松了些,畢竟劉秀可是后世公認的“位面之子”,幾乎每次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都會絕處逢生,甚至在幾次艱難的戰爭中,天氣還幫助劉秀取得了勝利。

由此可見,位面之子可真不是白叫的。

不過一個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一個王朝的興衰也是注定的,劉秀和東漢也不能例外。

劉秀建立的江山,傳到東漢第十一位皇帝漢桓帝劉志的手里時,已經接近崩盤,因為此時外戚的權力實在是太大了,幾乎架空了皇帝的權柄。

漢桓帝末年,有一位涼州猛將被征召為羽林郎,此人作戰粗猛有謀,屢立戰功,之后一路晉升,后來趁著東漢皇室內亂,掌握了政權,這個人是誰呢?

沒錯,他就是董卓。

董卓能夠在東漢末年專權多年,沒有一定的實力和能力,是根本做不到的,而在董卓聲名鵲起的奪權路上,他手下就有一群厲害的人追隨,其中將軍也不在少數。

這些人中比較著名的有張遼,呂布,李傕,郭汜,華雄、徐榮、胡軫、牛輔。

在《三國演義》中,董卓手下有4位排了名的大將,雖然在正史中并沒有這種排名,但這四人卻都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我們今天就為您說說這四個人。

在這四人中,呂布排第一,華雄排第四,那么排名第二第三的又是誰?

是李傕和郭汜,我們就從呂布一個一個來說。

三姓家奴——呂布。

呂布的名氣很大,素有“人中呂布,馬中赤兔”之稱,可以說這一人一馬那就是無數少女夢中的白馬王子,呂布也憑借一身高強的武藝和對貂蟬的愛,圈粉無數。

只可惜這只是影視中的呂布,歷史中的呂布武藝也確實高強,但是人品就很難讓人恭維了,時人談起呂布,多以“三姓家奴”呼之,這也就是說呂布是個不知道忠誠二字的人,投靠了至少三個人。

呂布原來是丁原的部下,后來被董卓賞識,為了能安心的投靠董卓,呂布殺了丁原,并與董卓以父子相稱,為董卓的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

在董卓專了漢室的權力之后,很多人對于董卓極其不滿,其中以王允最不滿,最終王允成功地說服了呂布誅殺董卓,而董卓最終也被自己這個極其賞識的義子給殺死。

呂布的勇猛世人皆知,又有三國第一猛將的美譽,不過這終究是一份過譽罷了,董卓死后,呂布再次開啟了走花觀花式更換主子,最終被曹操殺死。

名不副實——華雄。

說起華雄,想必很多人都不陌生,畢竟在關羽的揚名之路上,華雄很榮幸地以自己的頭顱為關羽貢獻了一個臺階,關羽溫酒斬華雄,也成為了流傳極廣的故事。

不過這只是《三國演義》中虛構出來的罷了,在真實的歷史上,別說關羽斬華雄了,或許這兩人根本就沒有碰過面,華雄是董卓帳下的都督,地位還沒有胡軫高。

公元191年,數股勢力聯合起來討伐董卓,董卓就派胡軫帶領華雄進攻時任長沙太守的孫堅,可是在這次戰爭中,華雄直接被孫堅給砍了頭。

所以從這里,我們也能看出,華雄在真實的歷史上或許只是一個小人物,《三國演義》中把他說成是董卓手下排名第四的大將,那絕對是高估了華雄的實力,或許只有努力吹高華雄的戰斗力,才能更好地突顯關二爺的神武。

戰力爆表——李傕。

說完了排名第一的呂布和排名第四的華雄,我們再看看看《三國演義》中董卓手下排名第二的大將李傕(jué,另說讀què),《三國演義》中的李傕,其實是被低估了的,此人在歷史上絕對可以算相當當地一號人物。

他的主要成績有,挾天子輔政四年、破了朱儁、打了馬騰、破了呂布、擊了西羌,這等戰績即便是與他的主子董卓相比,那也是有一拼的。

李傕在董卓手下的時候,就表現出了不甘人下的心理,后來在董卓死后,李傕就聽從了賈詡的建議,聯合周圍的勢力,進攻呂布,而呂布不敵,最終逃出了長安,所以殺死董卓的呂布,沒能全盤接受董卓的勢力和地位,也是因為李傕從中作梗。

李傕趕跑了呂布之后,就開始挾天子以令諸侯,把持著朝政大權,后來李傕丟失了手上漢獻帝這張王牌,最終讓曹操撿了一個便宜,后來還被曹操滅了三族。

目光短淺——郭汜。

郭汜在《三國演義》中是董卓手下排名第三的大將,此人在歷史上的名氣也不高,因為他和李傕原本是站在同一條船上的人,無論是能力還是智謀都在李傕之下,所以很長時間里他充當的都是李傕的副手。

但是等到董卓死后,他和李傕一起攻破了長安,趕走了呂布,隨著李傕的掌權,兩人的矛盾越來越深,畢竟權力的蛋糕就那么大,李傕吃得多了,其他人自然就吃得少了,郭汜很不爽,于是開啟了和李傕相互斗爭的很多年。

之后曹操不斷聲名鵲起,郭汜和李傕一樣最終也成為了曹操成名路上的墊腳石,從這里我們也能看出,董卓手下的這四個大將,最終的結果都很慘。

說完了這四個人,我們還得再說下這個排名問題,其實在真實的歷史中,這四人對于董卓而言,遠沒有牛輔重要,所以這個排名并不具備權威性,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董卓本就被貼上了亂臣賊子的標簽,他手下的大將排名自然也不重要。

對此,您怎么看?

參考文獻:《后漢書》、《三國志》等。

(本文圖片來源于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

【END】

古往今來學歷重要還是能力重要?

古往今來學歷重要還是能力重要,說起這個話題,就要引出史上兩位有名的帝王。他們雖然生如芥子卻心藏須彌,有著無比崇高的志向。身在戰亂時期,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必然心生拯救蒼生之宏愿。他們并不識文斷字,卻能夠通過實踐領悟人生大道。那個時期,學歷遠遠不如自身能力重要。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方能成就一番大事。

生如芥子
心藏須彌

漢太祖高皇帝劉邦,漢朝開國皇帝,漢民族和漢文化的偉大開拓者之一、中國歷史上杰出的政治家、卓越的戰略家和指揮家。對漢族的發展、以及中國的統一有突出貢獻。劉邦出身農家,并無機會識文斷字,可他為人豁達大度, 正是他的這份大度,成就了他的豐功偉績。楚漢戰爭前期,劉邦屢屢敗北。但他知人善任,注意納諫,能充分發揮部下的才能,又注意聯合各地反對項羽的力量,終于反敗為勝。擊敗項羽后,統一天下。

高瞻遠矚
深謀遠慮

登基后一面消滅韓信、彭越、英布、臧荼等異姓諸侯王,又裂土分封九個同姓諸侯王。另一面建章立制并采用休養生息之寬松政策治理天下,讓士兵復員歸家,豁免其徭役,重農抑商, 恢復殘破的社會經濟,穩定封建統治秩序。不僅安撫了人民,也促成了漢朝雍容大度的文化基礎。對匈奴采取和親政策, 開放與匈奴之間的關市,以緩和雙方的關系。劉邦高瞻遠矚、深謀遠慮,他的政治制度和對后世的安排使大漢延續了長達四百余年的中國歷史上最長的統一王朝。他的一套政治體制和經濟制度為后世統治者所沿用劉邦開創的大漢帝國可以說是中國歷史上最強盛的朝代,令后世國人景仰與懷念,他本身也令后世眾多的人所懷念歌頌。他把個人的能力體現的淋漓盡致。

雍容大度
知人善任

明太祖朱元璋,卓越的軍事家、戰略家、統帥。朱元璋幼時貧窮,由于家里貧困無法讀書,朱元璋從小就給村里的地主放牛為生。康熙帝立碑“治隆唐宋”贊譽朱元璋。曾言:“明太祖天授智勇,崛起布衣,緯武經文,統一方夏,凡其制度,準今酌古,咸極周詳,非獨后代莫能越其范圍,即漢唐宋諸君誠有所未及也。”;“洪武乃英武偉烈之主,非尋常帝王可比”。 朱元璋出身于一個貧苦家庭,從社會最底層的放牛娃、四處討飯的小和尚,全靠自己的奮斗成了一個統一王朝的開國皇帝。這是中國歷史上,乃至世界歷史上絕無僅有的事情。另外,朱元璋當上皇帝后,也沒有停止步伐,他在位三十多年,成功地建立一個強大統一的明帝國。

天授智勇
崛起布衣

朱元璋是中國歷史上最杰出的君主之一。一生勤于政事,建樹頗多,特別是創設了大量的制度典章,不但打下了明朝近三百年基業,還影響到清朝。自明到清,中央集權的政治統治和統一的多民族國家的行政管理制度漸趨完備。《明史》“贊曰:太祖以聰明神武之資,抱濟世安民之志,乘時應運,豪杰景從,戡亂摧強,十五載而成帝業。崛起布衣,奄奠海宇,西漢以后所未有也。

懲元政廢弛,治尚嚴峻。而能禮致耆儒,考禮定樂,昭揭經義,尊崇正學,加恩勝國,澄清吏治,修人紀,崇鳳都,正后宮名義,內治肅清,禁宦豎不得干政,五府六部官職相維,置衛屯田,兵食俱足。武定禍亂,文致太平,太祖實身兼之。至于雅尚志節,聽蔡子英北歸。晚歲憂民益切,嘗以一歲開支河暨塘堰數萬以利農桑、備旱潦。用此子孫承業二百余年,士重名義,閭閻充實。至今苗裔蒙澤,尚如東樓、白馬,世承先祀,有以哉。”此又證明,能力遠比學歷重要。

乘時應運
豪杰景從

此為勵志之帝王言說,置于今時今日,學歷可謂重中之重,但,個人的能力仍舊不容忽視。身處時代高速發展的年代,我們更應該努力進步。孔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天分高的人如果懶惰成性,亦即不自努力以發展他的才能,則其成就也不會很大,有時反會不如天分比他低些的人。立身以力學為先,力學以讀書為本。讀史使人明智,讀詩使人靈秀,數學使人周密,自然哲學使人精邃,倫理學使人莊重,邏輯學使人善辯。以此態度求學,則真理可明,以此態度做事,則功業可就。

圖 | 互聯網

文 | 飛魚鯤

金狗獎入圍top30公布 名單數據縮影行業格局

2014年是中國移動互聯網、中國移動游戲井噴增長,游戲品質日趨精品化,用戶移動游戲行為愈加頻繁和穩定。值此之際,游戲狗手機游戲網作為直面游戲企業和手游用戶的平臺發起了此次“中國移動游戲評獎表彰活動”并獲得了行業指導單位:中國互聯網協會;以及等第三方數據權威平臺:易觀、talkingdata等多方支持。

游戲狗金狗獎2014首屆中國移動游戲年度評選活動,于2014年11月15日拉開序幕,經過各方游戲和企業廠商的報名參選,采取基礎分 玩家投票的形式,截至12月15日正式決出前30名的優質作品。從16日起,以玩家投票的形式,展開更為殘酷的淘汰賽。12.31-1.3將是白熱化的排位賽,最終獲獎名單將于2015年1月在廈門揭曉。

金狗獎共計收錄、報名游戲1400余款。這一次揭曉的金狗獎top30名單(四大游戲獎項)中,卡牌類、角色扮演以及休閑益智類游戲較多。卡牌游戲占比40%共計48款,角色扮演類游戲占比20%共計25款,休閑益智類游戲占比13%共計16款。這個比例也充分反應了目前手游市場中卡牌類游戲依然是玩家喜愛、企業也更傾向推出的游戲類型,同時角色扮演以及休閑益智也有較好的市場表現。

在本次入圍的60家研發與發行企業中,兼發行與研發的企業比重最大,為32家,占比53%;純研發企業15家,占比25%;純發行企業13家,占比21%。以此可以看出,目前企業中的主流依然為研發與發行兼并。同時只專注研發或發行的企業也能有較好的市場空間。

以下為入圍游戲、企業大名單(排名不分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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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青峰直播再唱起風了,網友稱贊其是"被天使吻過的嗓音"

吳青峰作為蘇打綠中的主唱出道,推出了許多膾炙人口的歌曲。在參加《歌手》時,翻唱的《起風了》驚艷全場,而在之后的直播中他再次演唱了這首歌曲,只是這次提升難度,升key10次讓粉絲感受到了他獨特的聲音魅力。

吳青峰的聲音在眾多男歌手中其實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特例了,他的聲線中性又妖嬈,非常適合演唱有特殊韻味的歌曲。而且聲音極具辨識度,讓人聽過之后就很難忘記。對于歌手而言,他這樣獨特的嗓音已經擁有非常大的優勢了,再搭配他的唱歌技巧,讓許多情歌成為了難以超越的經典。在2002年,他參加了政大金旋獎,一舉奪得了樂團組冠軍、創作組冠軍、最佳作詞、最佳作曲4項大獎。之后他演唱的《他夏了夏天》、《小情歌》、《飛魚》受到了許多觀眾的喜愛。

作為一個實力派歌手,他的歌詞非常有個人的特色,不僅有許多文藝,清新的元素在其中,讓人聽了之后就感覺如沐春風,并且通過演唱方式也可以看出它是一個性格非常溫柔的人。在《天賜的聲音》中,他和阿肆合作演唱了一曲《別找我麻煩》,這首歌曲凸顯出了阿肆的古靈精怪,而吳青峰用自己細膩的聲音襯托出這首歌曲的慵懶和輕快,獲得了許多嘉賓的認可,他自己表示之所以選擇這首歌曲也是因為覺得阿肆和這首歌曲的風格非常貼近,所以選擇這首歌曲。

雖然兩人的合作沒有獲得當期的金曲,但是當期的金曲也非常好聽。在節目和《神武4》聯手打造的"天賜音樂節"中,小伙伴們可以在活動的專題頁面找到這首歌曲和往期的金曲,為它們投票打卡,參與活動的玩家還可以進行抽獎,有幾率獲得胡海泉,張韶涵,蘇有朋,王力宏,胡彥斌,吳青峰,胡夏,汪蘇瀧,李紫婷,尤長靖的簽名海報以及許多游戲相關的周邊福利。

這期節目中吳青峰的表現獲得了網友的肯定,更有網友表示他擁有被天使吻過的嗓音。期待未來的他能夠用自己獨特的聲音為觀眾帶來更多好聽的音樂作品,溫暖更多寂寞的心靈。

下堂狀元夫人揣了皇帝的娃跑路了九

“砰”!的一聲,茶盞打開后膝蓋滾落,跌在腳下臺階,碎了一地。

滾燙的茶水澆在她膝蓋,刺痛瞬時從膝頭蜜至眉尖,她眉心蹙成一塊,卻半點不覺疼,只凝神問“你可聽清楚了?"

小宮女怔了一下,猶豫著道,“奴婢當時跟的不算近,見她進去后不見蹤影,便悄聲往磚房旁湊近了些,險險聽到這么一句,奴婢聽著像是在喚陛下…."

皇后起身,未留神將碎地的瓷片給帶開,她一腳踩到一塊碎片,疼的她差點跌落,那小宮女迅速扶了一把,將她攙至一旁。

皇后依然陷在一股巨大的情緒旋渦里,久久回不過神來,須臾,猛地攫住小宮女手臂,詰問

"會不會是徐嘉?會不會是你聽錯了?"

徐嘉...陛下....仿佛也有那么點相似。

"這…”小宮女手臂被掐疼一臉晦色,她原是覺得自個兒聽清禁了,只是被皇后再三追問,細細

揣摩回憶,也不禁犯了糊涂。

皇后見她這般光景,臉色一拉,將她手臂推開,顧不上下擺濕漉,于窗下來回踱步。

天光大亮,映出她一臉灰白。

她心慌如雷,皇帝怎么可能做出這等事?

若真看上了傅嬈,一紙詔書召入皇宮便是,還能有人攔他不成?

只有徐嘉才可能背著人與傅嬈偷情。

若是后者,于她而言并無大助益,也只是讓淑妃丟臉罷了。

若真是前者....皇后臉色變得幽黯不堪,若是陛下真的看上了傅嬈,也許是她一個莫大良機。

思忖完,她神色凜冽警告小宮女,“你已是我身旁唯一有身手的婢子,本宮不希望你出事,這件事無論真假,你都給我爛在肚子里,否則不僅是你,便是我坤寧宮,也會遭池魚之災。"

小宮女立即跪地應是。

皇后依然不放心,彎腰低眉問她,“你確定沒被人發現?"

小宮女仰眸小聲回道,“那時天色剛亮,正是侍衛換班之時,奴婢身量小,躲在花從里,并不曾被人瞧見。"

“那就好,記住本宮的話,下去吧。"

待她離去,皇后身邊幾位女官進來,替她更衣解釵,服侍她歇息。

皇后枕在軟塌上,久久不入眠。

得尋個時機,試探一二才行。

這一日終是下起了陰綿細雨,傅嬈回房補了個覺,下午開始給大皇子配藥,那株五行靈虛草,除了留幾辨給她母親,其余的,怕是都得用在大皇子身上。

到了晚間,她制出一顆藥丸,送去給周行春,周行春小心翼翼掰開一半熬成水,喂給大皇子喝下,大約等了四個時辰,傅嬈又取血珠查驗效果,果然見毒素微有變化,周行春立即坐下給大皇子把脈,見脈象平穩,朝傅嬈點了點頭,二人相視一笑,心里落下一顆石頭。

“你再制三顆,分六日服用,中間空檔一月,再進行第二輪,如此反復,一年內些許有望將毒素拔除。”周行春神情難得寬慰,床榻上那少年自襁褓便在他懷里養著,如今十年過去,他早已將之視為親人,自是希望他有機會痊愈。

再過一日,皇帝啟程回京,大皇子也堪堪蘇醒,皇帝擔心大皇子受不住顛簸,欲將他留在此處修養數日,周興春卻覺無礙,是以給大皇子備了一寬大舒適的馬車,墊得厚實,又吩咐侍衛緩行,再許周行春同乘,妥當回鑾。

傅嬈幾日皆未歇好,幸在賀玲幫著她將行禮搬上馬車,她上了車,挨著引枕便睡了過去.

十月二十這一日傍晚,浩浩蕩蕩的車駕載著夕陽余暉入城。

皇帝鑾駕與百官從正南門入,其余官眷與閑散人群自廣寧門歸。傅嬈這幾日累極,賀攸準她三日假,賀家又離著西城門近,是以二人的車駕隨官眷從西門回。

斜暉未退,燈火已惶。城內喧囂不絕,摩肩接踵,皆是晚歸旅人,西城毗鄰西市,此處向來是人馬匯聚之地。

傅嬈于嗡嗡的喧鬧聲中,掀起車簾一角,只見酒肆茶樓綿延擠在兩側,旌旗滿街,吆喝聲此起彼伏,繁華的人煙沖淡了她心中寂寥。

這兩日,他每每去瀾水苑探望大皇子,她不是裝睡便是如廁,總想法子避開,眼下回了京,有那堵高高的阜墻,當能隔斷他的念頭。

馬車沿著擁擠的街道緩緩徐行,前方官眷車駕--往各家方向散去,忽然間,一人一騎披霜戴月打小胡同奔來,停在了馬車一側,傳來熟悉的嗓音:

"師妹。"

靠在車壁閉目養神的傅嬈猛然睜開眼,賀玲聞言替她撩開車簾,朝外頭那人露出一雙笑眼,忍不住問,"這位公子是來接傅姐姐的嗎?"

陳衡朝她頷首,目光越過她落在傅嬈身上,見她神色怔惘,似極是疲憊,不由眉心一蹙,面露擔憂,"師妹,我今日探望伯母,她使我前來接你回去,你這幾日該累著了吧?"

傅嬈對上他關切的眼神,陷入一陣空茫,有那么一瞬間,在扼步獨行的世間,有一人披星而候,算得一方皈依。

可惜,這份皈依,不該屬于她。

傅嬈怔愣的瞬間,賀玲識趣,連忙抱著包袱下來馬車,

"傅姐姐,改日來府上看你。"

不等傅嬈反應,她已將包袱往肩上一扶,踏步要離開。

而這時,又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賀玲跟前,一白衣男人被侍者攙起,緩緩下來馬車。

于昏陽交割間,他一雙眼亮如明月,沖賀玲緩聲一笑 ,“我送你回去。"

賀玲癡癡望了他一眼,立即垂下了眸,手足無措般支支吾吾,"這...這怎么成呢,我們還沒.."

"無妨。”他聲音清淺如風,說出的話卻令人不寒而栗,“若有人嚼舌根,本世子將那舌頭給砍

下來。"

賀玲呆住,旋即俏臉殷紅如血,唇角勾出怯怯的笑。

謝襄看了她一眼,往后走了兩步,來到傅嬈車駕前,朝她一揖,“多謝傅姑娘相助,謝某銘記在心。"

傅嬈沖他頷首回禮,并未多言。

這廂謝襄領著賀玲上了馬車,另一頭李勛打馬過來與陳衡招呼,“陳兄,你來接傅姑娘?”目光不經意朝里掠過,朝傅嬈頷首示意。

傅嬈掀開車簾,自馬車而出,立在車轅上朝李勛一拜,再問,"我這幾日忙著給大殿下配藥,一直忘了問公子與那侍衛的傷勢,那日逢公子相救,感激不盡。"

李勛緩緩搖頭,神色平靜道,“陛下已重賞撫慰,姑娘不必掛懷。"

傅嬈明白他說的是那侍衛一事,并未提他自己,不過他不提,傅嬈也不好問,只得再拜,看向陳衡,“師兄,我們回去吧。"

陳衡與李勛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謝。"

李勛聞言幽深的眼底閃過一絲暗沉,旋即失笑道,“是我李家欠傅姑娘的,不必多言。"

陳衡與他相交,倒也知他性情,施了一禮,領著傅嬈馬車自小巷離開。

李勛騎馬立在巷子口,目送他們遠去。

他一小廝策馬跟來,覷了一眼他左手臂,“公子,您快些回府吧,了那么大一塊肉,夫人不知該要多傷心。"

李勛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許多嘴!”隨后,勒緊馬繩打另外一方離開。

一蓋素色的羊角宮燈掛在車壁,于夜色里徐徐綻放光芒,破風而行。

傅嬈這廂令侍衛將馬車停在了傅家胡同轉角處,她抱著包袱下了馬車,再遭侍衛駕車離去,方才看向翻身下馬的陳衡,

"師兄,我有話同你說。"

陳衡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冷淡又凝重,心里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他緩緩將韁繩系在一旁小樹,朝傅嬈走來,如常露出笑容,“師妹,你舟車勞頓,先回府歇著,伯母還等著你呢,有什么話以后再說。"

"我覺得還是先說清楚.."

陳衡笑著打斷她的話,"也對,那我先說。"

傅嬈抿嘴瞧他,巷子墻壁掛著一蓋風燈,燭火被罩在一層琉璃內,散著溫潤的光芒。

這窮鄉破巷本沒有這般好的琉璃燈,想必是平康公主搬來后,將這街道四處布防,添了些墻燈。

陳衡長相雖不及李勛與徐嘉出眾,也算一表人才,他是進士出身,即便不會大富大貴,夫妻和美過日子,已十分足夠。也慶幸當初不曾與他定下,否則,他現在定受她牽連。

“師妹,嘉州疫亂,我無尺寸之功,卻因你填寫一名,而獲得如此殊榮,我心中慚愧,自你回京,我幾番要來登門拜謝,卻因事耽擱,好不容易得了空,你又隨駕秋獵,李勛給我來信,說你遇襲差點沒命,我這心里...

“師兄!”傅嬈忍著心頭悲涼,冷然打斷他的話,"你助我良多,我提你名,也是為了相謝,如今我們算是兩清.....

陳衡臉色一白。

“師兄,我心中有人,是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我此生無意婚嫁,還請師兄莫要浪費心思在我身上……”傅嬈面不改色扯謊,挺峭的鼻尖被寒風掠起一抹紅,驅不散她眸間的消沉。

陳衡聞言眸色陡然一凝,幾乎是抬步向前,灼熱相逼道,“你該不會還惦著徐嘉?"

傅嬈一愣,想要開口解釋,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你回吧。"

倘若說是旁人,陳衡定不信,只要能讓他死心,哪怕是讓她承認自己喜歡一只老鼠,她也認了。傅嬈酸楚涌上鼻尖,淚意破出眼眶前,轉身,消瘦的俏影匆匆沒入巷子暗處。

陳衡閉了閉眼,心有不甘地轉身,待他牽馬,卻見徐嘉不知何時立在墻根,應是將剛剛的話聽了個正著。一襲錦衫,風華自染,當真是一副好皮囊。

陳衡恨他負傅嬈,當即所有怒火聚在拳尖,猛地一拳朝徐嘉揮去,正中他鼻梁,頃刻,一股鼻血涌出,徐嘉顧不上還手,捂著鼻子跌跌撞撞扶墻站起。

陳衡整整揍了他五拳,將他揍得鼻青臉腫,最后擰著他領口,將他提溜起來按在墻上,牙呲目裂質問,“徐嘉,你對得住她嗎?"

徐嘉滿臉頹喪,任鼻血橫流,呲牙自嘲一聲,“我當然對不住她,我現在后悔了.."

他側眼望向傅嬈離去的方向,眼底涌現幾分痛楚

兩刻前,平康公主回府,不知誰惹了她,她大動肝火,將府內砸了個遍

僅僅成婚數月,這日子,仿佛過到了頭。

大概是報應。

傅嬈回府并未歇著,當夜取下一瓣五行靈藤花給母親配藥,次日清晨又急著去藥鋪,補藥,進藥,查看賬目,忙了整整一日方回。

第二日總算無事,睡到日上三竿方醒,連忙去給鄭氏請安,鄭氏也不責怪她,只脧著窗下的小炕,"去那頭坐著,將早膳用了。"

傅嬈笑著來給她捶背,“再過一會便該用午膳了,女兒干脆留著肚子一起吃。"

鄭氏瞪了她一眼,“成日叫我注意身子,卻糟蹋自個兒。”復又吩咐鐘嬤嬤道,“快去給嬈兒將燕窩粥端來。"

“家里寬裕,你也不用省著,每日給你煮上二兩燕窩,你瘦了,該好好補補身子。"鄭氏揉著她發絲道。

傅嬈原是想攢些家底給傅坤娶妻,這一回又得了豐厚賞賜,倒也丟開。

母女倆膩歪了片刻,午時剛過,門房一小斯急匆匆往里奔來,立在廊下喘著氣稟道,

"大姑娘,國子些那頭來報,說是咱們少爺與人打架!"

嬈聞言立即直起身子,先安撫了鄭日一句,連忙出門邊問邊往外走

門房也不知里情,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待傅嬈至門口,將馬車備好,卻見三兩個少爺簇擁著傅坤當罵咧咧而回,而傅坤呢,捂著臉嘴里說著氣沖沖的話,待瞧見傅嬈冷著臉立在門口,女即住了嘴,只轉身與那同伴說了什么,那些同伴卻不肯離去,執意將他扶著送到了傅嬈跟前。傅嬈并沒瞧傅坤,視線反倒是落在春萊身上,春萊綴在最后,身上背著傅坤的書囊,手里捧著一大摞書冊,看樣子像是將傅坤的東西都搬了回來,春萊對上傅嬈冰冷的臉色,縮了縮脖子,垂下眸不敢吱聲。

傅嬈掃了傅坤一眼,見他面帶愧色,也不在外人跟前訓他,只擠出笑容與另外兩名少年道

“兩位公子里頭坐吧。"

其中一面白少年朝傅嬈作了個揖,“傅家姐姐,咱們也不進去坐了,但事兒呢,先跟您說清楚你不能怪坤哥兒,今日澄清坊金魚胡同的傅家十少爺傅霖肆意挑釁坤哥兒,說什么傅家沒有坤哥這樣的人,言語間意是侮辱了傅姐姐您,還說什么坤哥兒是靠了姐姐才能入國子監,坤哥兒一怒之下動了手,被司業責罰,說是回府思過七日。"

傅嬈聞言臉上并無表情,只道,"我知道了,辛苦兩位送他回來,先進來喝口茶。"

二人哪敢,也知傅家還有一場官司要算,連忙揮手離去。

傅坤與春萊,一步三回頭,挪著步子跨入大門。

傅嬈等外頭人影徹底消失,臉色拉下,"把門給我關上!"

傅坤對鄭氏尚且還能忤逆幾句,在傅嬈這個姐姐跟前,卻是如耗子,當即一個轉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姐姐別惱,我知錯了,我不該與人起沖突,可我今日索性跟姐姐說明白,那國子監我不去了。"

傅嬈不怒反笑,見他額角有一塊淤青,攏著袖淡定問道,"為何?"

傅坤咬著唇,梗著脖子沒吭聲,

那頭春萊捧著書冊也跌跌撞撞跪下,揚著脖子急于替傅坤辯解,

“大姑娘,您別怪哥兒,哥兒在國子監真是吃夠了苦頭,那個傅霖三天兩頭嘲諷哥兒,哥兒平日知道這名額來之不易,拼命忍著,怎知那混賬今日意然辱及您,還伙同一幫人笑話哥兒,哥兒哪里肯忍,便動起手來。"

“司業也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動了怒,將哥兒給趕回來了。”春萊灰溜溜說著,

傅嬈從他寥寥數語已窺得弟弟境地艱難,那傅家大老爺高居副都御使,司業自然偏袒人家,傅家在京城盤踞多年,頗有聲譽,傅霖身邊聚著一伙幫襯的貴族子弟,也難怪弟弟忍無可忍。

傅坤這時也別過臉來,義正言辭道,“姐,士可殺不可辱,我就不信出了國子監,我還中不了舉,姐姐放心,我一定銘心苦讀,絕不叫姐姐失望。"

傅嬈經歷了這么多大風大浪,對這樁事倒也看得開,并沒有想象中憤怒,只平靜道

“坤兒,你知士可殺不可辱,豈不知'勾踐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昊’?"

傅坤愣住。

"想要平息風言風語,不是靠躲,而是要正面迎上,待有朝一日,你站得足夠高,讓那些人yang視你,他們自然會閉嘴,否則無論你躲去哪里,只不過是掩耳盜鈴而已,你若是學不會隱忍,這輩子都成不了大事!一兩句閑言碎語你尚且難忍,今后你還如何走上朝堂,經受風吹雨淋?承祖父遺志?"

"若是你不去國子監的話,今后也不必讀書,咱們還不如早點收拾行妻回到青州,開一店鋪娶一房妻兒,怡然自得,也是幸事。"

傅嬈丟下這話,便往后院走。

國子監之所以被稱為天下第一學府,是因此處名師滿堂,與朝中關系錯綜復雜,每年總有科考官出自國子監,國子監生徒考中的幾率,比旁處不知大多少。

她當初費盡心機告御狀,并非是為了那點錢財,為的是替弟弟博出一條登天梯。

國子監生徒非富即貴,弟弟與他們結識一場,他日真的步入宦海,也不至于無人幫襯,說白了匡子監便是一張網,將未來朝廷新貴網于其中,這對于他們這些普通門戶來說,無異于登天梯,徐嘉為何攀上公主,就是因他出身貧寒,無所依仗,陳衡之所以被排擠去太醫院當文書,也是醫為朝中無人。

傅嬈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是以才斗膽跟阜帝談條件,將弟弟送去國子監。

倘若弟弟甘干平淡,她正好帶著家人離開京城,他卻偏偏少有志向,要繼承祖父遺志,傅嬈無法,只得助他。

次日,傅嬈也不理會傅坤,任他自個兒去琢磨。

怎知已時初刻,門房來報,說是一位姑娘并一位少爺來訪

傅嬈詫異,迎出門去,卻見一圓臉姑娘擰著一十多歲的少年跨入大門,那姑娘身著月白褙子,瞧著便是活潑爽利的性子,她上前來先與傅嬈行了一禮,旋即指揮弟弟道,

"快些給縣主磕頭請罪。"

傅嬈不解其意,回了一禮,“敢問姑娘這是何意?"

楊姍姍指著弟弟,與傅嬈分說道,“昨日我這弟弟受人挑撥,言語間對縣主與令弟頗有不敬,我母親得知,遭我登門認罪,我母親與我皆仰慕縣主高風亮節,聽聞縣主不久前從嘉州而回,救黎民于水火,這次秋獵又救了大皇子一命,乃女中豪杰,我等仰慕不及,特來告罪。"

說完,便一腳踢在那少年的膝蓋,逼著他跪了下去。

“磕頭!”

那少年懾于姐姐威勢,不情不愿朝傅嬈行了大禮。

傅嬈被楊姍姍這一番舉動給震得不輕,不過片刻,已露出欣賞之色,“姑娘這番氣度,令我們慕,敢問姑娘尊姓大名?"

楊姍姍笑語嫣然上前朝她屈膝,"我姓楊,閨名珊珊,我父親是朝中左通政。"

左通政乃通政司副貳堂官,正四品要員。

這位楊姑娘能擰著弟弟屈尊降貴來傅家請罪,算是極有胸襟

傅嬈領著她進了內院,楊姍姍又親自給鄭氏行禮道罪,傅嬈客氣款待她,那楊姍姍反倒是拉著她坐下,“姐姐莫要忙碌,我早聞姐姐高義,今日上門也是為了結交。"

二人一番談笑,倒是性情相投。

楊姍姍是個活潑的性子,隔了幾日又來傅家看望傅嬈,還跟著傅嬈去店鋪制香,一來二去,二人倒是成了無話不談的姐妹。

七日后,傅坤本該去國子監入學,怎料人一去,再次被司業給趕了回來,

他灰頭土臉,一顆心惶惶不安,坐在廊下,默然不語。

傅嬈下衙回來,聞訊,卻覺不對勁。

論理,一個司業不至于這般擠兌傅坤,莫不是那傅霖咬死不放?一貴家子弟有這般能耐左右司業?

次日她請人告假,決心去國子監一趟,結果遇見楊姍姍與賀玲一同來尋她。

“傅姐姐,我與楊姐姐一道來尋你玩呢,楊姐姐說你調的香極好,能不能也送我一盒?"

傅嬈只得將人迎進去,楊姍姍問及傅坤一事,傅嬈據實已告。

楊姍姍當即面露怒色,“傅姐姐,你別擔心,上次你不是告了御狀嗎,咱們再告一次。"

傅嬈聞言俏臉染了一絲血紅。

她自然不想求他。

"這御狀告多了,怕陛下生厭。"

"這倒也是。”楊姍姍托腮細忖,“要不,等我回去尋我爹爹幫忙。"

下午申時,楊姍姍急匆匆給她遞信,

“傅姐姐,你怕是得罪了人,我爹爹原是要幫你去督察院帶話,讓督察院的御史去查此事,怎料沒多久,我爹爹的上峰,也就是通政使梅大人將我爹爹訓斥一番,不許他為這點小事去叨擾陛下。"

傅嬈臉色一變。

傅霖在國子監擠兌傅坤,還牽扯到了梅家,這就奇怪了,她與傅家無冤無仇,何故這般刁難?

到了夜里,皇帝派了內監親自接了傅地送去國子監

這一回,傅坤倒是悶聲不吭,眸宇堅定跨入國子監大門。

御書房,沉香繚繞,燈火惶惶。

皇帝倚在御塌,翻閱吏部遞上來的各部空缺名錄,馬上便是秋選,年前要將這些人員名錄給定下來。

雖是年過三十,他卻保養極好,修長的身子倚躺在長塌,眉宇間依然有朗月清風之態。

冷懷安笑瞇瞇奉上一杯安神茶,“陛下,這是縣主在行宮調配的藥茶,您喝了安神好眠。"

皇帝聽傅嬈之名,將折子放下,俊臉露出幾分不快,“你說那丫頭碰了釘子,不來尋朕,一個人傻乎乎去求楊清河,朕不比那楊清河管用?"

冷懷安見皇帝一臉苦悶,不由捂嘴輕笑,“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縣主的性子,估摸是一點小事不忍來叨攪您?"

"是嗎?”阜帝冷冷掀起唇角,心里咂摸不出滋味,“她弟弟讀書一事,她看得比命還重,這是小事?她只是不樂意求朕而已。"

語畢,他意興闌珊將折子往御案一丟,按著眉心閉目躺下

"那傅家見傅嬈近來聲名鵲起,擔心傅坤走科舉一途,搶了傅家風頭,不欲朝堂上兩傅并立,是以才刻意刁難,目的在于將那傅坤趕出國子監,斷絕他科舉之路,那丫頭終究年紀小,哪里能看出這里頭的門道。"

皇帝恨鐵不成鋼,修長的手指拉回在眉心按壓,費神道,“她呀,瘦瘦小小的一個姑娘,偏偏什么事都要自己扛,朕說的話,她是一句都沒放在心上,估摸著現在還打著主意,從朕身邊溜走呢。"

冷懷安侍奉一側,將手爐遞過去,替他掖了掖背角,笑嘻嘻幫傅嬈討好,“您既然曉得她年紀小,可不得多擔待一些嘛.."

心里咂摸著,自行宮回來,已整整一來多日,傅嬈去了大皇子寢殿三次,又與賀攸給謝襄探病兩次,阜帝幾次去尋她,皆與她擦肩而過,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不管怎么樣,冷懷安冷眼瞧著,傅嬈大致是不樂意進宮,如今是想法子拖延呢

日子轉眼進入冬月,天際間飄起了白茫茫的小雪。

雪片飛舞,洋洋灑灑,落在枝頭頃刻化去。

鄭氏畏冷,這等天氣,她向來窩在暖房不出門,犀子里燒了地龍,溫暖如春,她裹著一件厚褙子,立在窗下,瞧著外頭桃兒在摘晚桂。

園間蕭瑟,百花謝盡,唯有些許黃花綽綽約約,綴在枝頭,雪花灑落,如墜白霜,平添了幾分蕭索,傅嬈立在廊下裹著披襖,指揮桃兒,“這不同時令的桂花,有不同功效,八月桂,花氣太濃,可釀酒,入了冬月呢,這桂花清香極淡,可入藥。"

那頭桃兒踩在梯子上,摘了一小盒子晚桂,遞給鐘嬤嬤,扶著梯子自行下來,一邊將梯子放去墻角,拍落身上的雪花,一邊催促著傅嬈,“姑娘,您快些進去吧,奴婢數著日子,這兩日您該來月事了,小心著了涼,回頭肚子疼得厲害。"

傅嬈聞言,心口驀地一章,一股莫名的心慌縈繞胸膛。

她精通藥理,時常調理身子,月事一向很準,皆是每月初一來

今日已初二.....

會不會去了一趟嘉州,又緊接著隨駕秋獵,是以亂了些時辰,晚一日兩日也不算事。

慕的,她想起巖洞那晚,一些湯人的畫面從腦海拂過,只覺雙腿發軟,險些立不住,呼吸更是寒在喉嚨間,吐氣不出,手抓著領口,連著抖了幾下。

冷風自領口灌了進來,她被嗆了一下,扶著廊柱咳了起來,鐘嬤嬤抱著盒子上來臺階,連忙一手攙著她入了內,

"我的姑娘誒,女人家的,好日子來的這幾日,切莫著涼,否則回頭懷孩子艱難.……"

傅嬈聽到“懷孩子”三字,只覺有針刺在腦門,不由紅著眼眶惱羞斥道,“嬤嬤說的什么胡話,我還未婚,怎么提起了孩子一事?"

“哎呀,瞧老奴這張嘴,失言了,姑娘快些進去吧..

鐘嬤嬤將傅嬈攙至軟塌上,將盒子置于一旁高幾,從窗欞往外探出一頭,張望桃兒,“你這小妮子去哪了,快些來伺候姑娘,我還要去膳房給夫人取藥呢..."

“來啦來啦,我這不是去耳房取我的針線,打算給姑娘縫些月事帶么.....

“得了,有事喊你,你總是躲懶,我先給姑娘倒口熱水。”鐘嬤嬤探身回來,去隔壁端來一紫砂壺,倒了一杯熱茶,遞了過來。

傅嬈眸光清凌凌盯著那杯茶,茶霧裊裊,氣氳繚繞,漸漸模糊了視線。

她身子緊張地發軟,手拽著墊下的軟褥,仿佛都坐不住,一顆心更是無處安放,眼神惶惶,怔忡無助。

鐘嬤嬤見她愣了半晌都不接茶,臉色又白得厲害,不由擔憂,“姑娘,您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凍著了,喝口熱茶..."

傅嬈遲鈍地回神,勉強笑了笑,將茶接了過來,摩挲在掌心,“嬤嬤去忙吧,我無礙。"

慕的,她想起巖洞那晚,一些湯人的畫面從腦海拂過,只覺雙腿發軟,險些立不住,呼吸更是寒在喉嚨間,吐氣不出,手抓著領口,連著抖了幾下。

冷風自領口灌了進來,她被嗆了一下,扶著廊柱咳了起來,鐘嬤嬤抱著盒子上來臺階,連忙一手攙著她入了內,"我的姑娘誒,女人家的,好日子來的這幾日,切莫著涼,否則回頭懷孩子艱難.……"

傅嬈聽到“懷孩子”三字,只覺有針刺在腦門,不由紅著眼眶惱羞斥道,“嬤嬤說的什么胡話,我還未婚,怎么提起了孩子一事?"

“哎呀,瞧老奴這張嘴,失言了,姑娘快些進去吧..

鐘嬤嬤將傅嬈攙至軟塌上,將盒子置于一旁高幾,從窗欞往外探出一頭,張望桃兒,“你這小妮子去哪了,快些來伺候姑娘,我還要去膳房給夫人取藥呢..."

“來啦來啦,我這不是去耳房取我的針線,打算給姑娘縫些月事帶么.....

“得了,有事喊你,你總是躲懶,我先給姑娘倒口熱水。”鐘嬤嬤探身回來,去隔壁端來一紫砂壺,倒了一杯熱茶,遞了過來。

傅嬈眸光清凌凌盯著那杯茶,茶霧裊裊,氣氳繚繞,漸漸模糊了視線。

她身子緊張的發軟,手拽著墊下的軟褥,仿佛都坐不住,一顆心更是無處安放,眼神惶惶,怔忡無助。

鐘嬤嬤見她愣了半晌都不接茶,臉色又白的厲害,不由擔憂,“姑娘,您這是怎么了?是不是凍著了,喝口熱茶..."

傅嬈遲鈍地回神,勉強笑了笑,將茶接了過來,摩挲在掌心,“嬤嬤去忙吧,我無礙。"

鐘嬤嬤不疑有他,出門往后廊折去。

桃兒蹦蹦跳跳抱著針線簍鉆進了房內,端來一錦杌,坐在窗下,低頭一本正經做月事帶,嘴里卻是念叨著,“姑娘,奴婢原本做了好些,等您從嘉州回來便可用,偏偏查兒那妮子前陣子月事提前,奴婢給了她,如今又得給您備一些"

桃兒每說一字,傅嬈的手便抖一下,額頭不知何時已滲出冷汗,手握著那碗茶都察覺不到湯意,腦海里如有線團,找不到思緒,好半響,她方才胸口悶出一口濁氣,暗自寬慰。

不要自己嚇自己,或許無事呢。

她不會這么倒霉的。

她已經夠倒毒了,她又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老天爺不會這般折騰她

若是懷孕,不宜喝濃茶。

她垂眸瞧了一眼那褐色的茶水,茶水已涼,猛然間一口咕咚灌了下去。

她不會懷孩子的,絕不會。

清涼的茶水灌入喉嚨,驅散了五臟六腑的紛亂,她心情靜下來,平視前方,閉目,緩緩抬起右手,輕輕搭在左手手腕處。

傅嬈將左手輕輕放平在身旁小案,等呼吸略平穩,將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指按寸口脈,閉目,靜靜聽脈。可她眼一闔上,先聽到的是自己的心跳聲,咚咚的仿佛要蓬勃而出。她將手松開,緩緩吁氣,再閉目,按脈,才觸上不到片刻。脈象跳動極為有力!

傅嬈嚇得松開了手,她眉目怔怔,惶惶不知何處。

心血過旺者,脈象跳動有力,懷孕者,脈象跳動也極強勁...

當然,有若干些病癥,也會使脈象沉浮有力,使得脈動滑過其中一指,可若是脈象一下一下,同時有力的從三指滑過,稱為滑脈,便是孕像。

傅嬈不敢再繼續,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結果。

她手撐額,鼻尖酸脹,淚意涌現,竟是忍不住要哭出聲來。

雖然沒有繼續,可她并非成年精旺男子,身體也無大病,還能是什么呢?

日子還早,或許誤診也未可知。

再等兩日,沒準這兩日便來了月事

除了自欺欺人,她已無旁的法子讓自己鎮定下來。

須臾,她熏了些安寧香,推脫身子不適睡了過去。

下午申時又昏昏沉沉蘇醒,瞧見桃兒笑瞇瞇抱著一個竹筐打簾外走進。

“姑娘,你醒啦。"

傅嬈瞧見她一對小酒窩盛著笑意,也忍不住彎了唇角,"什么事把你高興成這樣?"

桃兒將竹筐往高幾一置,從里掏了個橙黃的大橘給遞了過來,滿臉稀奇道,“姑娘,瞧瞧,這么大橘子,市面上可是買不到呢!"

那大橘差不多有人手掌大,顏色鮮艷,瞧著便很美味。

"這是哪來兒的?”傅嬈趿著鞋子下榻,

桃兒連忙將旁邊高架上的披襖給她拿來,幫著她穿戴,一邊笑嘻嘻問道,"您猜?"

傅嬈哪有心思,白了她一眼,"我哪猜得到?"

桃兒幫她系好,轉身打小案上給她倒了一杯熱乎乎的茶,遞到她手中,又順手將那橘子給剝開,坐在她腳跟,將一辨飽滿的橘肉遞給她,

“是給咱們供藥的陳四爺送來的....姑娘您嘗嘗..."

陳四爺....

傅嬈瞼色一僵,心跳險些漏了半拍,"他來了?"

桃兒給自己塞了一口胖橘,搖著頭,含糊不清道,“掌柜的遣莊二過來,說是今日四爺到了店里,沒見著您,便回去了,四爺說他得了些新鮮的嶺南柑橘,順路便送來給姑娘嘗嘗,莊二給送來了兩籮筐,夫人見吃不完,給隔壁柳大嬸和王大嬸家各送了一簍子。"

桃兒吃得滿腮鼓囊囊的,嘴角還綴著些甜汁,吃完一個又去拿了一個,掰開又遞給傅嬈一半,“姑娘,您嘗嘗,奴婢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橘呢。"

傅嬈慢吞吞接了過來,小口咬上,甜爽的汁液滑過喉頸,沁骨的涼,她覺不出半點甜意。

他定是來尋她的,派人送來這些東西,無非是告訴她,他想見她。

傅嬈委屈的眼眶泛紅,若是真的懷了孩子,她不知道該要怎么辦

她從未遇過這么難的坎,她怕自己邁不過去,最終遂了他的意,入了宮

這時,廊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緊接著門房的小廝領著一小女使匆匆跨入堂屋,

“縣主在嗎?”

傅嬈辨出這是楊姍姍的女婢,連忙起身掀簾而出。

只見那女婢淚痕交錯,發髻沾滿細碎的雪渣子,衣裳也黏了不少泥污,懷里抱著一包袱,形容十分狼狽。

瞧見傅嬈,撲通一聲跪下,神色驚恐地哭道,“縣主,我家小姐遭奴婢將這些東西送給您..…"

傅嬈見她這般陣仗,已是大驚,并不去接她的包袱,只問,“出了什么事?"

那女婢已將包袱打了半開,里頭露出一袋金銀珠玉首飾,傅嬈心下一沉,“楊家出了什么事?”

那女婢抽抽噎噎,一五一十將事情道出

原來今日早朝后,皇帝驟然外出,回宮途中瞧見占國使臣隊伍,旋即雷霾震怒,占國使臣入京這么大的事,他身為帝王竟是不知,到底是何人將邦交大事瞞了他這個皇帝。

朝中九卿,并錦衣衛等各部大臣悉數聚在奉天殿,占國使臣入京,論理該由禮部并鴻臚寺接待,使帖也早該由通政司遞至文書房,文書房經司禮監遞給御前,御前交給內閣,票擬后經御前裁決,發往禮部施行。

可人家使臣已抵達京城,禮部也將人安置在館驛,可內閣接待文書遲遲未批下來,派人一問,原來內閣根本沒收到御前的指示。

而文書房也不曾收到那張使帖。經查,問題出在通政司。

每日有成千上萬的帖子,經通政司送去文書房。

可偏偏就把這帖子給漏了,是以阜帝不知有這回事

阜帝雷厲風行,派督察院與錦衣衛核查此事,一個時辰后結果出來了。

使帖遞來那一日,乃是左通政楊清河當值,是他將這般重要的帖子給漏了。

皇帝震怒,當即派人將楊清河下獄。

女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搭道,“圣旨是午時下的,錦衣衛申時便到了楊府,眼下雖未定罪,可一曰入了北鎮撫司的大牢,是斷沒好果子吃的,我家姑娘擔心被抄家,財物一并沒收,遭奴婢收拾了這一袋子金銀細軟交給縣主,她說,與縣主相交一場,無以為贈,這些財物被抄了也是可惜,遭奴婢送給縣主,好歹添些家用。"

傅嬈聞言心頭鈍痛,眼淚猛地蒸出,彎腰將她扶了起來,“東西我先替她收好,我斷不會動,現在我跟你去楊家。"

女婢一聽,先是震驚,旋即跪下來抱住了傅嬈的腿,“縣主高義,我家小姐是知道的,可如今生死存亡之際,那錦衣衛向來殺人不眨眼,您去了不過是白白斷送了性命。"

桃兒早嚇得面色發白,她這小丫頭向來膽大,可唯獨聞錦衣衛之名,如喪考妣,當即死命抱住傅嬈,“姑娘,您瘋了,您去了能頂什么用,楊家大老爺沒準被冤枉呢,圣上賢明,遭人查清楚,定能還楊老爺清白,雪下得越來越大,您怎么去?"

傅嬈神色怔忪,總覺得事情沒這般簡單,桃兒與女婢之話,她一個字都沒聽進。

待要抬步外出,那頭鄭氏被驚動,連忙披著衣裳出來過問。

女婢待要回稟,被傅嬈攔住,她笑了笑寬慰道,“娘,楊家妹妹病了,我去看看她,您在家里歇著,我一會就回來。"

鄭氏瞥一眼外頭烏沉沉的天色,“眼瞅著要下大雪,你這會子過去還怎么回來?"

傅嬈露出撒嬌之色,語氣軟了幾分,“娘,她病得厲害,我若不去,怕是沒有大夫肯給她治病

而且一旦楊家請太醫,也該是我去,您知道的,我打小在冰天雪地里摔滾長大,這點雪算什么?"

鄭氏憂心忡忡,卻也沒攔她。

“你呀,非得將這太醫院的事給攬下來,按我說,過陣子將你與衡兒婚事定下,你好好在家里相夫教子..."

她話未說完,瞥見女婢懷里攬著包袱,露出異色,

傅嬈見狀,立即將包袱奪過來,順手包緊,遞給桃兒,背著鄭氏嚴厲朝她使眼色,“將東西收好。"桃兒猶豫地接了過來,咬著下唇要去瞥鄭氏,被傅嬈狠狠一瞪,只得慢吞吞抱著包袱進了傅嬈的屋里。

傅嬈將女婢扯起身,朝鄭氏笑瞇瞇道,“娘,天冷,快去歇著,女兒很快就回來了。"

語畢,拉著女婢頭也不回離開了正房。

桃兒將包袱放好,急匆匆拿了一件兜帽追到了門口,“大姑娘,奴婢知道攔不住您,可您要小心呀.."

"我知道,”傅嬈接過她手里的兜帽,穿戴身上,神色鎮定囑咐她,“我在嘉州曾與五軍都督府的僉事霍將軍有些交情,我絕不會有事。"

說罷,她著車夫駕馬車,飛快往楊府奔去。

彼時天色漸暗,茫茫飛雪中,萬家燈火悄然而亮,到了楊府后巷,那女婢領著傅嬈悄悄從一狗洞里爬進了楊府。

二人一路往正院去,躲在后廊磚墻下,果然瞧見錦衣衛如潮水般涌了進來,為首的一名千戶正神色冷厲,下令侍衛將楊家女眷帶走。

那四爪飛魚紋,張牙舞爪籠置著整個院落,黑漆漆的侍衛拔刀相逼,"都帶走!"

幾聲力喝,已是將滿院的女眷嚇得噤若寒蟬,哭哭啼啼。

楊姍姍擋在母親與幼弟跟前,一身火紅的殷裙據理力爭,“我爹爹案子還未查清楚,你們為何這般急著拿人?"

那著銀白色的錦衣衛千戶,目若鷹隼,將臺階前的侍衛撥開,將腰刀一拔,刀劍出鞘,發出錚錚亮響,

"誰再抗命,殺無赦!”

楊姍姍早聞錦衣衛惡名,也是嚇得腿軟,楊夫人將她往身后一拉,面露土色朝她搖頭

頃刻,一道月白的身影翩然從廊后閃來,伸手攔在了錦衣衛跟前,

“慢著!"

楊姍姍抬眸,瞧見傅嬈攔在錦衣衛刀尖前,那一瞬間的驚愕令她眼珠差點睜出。

X小天,月樂漢口 元個群人一里

傅嬈這個認識不到半月的姑娘,怎么會這般孤勇,奔來楊府,還敢于攔錦衣衛的路。

楊姍姍心頭震撼,哇的一聲哭出來,使出渾身力氣將她往后扯

"傻姑娘,你怎么來了,你不要命了!"

楊夫人震驚半晌,也反應過來,連忙去拉傅嬈,見拉不動她,泣淚交加懇求道,“大人,還請見諒,她并非楊府人,求您不要跟她計較,孩子,你快些走,快走!”她使勁推傅嬈

那錦衣衛千戶將刀一擰,鷹眼瞇出一道寒光,落在傅嬈身上,“不怕死是嗎?"

傅嬈鐵骨錚錚,面不改色無視他的刀芒,而是將視線落在他身后的劉桐身上。

她之所以敢奔出來,便是瞧見一抹鮮紅的衣角在門口翻飛

據她所知,錦衣衛能著紅色飛魚服者,唯有都指揮使劉桐。

她不愿仗他之勢,可眼下,楊家生死存亡之秋,由不得她矯情

那千戶見傅嬈極有膽色,越發露出猙獰的冷笑,正要一刀砍下,身后傳來一道寒聲,“慢著!"

劉桐神色無奈跨入院中,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開,他手扶腰刀,緩緩步上臺階,落在傅嬈跟前,先是頷首一禮,淡聲問,“縣主何意?"

語氣出乎意料的溫和。

身旁的錦衣衛并楊府眾人皆是驚疑。

傅嬈暗暗松了一口氣,朝他施禮,溫聲道,"劉大人,我雖不知案子真相如何,我也不敢妄言只是楊家到底是正四品府邸,楊大人平日也素有令譽,可否容楊府上下稍稍收拾一二再行下獄?"

見劉桐面露難色,傅嬈面帶懇求,指著身后滿臉臟污,神色頹敗的楊府眾人道,“您瞧瞧,他們不過是婦女弱孺,入了那天寒地凍的大牢,不死也得脫層皮....我也不求您別的,只求給她們兩刻鐘,叫她們換身暖和干凈的衣裳,吃飽肚子,省的回頭在獄中出了事,劉大人也難擔干系不是?”

事實上,但凡進了錦衣衛大牢,無論生死,劉桐皆不在意。

可面前站的是傅嬈,天子對她是什么態度,劉桐一清二楚。

“那我便給她們兩刻鐘。"

楊府上下喜極而泣,連連跪下謝恩

劉桐無奈地望了傅嬈一眼,見她穿的單薄,轉身時低聲道,“姑娘也該保重自個兒身子,否則令我等為難.…"

劉桐語氣太輕,幾乎只容傅嬈一人聽見,傅嬈知會他意,臉騰騰泛紅。

劉桐帶著人退到正院外,那名千戶滿臉郁碎跟來,指著里頭傅嬈的背影問他,"都指揮使,您怎么給她面子,她不過是…"

劉桐扭頭一記冷眼掃過來,"不該你過問的事,不要過問,本將只有一句吩咐,以后見著她,給我放尊敬些,切莫冒犯。"

那千戶心里打了個激靈,登時明白過來。

先前霍山說劉指揮使瞧上了一位姑娘,他還不信,原來是真事。

瞧著既有姿色,也有膽色,難怪指揮使喜歡。

正犀內,傅嬈與楊姍姍攙著楊夫人坐在炭盆旁,下人均去替主子準備衣裳和吃食。

楊姍姍尋了一件厚披風給傅嬈披上,扶著她的肩,淚水橫陳,“嬈嬈,你怎了來了?你膽量也太大了,那可是錦衣衛呀,你說攔就攔。"

楊夫人倒是看出一些端倪,溫聲問,"你莫不是與那劉指揮使相識?"

傅嬈手已凍得發紅,懸在炭盆上烤火,笑著道,“我在嘉州結識了都督府僉事霍山將軍,霍山與劉桐相識,劉桐估摸是賣個薄面。"

楊夫人聞言眼淚簌簌撲下,“孩子,大恩不言謝,我家幼兒身子不好,得了這機會,正好瞧瞧帶些藥物在身,也能扛上幾日。"

傅嬈思及楊家一事,露出疑惑,“夫人,怎么突然間,就將楊大人下了獄?"

楊夫人搖頭嘆息,"我也不好說,估摸著是中了賊人奸計。"

"是何人要害楊大人?"

楊夫人眼底閃過一絲晦暗,垂下眸,沒有接話。

倒是楊姍妍冷哼一聲,依著傅嬈坐下,語鋒冷峭道,"還能是誰?定是通政使梅家,我爹爹鞋

勉,連續兩年考績上乘,那梅大人定是擔心我爹爹頂替他,故而設此奸計,將爹爹除之而后快。"

傅嬈問 ,“可有法子證明楊大人清白?"

楊姍姍苦笑道,“那日確實是我爹爹當值,無論如何脫不了罪,這也是圣上將他下獄的緣由,除

非是圣上令人細查,能查出我爹爹是被人陷害的,否則無濟于事。"

"圣上難道沒查嗎?”傅嬈印象中他不是個昏庸的皇帝。

這回換楊夫人接話,“通政司辦事流程擺在那里,證據確鑿,近些年內閣權重與日俱增,通政司地位大不如前,圣上日理萬機,哪有閑工夫盯著通政司?再說了,平日里,她爹爹與幾位大人都一分要好,面上都是很和氣的,而且他爹爹也鮮少在圣上跟前露面,圣上怎么會想到有人陷害他?”

傅嬈依然不死心,“那封折子呢,后來是在哪里尋到的?"

“那日清晨她爹爹將前一日遞來的折子理好,送去文書房,應是在他上衙之前,有人偷偷將折子放在他桌案底下,瞧著就像是不經意掉在地上,想要香,也是無跡可尋!”楊夫人閉上眼深深葉息也知這事瞧著小,可涉及邦國外交,怕是沒法善終,少不了一個抄家流放。

傅嬈尋思道,“怎么不能查呢,譬如我們太醫院,每日誰當值,皆是紀錄在檔,每日出入,門房也有記載,兩廂合計,便可知有什么人進來過,有什么不該來的人卻來了,總能找到蛛絲馬跡的!"

楊夫人失笑,“你以為圣上沒查?當即就派了督察院的人去通政司核對名錄,結果并無任何異常。"

"督察院派得何人查案?”傅嬈問,

“副都御使傅大人。"

“傅家?”傅嬈聞言臉色一變。

她突然想起上回楊家替她說話,欲讓傅坤回國子監讀書,卻被梅大人給斥責。

如果傅家與梅家暗中勾結,會不會傅大老爺查案時,故意替梅通政遮掩,從而給楊大人定罪呢?

一想到這個可能,傅嬈汗毛都豎了起來,

這些朝政之事遠不是她一個姑娘家能插手。

可若是因上次楊家為她求情,使得楊家得罪了傅家,從而導致今日李、梅、傅三家聯手對付楊家,那么她就不能袖手旁觀。

“不行,咱們得想想法子...."

“等等!”楊姍姍突然想起什么,攫住傅嬈的手腕,激動道,"我想起一事,我爹爹書房有通政

司這一月當值名錄,我爹爹為人謹慎,凡事都要留一后手。"

楊姍姍說到這里,楊夫人猛地想起今日隨楊清河入宮的小廝,回來遞了一句話,說什么名錄被換了,正本在書房。楊夫人眼中幽亮,連忙推著楊姍姍,"你快些去尋來。"

不多時,楊姍姍打楊清河書房將那份名錄尋來,三人立即翻開一看。

乍一眼看不出什么來。

傅嬈卻將這份名錄收好放在胸前,“如果正本真的被撤換過,說明假名錄必有問題,兩廂對比,就知道是什么人進了通政司。我也不知能不能幫上忙,我且想辦法把這份名錄遞進宮去。"

楊姍姍滿臉驚愕望她 ,“傅姐姐,這是極大危險的事,不能連累你為我家喪命。"

傅嬈了揉她瞼頰,沖她一笑,“放心吧,上次在行宮,些下賜我腰牌,準我隨時入宮,眼下除

了我,沒有人能幫你們把這份證據遞進去。"

楊夫人聞言心頭震撼,已是淚如雨下,拉著女兒朝她下跪,“縣主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傅嬈連忙側身讓開,將她扶起,“您這是折煞我,你們一定要撐住,等我消息。"

事不宜遲,傅嬈當即將兜帽戴好,眉目凜然踏出正堂

迎面,風雪交加,黑漆漆的夜空被雪映亮,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砸下,茫茫大地已是銀裝素裹。門前臺階的積雪已有鞋底高,她下意識便要大步奔走,猛地想起什么,她手覆在小腹,身子跟著軟了半個,腦海里被紛雜情緒交織,攪亂,有那么片刻的遲疑。

從此處奔去皇宮,冰天雪地,倘若真有孩子,怕是也保不住....屆時被他發覺,她只推脫不知,他也怪不得她....

可那到底是她的骨肉,他選擇了她,她如何就這般狠心拋棄他....傅嬈淚水盈睫,強按住奔走的沖動。

送她出門的楊姍姍當她生出畏懼,連忙攙住她,哽咽道,"姐姐,你還是別去了,你幫我們爭取了兩刻鐘,已是舍命之恩,倘若你再行入宮我怕你..."

傅嬈側眸打斷她,搖著頭道,“你錯了,我并非猶豫,我只是身子略有些不舒服,你可否攙我至門口?"

楊姍姍一怔,愧疚難當,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連忙小心翼翼攙著她胳膊,送她出門。

小斯擒著一蓋風燈,引著二人深一腳淺一腳,踩著松松白雪步至門口。

傅嬈扶著門框而立,示意楊姍姍回去照料楊夫人。楊姍姍一步三回頭,最后實在忍不住,跪在冰天雪里,朝著她磕了一個頭。

天際被雪映成青白色,烏茫茫的雪片砸落下來,滲入眼底,是刺骨的寒涼。

抬眸,一人長身如玉,一襲鮮艷的飛魚服,眉宇凜冽立在階下,迎著滿城風雪,容色迫人。

劉桐回身,瞧見傅嬈,頷首一禮,指著門口停當的馬車,“縣主,馬車已備好,快些回府吧。"

傅嬈小心翼翼邁著步子,下來臺階,朝他屈膝一禮,"劉指揮使,煩請送我去宮城。"

劉桐眉尖微不可見的皺了皺,他其實是不愿的,可思及冷懷安這陣子日日嘮叨,嫌傅嬈不見蹤影,不由犯難。他可以阻攔傅嬈插手楊家一事,卻不能阻攔人家與陛下歡好。

這一去,指不定宮里那位多高興

劉桐抬了抬手,示意傅嬈上車。

馬車無聲穿梭在風雪中,及至廊房胡同,抵達正陽門前。

傅嬈下來馬車,將兜帽兜嚴實,掏出腰間玉牌,打正陽門而入。

她扶著宮墻,一腳一腳艱難地踏過角道,于黑暗中眺望前方燈火通明的奉天殿。

也好,梅家,傅家,李家,積玉宮那筆賬這次一起清算。

風雪太大,寒風怒號一陣陣卷來,似要將她纖瘦的身子給掀落。

她勉力強撐,殷紅的皮襖,如茫茫天地間一顆朱砂痣,任風雪肆虐,也揮之不去。

過正陽門,前面還有一形狀如棋盤的御道,過棋盤街,方至大明門,此處乃是百官衙署,雖是入夜,各部皆有當值官員,其至一些沒家世的官吏干脆在衙署湊合一晚

冰雪天里,廊下依然人來人往,極是熱鬧。

沿長長的宮道,她費了大約一刻鐘,終是走至長安左門,過白玉石橋,她渾身已凍僵,雙腿仿佛已不是自個兒的。

再往前便是內廷,深夜無大事,不可驚擾圣上。

傅嬈將腰牌掏出遞給守門的侍衛與內監,"我是太醫院太醫傅嬈,這是陛下賜予我的腰牌,準我隨時出入宮廷。"

那守門校尉接過細細查驗一番,腰牌不假,可傅嬈這人...位卑權低,

倘若皇宮大院要召太醫,也該有旨意下來。

侍衛為難地看著她,“今夜風雪極大,陛下想必已睡,你入宮是去尋何人,所為何事?"

傅嬈巴掌大的小臉凍得白一陣紅一陣,她抓緊領口的兜帽,面不改色扯謊,“前兩日冷公公腹甬,我給他一劑藥貼,今日他著人來取藥,我不在,待我查看,方發現那藥童拿錯了藥,您也知道這藥可不是隨便服用的,是以急著去見冷公公一面,以防萬一。"

牽涉司禮監提督冷懷安,不是小事。

侍衛斟酌半響,給與放行,卻還是遣一小黃門跟著她

傅嬈再三道謝,在那小黃門幫助下,終究是抵達了奉天殿。

傅嬈來過奉天殿數次,守門的恰恰是冷懷安心腹,見是傅嬈,驚得跟什么似的,連忙入內通報.待冷懷安急吼吼迎出來,見傅嬈依然立在廊下裹挾滿身風雪,當即氣得瞪那守門太監,

“不長進的混賬,怎的讓縣主在外吹風?"

一邊歡天地喜將傅嬈迎至殿內,一邊吩咐人送來手爐,"您且在這里喝口熱茶,暖暖身子,老奴進去通報。"

語畢,急不可耐地朝內殿奔去,到了暖閣,兩步當一步,顛著老態龍鐘的身兒,笑瞇瞇奔至御前,“陛下,您猜誰來了?"

皇帝倚在燈下看書,清雋的眉眼被墨黃的燈芒襯出幾分柔和,聞言,抬眸,視線瞇了瞇,見冷懷安笑若春風,已是猜了個大概,哼了一聲:"她這么晚來了?"

“可不是嘛,您是沒瞧見,嘖嘖,可把她給凍壞了…”冷懷安正要繪聲繪色描述傅嬈如何冒著干里冰寒奔來奉天殿,見皇帝臉色不虞,忙住了嘴,

“陛下,您怎的還不高興呢?"

皇帝心情五味陳雜,身子往后一靠,目視前方虛空,冷聲道,“你以為她這么晚是來尋朕的?"

"若是她自個兒的事,她跑斷腿都不會來求朕,眼下冒著風雪入宮,只可能是為了楊清河一家。"

冷懷安不敢接這話,只彎著腰身,跪在他跟前,替他捶了捶腿,"那依您的意思,讓她回去?”冷懷安語調兒拔得高高的。

皇帝一記眼風掃過去。

冷懷安笑得捂住嘴,連忙起身,“得了,就知道您舍不得,老奴這就去宣縣主進來。"屁顛顛往外跑。

皇帝一陣無語,追著他背影吩咐道,“將炭火搬入,著御膳房送些熱食來。"

“遵旨!”

片刻,傅嬈褪去兜帽披風,立在暖閣外,殿內燒了地龍,騰騰熱浪從里冒出,撲面而來,令她倍感溫暖,身子漸漸找到知覺。

眼前的殿宇宏偉高大,反襯著她纖瘦的身枝兒如蝶翼,輕輕黏在門框,昳麗嬌艷。

傅嬈駐足片刻,心情平復少許,探身而入,抬眸往前望去,只見那道明黃的身影倚靠在迎枕處,手執書冊,神情專注。遠遠瞧去,是極俊美的容貌。

每一筆仿佛是水墨染就,棱角分明,輪廓精致,眉目如畫,清湛的眼神蘊著經風歷雨后的豁達與沉穩,時刻散發著上位者無與倫比的威嚴,當真是岳峙淵淳。

這樣的男人,成熟,又極有魅力。

也難怪那么多女人為了他不擇手段,

傅嬈晃了晃神,略有幾分心虛地,提著裙擺,繞過八開的座屏,緩緩來到御前,

也不敢瞧他,規規矩矩在他案側跪下,“臣女給陛下請安。”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阜帝將書冊緩緩合上,神色怔惘望著她,

剛剛她在門口立了那般久,遲遲不過來,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襲月白長裙,腰間被藍色腰帶給系住,勾勒那窈窕的身段來

他已許久不見她著裙裝。

今日這般,挽著云髻,娉婷婀娜,仿若瑤池仙子,即便是為了旁人而來,他也認了。

“何事?”他再次翻閱書冊,低眉,漫不經心地問。

傅嬈壓根不知自己已被他看透,跪直了身子,嬌怯地瞥了他一眼,靦腆地起了個話頭

“聽聞陛下今日去了藥鋪,我身子不適,并不曾過去,倒是叫陛下跑了個空....

些許是受了些風寒,她聲音纖弱無力,便如那清羽一般,一點點拂過他心尖,細細密密的酥癢涌了上來。

他不動聲色嗯了一聲,并不接話,

傅嬈犯了難,原是想從他出宮引到那占國使臣上,怎知他不吭聲。

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試探,

“陛下送來的橘子,可好吃了,我吃了好幾個呢,待回頭,"原想說回頭親主做些吃食回贈他

暗想不妥,臨嘴吞了回去。

皇帝聽她漏了個聲響,又沒了下文,便覺不快,"回頭怎么辦?"

傅嬈低眉順眼道,“待回頭我再給陛下配些安神丸,給您助眠。"

皇帝總覺得這不是她本來的意思,可也知道她的性子,滑不溜秋的,想拷問出她的心思,難于登天。

又思及她為了旁人,不顧惜自個兒身子,冒著風雪入宮,心里莫名窩火。

他皺著眉覷她,一雙杏眼如同被水洗過,烏溜溜的,雙頰泛紅,被身旁炭盆映得現出幾分潮色,募的想起那夜巖洞,她渾身濕漉漉的,眼巴巴望著他

心里的火一下子就消了。

"凍壞了吧?"

傅嬈見他語氣和緩,膽色立即上頭,明眸波光流轉,正色道,“陛下,我是為楊.…"

“朕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說。"他寒著臉打斷她。

傅嬈如鯁在喉,思及那楊家女眷柔弱,在牢里多一日便多擔一分風險,楊家又是因她得罪傅家,傅嬈如何忍得,水汪汪的眸底露出幾分央求,“陛下,您看在臣女苦心救治大皇子的份上,能不能聽臣女把話說完....."

皇帝閉目,皺眉不語。

傅嬈將登發別于耳后,一鼓作氣,道出,“陛下,楊家是冤枉的,有人設計暗害楊大人,這是證據。"

她從胸口將那當值名冊底本遞了過來,

皇帝聞言,寒眸瞬間瞇起,還當她是為了給楊家求情而入宮,他雖寵愛她,卻不能為了她枉顧法度,是以阻止她說話,怎料居然是攜了證據來,立即正色接過名冊,堪堪掃了一眼,變了色,喚了冷懷安進來,

“將這份名冊與定案的證據核對,宣蔣南生入宮,著他細查!"

“遵旨!"

冷懷安恭敬接過名冊,悄悄瞥了一眼傅嬈,露出幾分笑意,退了出去。

傅嬈見狀,情不白禁露出笑容來,朝他頓首,“謝陛下,臣女就知道陛下是明君,斷不會令清白者蒙冤!"

皇帝見她眉眼生動,也跟著泛了笑意,探手扶住她,“你替朕尋了證據,該朕來謝你,夜深,外頭風雪大,就在這里歇息。"

傅嬈被這話給砸蒙了,茫然望他,“啊?”她環顧一周,慢騰騰品出他的意思,俏臉當即要滴出血來,假裝不明其意,支支吾吾提著裙擺就要退下去,

“陛下既是要安寢,那臣女便告退..."

皇帝臉色一變,眼風掃了過來,“朕讓你走了嗎?"

對上他沉湛的眸眼,傅嬈目陷呆滯

這是要她...侍寢?

她慌得渾身熱浪騰騰,手不自禁覆在了小腹

傅嬈腦子里嗡喻作響,情急之下只能裝傻,“陛下,臣女若是晚間不歸,娘親定會擔憂..."

阜帝淡聲打斷她,"你今日打楊家出來,必遇見了劉桐.."

傅嬈眼神一縮,緩緩點頭。

“劉桐送你來的宮城?"

傅嬈遲疑應著,"是....

皇帝笑了笑,氣定神閑道,“既是如此,他定會派人去你府上告知,你無須擔心。"

傅嬈聞言,身子一泄,渾身力氣似被抽干,仿佛深陷旋渦無法自拔,軟綿無力伏在地上,

“陛下,臣女自知今日入宮乃是兩難之局,不來,楊家恐遭不測,此前楊家曾因幫我而得罪傅家這一次傅都御史查案,卻不曾查出端倪,臣女便覺其中或有隱情,是以冒雪入宮呈情。"

“若不來,臣女這輩子良心何安?"

“可來了,不免叫陛下以為臣女.……”傅嬈面露艱澀,聲若蚊蠅,"以為臣女有那等心思..."

“哪等心思?”皇帝失笑,手搭在膝蓋,盤坐于塌上,見她瑩白的小臉緩緩浮現一層紅暈,眼被兒羞得不敢瞧他,登時無語,“當朕攜恩逼你侍寢?"

傅嬈抿嘴不答。

皇帝嗤笑一聲,抬手敲了敲她的腦門,“你這小妮子把朕當什么人了?能不能想朕點好?"

傅嬈暗暗松氣,迎上他清湛的笑,一時羞愧難當,朝他再拜,“是臣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帝一眼將她看透,哼聲道,"你少給朕戴高帽子,朕留你下來,也不是全然沒有心思,是想你多陪陪朕。"

旋即瞅見她覆手在小腹上,溫聲問,"你還未用膳吧。"

傅嬈一頓,眼眶泛紅,她防備著他,他卻處處照料她。

皇帝抬了抬手,侯在門口的幾名內侍魚貫而入,抬一小案擱在傅嬈跟前,呈上大小五六樣菜碟,分量不多,熱騰騰的,瞧著便有食欲。

傅嬈確實餓得饑腸轆轆,也不跟肚子過不去,當下謝恩,端起小碗小口用膳,心里卻琢磨著,眼下如何破局。

來的路上,迎著漫天飛雪,她舉步維艱,無時無刻不在權衡,她要不要入宮。

她也想卸下一切顧慮,遂了他的意。

可惶惶望去,四周高聳的宮墻覆上皚皚白雪,如冰雪牢籠將她床在其中,令她率息難當。

驀地想起那血崩而亡的珍妃,以及那攜毒而生,垂死掙扎了十年的大皇子,十來歲的少爺趴在床榻嘔血的畫面,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那珍妃與她一般,是毫無家世的普通女子,出了事,無家族給她撐腰,只默默倒在血泊中,絕望而去。宮里的皇后,淑妃,哪怕是那位太皇太后,又有哪一個是好相與的,她毫無根基,屆時皇帝的寵

愛于她而言,不是福而是禍。

她不想步珍妃與大皇子的后塵。

既然不能入宮,那么,孩子該棄,該留。

有那么幾回,她恨不得就這樣跌一跤,讓他無聲無息的去....

蹣跚在茫萍雪地間,被漫天風雪刮過,舉目四望,唯她煢煢子立,心頭拂過的那抹孤寂與荒蕪令她不由料想,何不留下這個小生命,至少暗夜行舟,也有人與她風雨同程。

一番思量,不禁怔惘,這孩子竟是她踽踽獨行路上的唯一皈依。

那么,她必須全須全尾從他身旁離開,為孩子和自己博出一方自由天地。

傅嬈思及此,眼底閃現堅定的淚花,得填飽肚子,方好打一場硬仗,不消片刻,已將案頭珍饈一掃而空。

皇帝原在看書,不經意掃了一眼,見菜碟空空如也,微愣,笑道,“胃口倒是挺好。"

傅嬈用布巾擦嘴小聲笑了笑 ,“是餓極了。"

內侍將小案撤下,又給二人盛了熱水。

傅嬈小抿幾口熱水,暗暗瞥了一眼皇帝。

皇帝倒是從容地扶著茶盞,正望著她,眼底綴著笑,很溫和的樣子,甚至還帶著幾分寵溺。

傅嬈伏在他跟前,

“陛下,臣女今日入宮,還有一事。"

"何事?”

傅嬈抬眸定定望著他,“陛下,您先前總說,不會逼迫臣女入宮,臣女今日也想回稟陛下,臣女確實不想入宮,也不打算入宮。"

皇帝眉色一怔,眼底的笑意緩緩褪盡,指腹摩挲著茶蓋,垂眼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茶水,并未接她說:的話。

傅嬈鼓起勇氣再道,“陛下捫心自問,臣女適合入宮嗎?"

"不適合。”他眉眼低垂,回答得倒是極爽快。

傅嬈微愣,瞳仁溢出幾分幽亮的神彩,忙道,“是啊,既是陛下也認為臣女不適合皇宮,還請陛下高抬貴手,成全我罷。"

語畢,雙手合一拜下,叩首,伏地不起。

皇帝的視線落在她后背,優美流暢的線條,濃纖合度,每一寸他都曾撫觸,曾享有....

他閉了閉眼,從肺腑發出一絲無奈,夾雜著幾分悶困的氣音,"你對朕就沒有一絲絲情意?”

傅嬈微頓,視線越過那案角,落在他垂下那片明黃的衣角,金黃的光芒耀著她的眼,她眼前漸漸

模糊,于她而言,有,或沒有,都不重要。

哪怕有那么一些,都不足以撼動她保護孩子以及離開他的決心。

她閉了閉眼,用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嗓音道,“陛下,臣女仰慕您威嚴神武,卻無男女之情。"

皇帝眼前的溫情,終是一寸一寸被抽離,心里所有的驕傲和歡喜,都被她這句話給掏空,帝王與生俱來的威嚴受到挑釁后,驀地生出一股戾色,他微微瞇起眼,從齒縫擠出一絲聲響,

“若朕執意納你為妃呢?"

傅嬈抬眸迎視他,頓了片刻,輕聲問,“陛下覺得徐嘉如何?"

皇帝皺了皺眉,冷聲道,"負義小人,何足掛齒!"

傅嬈跪直了身子,頷首,“沒錯,臣女與徐嘉曾在一起十年,十年間也有溫情脈脈,相互扶持...

可后來呢,徐嘉見了公主,不照樣將我丟開?"

"待我嫁給陛下,入宮為妃,此時,臣女尚且有幾分姿色,還可恬不知恥稱上一句'年輕貌美’,再過一個十年,我人老珠黃,屆時陛下寵幸旁的年輕妃子,我能奈何?"

“我與徐嘉那十年,分隔后尚且能落得個自由身,被陛下摒棄,我不過是在深宮捱命而已....

說到最后,她眼尾泛紅,那星星點點的淚芒里折射出些許悲涼。

自顧帝王多薄情,她不信皇帝能對她從一而終。

她也不敢去賭。

皇帝眉目一怔,竟是啞口無言。

更漏不聲不響到了子時,似有風雪刮著窗欞颯颯作響。

于一片嗡嗡的風聲中,他艱澀出聲,“傅嬈,你對朕就這般沒信心?"

傅嬈咬著唇,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面色,答道,“陛下,臣女對您有沒有信心還在其次,臣女

對后宮的娘娘們是不敢托大,珍妃娘娘與大阜子殷鑒不遠,前有阜后,后有淑妃,再往后,還有個太皇太后,臣女招架不住。"

這是一不信他會與她白頭偕老,二不信他能護她周全。

皇帝聞言胸口如悶棉花,好半晌沒接她的話。

殿內靜得出奇,羊角宮燈如畫,徐徐傾瀉著光芒,二人如同陷在一團暈黃的光色中,一人面朝光亮,容顏如玉泛著絨光,那抹光色卻不足以揮去他眼底的冷雋,而另一人背對宮燈,臉頰隱在暗處,神情叫人瞧不真切。

二人明明近在咫尺,卻被那一寸燈光給分割開來。

爐中余火將歇,唯有深處殘有一層獸金紅光,層疊的碳灰如銀,泛著森白的冷色。

皇帝低垂著眉眼,望了望茶蓋里涼水,無色無味,默了片刻,緩緩飲盡,涼水入肚,澆滅胸膛那股烈火,連同數月來那些無可名狀的情意,也成了水中月,鏡中花,他看得見,卻撈不著。

傅嬈這番話如刀,割得他心口澀澀生疼。

一時如打碎了五味瓶,半響吐不出個聲來。

氣肯定是氣的,可氣過之后,卻又沒法怪她。

她親眼目睹裴澄性命垂危,自是對阜宮有深深畏懼。

是他不好,不是一個好父親,沒能照顧好裴澄,無法取信于她,也沒能教導好平康,令她受害。

她本該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

他不該逼她太緊,逼得她戰戰兢兢,如臨深淵。

皇帝到底是上了年紀的成熟男人,沒法像年輕男子那般置氣,他坐在塌上,傾身向前,將傅嬈僵硬的身子輕輕摟在懷里,閉目,安撫道,

“嬈嬈,都是朕的錯,讓你受委屈了....別害怕,朕不逼你了.…"

傅嬈聞言,繃了一夜的神經緩緩坍塌,眼淚如潮水般涌來,項刻便濕了他衣襟

皇帝將她小臉捧起,指腹輕輕摩挲她的眉眼,將她臉頰的淚痕一點點擦拭于凈,她眼睫覆著淚花,晶瑩剔透,濕漉漉的,精致又嫵媚。@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知何時起,這番模樣已是深深烙在了他心底.

須臾,他想起,昨夜他入睡,夢到傅嬈懷里抱著一孩兒,玉雪可愛,沖他淺笑,那模樣與他像了個十成十,是以今日下了早朝,他迫不及待出了宮,怎料,沒遇見她,反倒撞上占國使臣。

離巖洞那日,已過去了半月,也該有結果了。

他目光挪向她小腹,神情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輕聲問道,

"你月事來了嗎?"

傅嬈身子一僵,呆愣的眼珠緩緩一動,對上他沉湛的眼,失神片刻,思及那個決定,她視線漸漸清明,微垂著眼,羞道,“陛下,臣女月事于每月底來,剛剛過去.."

皇帝的心頃刻跌入冰窖,連日來的期待落了空,一時連手腳都有些泛涼。

他手扶在她雙肩,力道漸漸加緊,傅嬈吃痛,蹙著眉尖,怯怯瞥了他一眼,見他神情已是前所未有的失落,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愧色。

她抿著唇,額尖已滲出些許冷汗,心跳如雷。

在阜宮多待一刻,都是風險,也好,今夜與他說開,他當是明白她的心意,不再逼她。

傅嬈硬著頭皮,無視他落寞的神色,輕聲央求著,“陛下,很晚了,臣女得回去....

皇帝神色怔怔,緩緩回神,失笑一聲,溫和又平淡道,“嬈嬈,天色已晚,大雪封路,你也出不了宮,今夜先在皇宮歇著,待雪停,朕再著人送你回去。"

傅嬈指尖緊緊掐住衣裳,心里微有些發慌,不過眼下他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推辭不得,只輕輕

點頭。

皇帝揉了揉她臉頰,笑了笑,恢復了往日的神色,“下去歇著吧。”

目送傅嬈倩影緩步退離,阜帝神情收斂,眸眼如陷深淵。

他確實可以一道詔書將她接入皇宮,可每每對上她堅毅的眼神,總舍不得叫她折了翅,總舍不得她眼底失了神采,總歸是希望她心甘情愿,才皆大歡喜

原想她若懷了孩子,定會一心一意入宮,怎知老天爺不長眼,兩次,那般交纏,依舊沒能讓她懷上。

皇帝閉了閉眼,按著眉心,略生挫敗。

片刻,冷懷安進來討他示下,“陛下,雪已下得有兩寸來高,欽天監的張司正說,明日怕是停不了,縣主怕是得留宿兩日,您瞧著,將縣主安置在何處妥當?"

奉天殿內并無宮妃留宿的先例,傅嬈此番進宮被陛下留宿,他摸不準該以什么規格服侍.

皇帝心頭滾過一絲躁意,思及傅嬈的態度,他擺擺手道,“側殿后不是有廂房么,將她安置過去便是。"那是女官所住之地,由此可見,剛剛二人并未談妥。

冷懷安略覺失望,“陛下,離上回...也過去了半月,萬一縣主懷了呢!"

皇帝聞言那抹頹喪之氣又涌上心口,覷他道,“朕剛問了,她月事已過,未曾懷上。"

冷懷安聞言,臉色倏忽一變,“這...這,不會吧?"

皇帝見他臉色不對勁,"你這是怎么了?"

冷懷安一臉驚疑,“縣主進殿時,身上那件皮襖濕了,老奴吩咐人給她烘干,怎知里頭那荷包里掉出來一個東西..…"

“什么東西?”皇帝眉眼凝重幾分。

冷懷安尋思著道,"該是女人家用的月事帶...若是已過,何以身上還攜帶那玩意兒?”

皇帝聞言臉色頃刻大變,迅速下榻趿鞋,將冷懷安推開,二話不說往暖閣外奔去,繞過屏風,出來外間,只見廊道轉角處,傅嬈裹著一件兜帽,一張俏白的小臉陷在軟軟的絨毛里,見他眸光凜冽活步而來,她眼露驚異,

"陛下...."

皇帝三步當兩步,奔至她跟前,攫住她手臂,目光熾烈,寒聲問她,“傅嬈,你月事既已過,何故身上帶了月事帶?"

傅嬈心下一驚,她身上怎么會有月事帶?

難不成出門時,桃兒給她那件兜帽里塞了月事帶,而那楊姍姍給她換厚皮襖時,也將那月事帶塞了過來?

傅嬈心下駭浪淡淡,面上卻不動聲色回,“陛下,臣女月事剛過不久,隨身帶著也無妨啊,女人家的,從來都是有備無患,您不信,問問后宮的娘娘們,但凡外出,是不是總要攜帶一些?"

“對,若是快到日子,定會攜帶備用,可你這剛結束,身上戴著,卻不合理情理。”皇帝目光牢牢注視著她,試圖從她臉上尋找到撒謊的痕跡。

傅嬈失笑,“陛下,我身上原先就備著,只是忘了拿出來而已,這..真的不稀奇。"

"也對。"皇帝比她料想中要沉靜。

他一個縱橫四海,見慣大風大浪的帝王,怎么會瞧不出傅嬈所想。

他松開她的手臂,往上,將那張秀美的小臉從兜帽里剝了出來,凝望她,語氣放緩了幾分,“嬈嬈,你所慮朕都懂,朕什么都可以答應你,只一點,你要明白,朕與你已發生關系,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朕決不允許父嗣流落民間,也不許任何人殘害阜嗣。"

傅嬈心間顫了顫,已有不妙的預感。

阜帝垂眸,灼烈的視線逼近她,那股獨屬于帝王的威壓撲面而來,

“朕明日一早宣太醫,若你無孕,朕放你出宮。"

傅嬈臉色發白,指尖緊緊掐住衣裳,很努力地不讓自己露出怯色。

從他不許她喝避子湯,她就猜到,他定會盯著她,遲早有一日,會叫太醫給她把脈。

她整日提心吊膽,沒成想,這一只還是來了,還來得這般早

我是一個古風美文愛好者,也只是一個搬文字的人,此文出自網絡大作家希昀之筆下,著急的親也可以直接搜讀作家原文,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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