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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道血脈精華(康俊平:金瓶梅中的讖言探微)

導讀讖言文化是我國歷史長河中流傳久遠的一種神秘的文化現象,《說文解字》云:“讖,驗也,有微驗之書,河洛所出之書日讖。”《廣驗雅·釋詁四》云:“讖,纖也,其義纖微而為效驗也。”《后漢

讖言文化是我國歷史長河中流傳久遠的一種神秘的文化現象,《說文解字》云:“讖,驗也,有微驗之書,河洛所出之書日讖。”

《廣驗雅·釋詁四》云:“讖,纖也,其義纖微而為效驗也。”

《后漢書.張衡傳》曰:“立言于前,有征于后,故智者貴焉,謂之讖書。”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易類六》曰:“讖者,詭為隱語,預下吉兇。”

總之,讖是對于未來帶有應驗性的語言和隱語,是能夠靈驗地預測來事的圖記和文字符號.

因為“讖”是古代的方士、儒生編造出來的具有預言性質的文字和圖記,它往往假托以天命與神意的形式出現而具有迷信和玄幻色彩。

作為一種具有輿論性質的語言,它具有一定的神秘性、模糊性和預言性。在我國古代,統治者經常采用讖言來預言未來政治的吉兇成敗與人事的榮辱禍福。

歷代政治家用它為“君權”披上“神授”的外衣來蒙蔽和欺騙人民群眾,以達到操縱社會的目的。而野心家和起義者也用它來假托天命和神意,并以此作為篡奪政權的工具和聚眾起事的號召。

因此,隨著時代的發展,讖言因為其干涉朝政、蠱惑人心的作用而逐漸受到統治者的冷落。

魏晉以降,讖言日漸被統治者冷落,逐漸褪去了神學的外衣。后來,一些富有創造性的作家把這種特殊的語言運用到小說創作中。

在早期的長篇白話小說《三國演義》、《西游記》、《水滸傳》等中,讖言大多只是為了表現“君權神授”的天意以及英雄人物的傳奇色彩和神異性,但是大都比較單一直白,

有的甚至成為游離于小說主題與情節主體之外的累贅。到了世情小說的開山之作《金瓶梅》中,大量的讖言作為一種文學表現手段被作者巧妙運用,

從文學功能上來說取得了獨特而良好的效果,也為后世又一部巨著《紅樓夢》讖言藝術的成熟做出了良好的范式,并起到了一定的借鑒作用。

《讖緯與神秘文化》

《金瓶梅》中出現的大量的讖言,具有形式多樣化的特點,可作如下分類:

(一)占卜讖

指利用占卜的方式出現的讖言,其中又可細分為卦讖、龜兒讖、相面讖。

第二十九回吳神仙為西門慶及其眾妻妾卜卦和相面。一則把西門慶與眾女子的相貌神態從一個局外人眼里描寫一番,二則預示眾人的命運與小說的結局。

第四十六回中月娘、玉樓與瓶兒卜龜兒卦,再次預言她們以后的命運。

孟玉樓問及月娘的有無子息時,卜卦的老婆子說吳月娘“往后只好招個出家的兒子送老罷了(本文所引文本中語言皆出自《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為日后孝哥出家,月娘招玳安為子埋下伏筆。

到李瓶兒時,老婆子道:“奶奶,你休怪我說,你盡好匹紅羅,只可惜尺頭短了些。”婉轉地暗示出瓶兒早夭的結局。

第九十六回中,葉頭陀為陳經濟相面,說他“后來還有三妻之會……但恐美中不足……花柳之中少要行走”,預示了陳經濟于西門大姐死后,重遇龐春梅,再娶韓愛姐,以及他在酒色歡娛之中送了性命的命運結局。

(二)曲詞、戲文讖

第六回中潘金蓮給西門慶唱曲的內容是夜燒香。

此曲“冠兒不戴懶梳妝”,吻合了她思念情郎的心思,但同時也預兆了她的將來。

一是嫁給西門慶后常獨守空房心懷落寞;二為西門慶守孝時應了曲中“穿一套縞素衣裳”,三是“梅香,你與我卷起簾兒,燒柱兒夜香”的唱詞,正應了后來她與陳經濟以燒香為名私通,

且她贈與陳經濟的也是一方鶯鶯燒夜香汗巾兒,而陳經濟“弄得一雙”也正是那次幽會時得到了金蓮的“梅香”——即春梅。

第三十回中西門慶生子加官,吩咐家樂唱的“人皆畏夏日,我愛炎天暑氣佳”,此曲是西門慶的運勢即將達到頂峰的暗示,

也暗示出他官場財勢生涯如“炎天暑氣”,由權勢陡起到炙手可熱,而熱到極處,就又突然敗落了。

第三十一回中兩位老太監赴西門慶的生日宴會,吩咐樂工唱曲。開始點“嘆浮生有如一夢里”,后來又點“雖不是八位中紫綬臣,管領的六宮中金釵女”。

這段曲子唱的是《陳琳抱妝盒》,也就是貍貓換太子的故事,因其與西門慶生子加官的生日宴會的氣氛十分不合而均被守備攔住。

而薛太監又點了《普天樂》“想人生最苦是離別”,結果又被夏提刑攔住并點了一段“三十腔”才罷。

這幾段曲詞與戲文分明是暗示了西門慶以后的命運走向。果然后來又過了一個生日之后他就一命鳴呼了,果然是“人生如夢”。

他的兒子官哥兒受到百般嬌寵,正是西門慶家的“太子”。

從金蓮吃醋的言語里已經明明寫出“自從養了這種子,恰似生了太子一般”,然而官哥兒僅一歲零兩個月就夭折了。

金蓮的“懷妒驚兒”導致了官哥的早夭與戲曲中劉妃謀太子的故事暗合。接下來李瓶兒的死,使西門慶嘗盡了離別之苦。

而在第六十五回中西門慶在酒宴上想起已逝的李瓶兒無限傷懷,又點此曲《普天樂》“洛陽花”,正是與前文照應。

第五十四回西門慶到劉太監的園上郊游,聽(水仙子》“據著俺老母情”,此曲是《倩女離魂》第四折中女主人公張倩女魂追王文舉還家之后,表達自己的對母親拆散自己婚姻的埋怨情緒。

與后文瓶兒病重請醫生診病的情節結合,暗示了瓶兒“離魂”的結局。

第六十一回李瓶兒帶病宴重陽,點了一支曲子《折腰一支花·紫陌紅塵》。

只看曲牌之名,就可知是花枝摧折之兆,且“榴如火……金風動……落人深深井”的曲詞,更暗示出了她“瓶落深井”的悲慘命運。

(三)話語讖

指書中人物在日常生活中不經意道出的話語,也往往流露出未來事件的某種安排。

第五回中西門慶曾經發誓對金蓮決不相負,否則便如武大一般,暗伏著西門慶的結局將和武大郎相同。

第七十九回金蓮給西門慶吃胡僧的藥的一段描寫,“與當初灌武大砒霜不差毫厘”(繡像本評點),西門慶也因此縱欲身亡,最終落得個和武大郎樣也是死于金蓮之手的結局。

第四十六回中月娘等人下龜兒卦時,潘金蓮不肯卜卦,還賭氣說“隨它明日街死街埋,倒在洋溝里,就是棺材”,

誰知此語竟成日后她被武松殺死后拋尸街頭的慘烈結局的讖語。

(四)夢讖

指文中的夢境預兆了未來事件的發生或發展。

第六十二回中侍女迎春夢見李瓶兒下炕來,推了自己一把,囑咐:“你每看家,我去也。”此夢暗示瓶兒已經仙逝。

第六十二回中西門慶與應伯爵同時夢到簪折。

西門慶夢見東京翟親家那里寄送了六根簪子,內有一根折了,此夢預示了西門慶家中女人的死亡。

簪子作為當時女性飾物的一種,既然是從東京翟親家那里得到的管子定是質量上乘。

西門慶有妻妾六人,李瓶兒排在第六,書中曾經交代李瓶兒的簪子是花太監從宮中帶出的,質量自然是上好的,且她的簪子上鏤有“壽”字,那么折了的上好的簪子就預示了她“折壽”的命運。

第七十八回,吳月娘夢見潘金蓮奪走大紅袍,暗示了后來西門慶的死亡。

第一百回中周守備之弟周宣“夢見一張弓掛在旗竿上,旗桿折了”,預示了周守備的陣亡。

(五)酒令讖

第二十一回中,西門慶與眾妻妾給孟玉樓做壽,大家擲骰子猜枚行令,關合《西廂》一句,各人的酒令皆與其人的身份、經歷和未來遭遇暗合。

其中西門慶的酒令:“虞美人,見楚漢爭鋒,傷了正馬軍,只聽得耳邊金鼓連天震。”

是他以虞姬自喻,以楚漢爭鋒,來比喻月娘等眾多婦人的矛盾,李瓶兒死后,西門慶也一命鳴呼。

金蓮與陳經濟偷情,“壞了三綱五常,問他個非奸做賊拿”(金蓮的酒令);李瓶兒與西慶偷期,曾經“搭梯望月……那時節隔墻兒險化作望夫山”(李瓶兒酒令)。

雪娥與來旺偷情敗露后被賣入守備府,受到做了守備夫人春梅的百般折磨,恰似一只“折足雁——好叫我兩下里做人難”(雪娥的酒令)。

李嬌兒“水仙子,因二士人桃源,驚散了花開蝶滿枝,只做了落紅滿地胭脂冷”(李嬌兒的酒令)。

嬌兒名字暗含春天桃李,她又是青樓出身,二士人桃源是指劉晨、阮肇遇見神女的桃源,預示著嬌兒在西門慶死后,率先再嫁,那時西門慶家里已經開始了“落紅滿地”的冷局。而玉樓的酒令“念奴嬌……得多少春風夜月銷錦帳”,預示著后來她與李衙內的美滿姻緣。

(六)物讖

指文中帶有暗示性或者預兆性物象。

鞋:

金蓮醉鬧葡萄架時把鞋子弄丟了讓春梅為她尋找,春梅卻在藏春塢的雪洞里里找到已經死去的宋惠蓮的鞋,預示了金蓮將步惠蓮的后塵——落得個香消玉殞的不得善終的下場。

秋千:

第二十五回惠蓮和金蓮打秋千,“那秋千飛起在半云里,然后忽地飛落下來,端的卻是飛仙一般”,以秋千的起落,摹寫出了二人由受寵而驕到受辱而死的大起大落的命運。

金八吉祥兒:

第九十六回中,春梅游舊家池館,給孝哥兒一副金八吉祥兒做生日禮物。

金八吉祥兒是佛家的八種寶物,常常被當作織物上的花紋圖案,取其吉祥之意。

這八種器物分別是法輪、盤長(百結)、舍利壺、蓮花、天蓋、寶傘、金魚和法螺。

法螺喚醒眾生,提醒信徒禱告;金魚取其有余;天蓋、寶傘都寓言保護,蓮花出污泥而不染,是西方凈土供佛的花;

舍利壺或凈瓶象征純潔或生命之雨露,盤長(百結)意謂長生不老,佛對人的連綿不絕的關愛慈悲……金八吉祥兒是古人用金子做成的這八種飾物,佩戴在身上以求吉避邪。

月娘好佛,這種飾物是春梅投其所好,但是也預兆了日后孝哥出家的命運。

《中國 歷代小說序跋集》

《金瓶梅》中的讖言,雖然不脫神秘的玄幻色彩,但是它也表現出的文人在獨立創作過程中前后照應的細微痕跡,是作者在構四線過程中,將其作為一種文學表現手法的獨具匠心的嘗試。

這部小說中大量讖言的巧妙運用,從其藝術表現手段來看,具有不可忽視的文

學功能與美學意義。

(一)開宗明義——營建故事整個結構框架

在世情小說中,《金瓶梅》首次利用命相判語和讖應卜辭來作為小說的綱目和伏線,營建故事整個結構框架。

在這里,命相判語已經不再以神秘玄幻為主,而更多的是轉化成了對人物性格命運的直接描寫。

在本書的三分之一處,第二十九回中吳神仙冰鑒定終身,以吳神仙為西門慶及其眾妻妾卜卦相面為契機,寫出了書中主要人物外貌與性格,并且借吳神仙定下了全書的結構框架與入物命運發展脈絡,也為本書后面三分之二的故事概貌勾勒出朦朧的輪廓。

故事中的男主人公西門慶是一個開生藥鋪起家的暴發戶,因其先是娶了富商的孀妻孟玉樓,接著侵吞了女婿陳經濟寄存的家產,后又娶了花太監侄兒妻李瓶兒,從而聚斂了大宗財產陡然暴宮,聲勢日漸顯赫。

“后來定掌威權之職”,“一生多得妻財,不少紗帽戴,臨死有二子送老。”目下“必主平地登云之喜添官進祿之榮”,“不出六六之年,主有嘔血流膿之災,骨瘦形衰之病”。

此判語幾乎概括了西門慶一生命運的興衰榮枯,也將第二十九回后的故事情節的發展脈絡——西門慶加官、生子、病死的命運流程點出。

當西門慶問其命中還有敗否時,吳神仙道:“年趕著月,月趕著日,實難矣。”暗示了西門慶從權勢陡起到炙手可熱,卻又迅速衰落的命運結局。

通過吳神仙為他相面所說的“必主富貴而多詐”、“一生常自足歡娛”、“中歲必然多耗敗”、“一生廣得妻財”“旬日內必定加官”、“進歲必定生貴子”、“主貪花,驗中年之造化;

承漿地閣,管來世之榮枯”等判語,將西門慶多詐貪歡、中年病死于花柳之下的命運結局全盤托出,使得故事的發展脈絡更為清晰地呈現在讀者面前。

還有對西門慶眾妻妾的判語:如月娘主“六親若冰炭”;李嬌兒“非側室,必三嫁其夫”,點出其妓女身份以及后來再嫁的命運;

孟玉樓“威命兼全財祿有”;潘金蓮壽夭與淫蕩;雪娥“不為婢妾必風塵”;西門大姐壽夭惡死以及瓶兒和春梅都會“生貴子”等,大都簡單勾勒出了她們一生命運的大致走向。

吳神仙為李瓶兒相面說她"必產貴兒……山根青黑,三九前后定見哭聲,法令細繵雞犬之年焉可過”,預言了李瓶兒將于三九——二十七歲,死于雞年即丁酋年。

書中此處特意提到眾丫鬟中唯一卜卦的人——春梅,說她后來有“戴珠冠”、“生貴子”的命運。

后文春梅的故事即由此展開,并成為本書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金、瓶、梅等重要人物在此聚齊,使后文以分別瓶兒與春梅為主體的故事情節,從敘事結構上聯結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

在這里,從吳神仙之口描述的人物的外貌與性格,由于它所呈現出的相術標示意義,成為一種具有特殊形式的命相判語。

不但反映出了人物的外貌特征,而且也暗示了故事主題的發展與情節的變化。后世長篇巨著《紅樓夢》的作者借鑒這種結構手法,在書中第五回賈寶玉夢游太虛仙境,見到金陵十二釵的圖冊,以夢讖與圖讖的方式預示了眾多女子的的命運,為全書定下了總綱。

戴敦邦繪 · 李瓶兒

(二)伏線與懸念——敘事結構上的預示和照應

本書中的讖言構成了情節發展的基本線索,它們大都預示了人物命運,為故事情節的發展設置了伏線和懸念。

它們在敘事結構上的預示和照應,為讀者提供了若明若暗的線索,可以使讀者由此來尋繹書中人物的命運與故事結局。

試簡單舉例如下:第二十九回中吳神仙冰鑒定終身,是故事的伏脈,已經大致勾勒出了西門慶及其妻妾的命運,并且后文中皆有照應。

其中說到孟玉樓“溫厚堪同掌上珠”、“威命兼全財祿有”;在第四十六回中妻妾戲笑卜龜兒時,又一次通過卜卦婆子之口,將玉樓“三個官人…….所招夫主都是貴人”的再嫁命運寫出,既照應了前面又聯接了后文。

到第九十一回,陶媽媽和薛嫂為李衙內說媒,并與玉樓卜卦,玉樓后半生“丈夫寵愛,享受榮華長壽而有子”的命運再次從算命先生口中說出,再次與前文形成照應。

還有西門大姐“受折磨”和春梅“戴珠冠”的讖言,曾經令月娘百思不得其解,對西門慶說:“相咱家大姐到明日受折磨,不知怎地折磨?相春梅后來也生貴子,或者你用了她?各人子孫也看不見。我只不信,說她后來戴珠冠,有夫人之份,端的咱家又沒官,那討珠冠來?就有珠冠,也論不到她頭上。”

此書中人的疑惑正表明了讀者的疑惑,看似浮光掠影,驚鴻一瞥,卻給人留下重重懸念。

還有關于李瓶兒之死的讖言,

最早先由第二十九回吳神仙的判語可大體窺知,到第三十一回太監所點的離別之曲中又現不祥之兆,第四十六回中再次由卜龜兒卦婆子婉轉道出,以及后來第五十四回西門慶在劉太監的園上聽《水仙子》、

第六十一回李瓶兒點的《折腰一枝花》的預兆,最后到她臨死之前西門慶、應伯爵(這幾處前文均已論及,此不贅述)和侍女迎春之夢。

文中前后穿插的伏線相互交織,為讀者設置了重重懸念,使李瓶兒的命運悲劇更加具有強烈的宿命意識和震撼人心的力量。

書中以讖言作為伏線與懸念,如云中游龍時隱時現,對故事情節進行穿插編織。

正如張竹坡先生所贊:“蓋其書之細如牛毛,乃千萬根共具一體,血脈貫通,藏針伏線,千里相牽,少有所見。”[1]

這層層疊疊的伏筆,又使作品由虛境到實境的描寫層層深入。這樣,整個過程不但順應了人們的好奇心,而且符合人們認識事物的規律和程序。

一方面使得故事情節跌宕起伏、結構明晰嚴謹;另一方面也增強了小說的趣味性,進一步提高了讀者的閱讀積極性。

(三)添絲補錦——表現人物心理 、深化人物性格

第三十一回,在西門慶的生日宴會上,兩位老太監前去賀喜,席間點唱“嘆浮生有如一夢里”,此曲是《韓湘子度陳半街升仙會》一劇中的唱詞。

在生日演唱這種否定塵世的神仙道化劇顯然不合時宜。

接著又點“雖不是八位中紫綬臣,管領的六宮中金釵女”(《陳琳抱妝盒》里的唱詞)和《普天樂》“想人生最苦是離別”兩支曲,與“弄璋之喜”的場合格格不人,在預示了不祥的同時,也深刻反映出了常居深宮的太監不諳世情、昏聵糊涂的可笑之態。

第二十五回惠蓮打秋千,只見“這惠蓮手挽彩繩,身子站得直屢屢的,腳跐定下邊畫板,也不用別人推送,那秋千飛起在半云里,然后忽地飛落下來,端的卻是飛仙一般”,

以秋千為讖,預示出她大起大落的命運,也活現出她自從被西門慶收用后飄飄欲仙不知所以又處處炫耀、輕狂淺薄的性格。

第七十八回,吳月娘夢見西門慶從瓶兒箱子里尋出一件大紅袍給了月娘,卻被金蓮劈手奪走,月娘便道:“她(指李瓶兒)的皮襖,你要的去穿了罷了,這件袍兒你又來奪!”

金蓮使性把袍子撕了一個大口子,月娘就大吆喝著嚷罵起來,然后就驚醒了。大紅袍是月娘白天在酒席上看到林太太所穿并心存羨慕,晚上就做了這個夢,此夢反映了月娘的心理活動,也暗示了月娘后來如林太太一樣做寡婦的命運,也是后來西門慶死亡的伏筆。

月娘夢中的紅袍是現實中瓶兒的皮襖的轉型,且潘金蓮索要皮襖的風波由來已久。

早在第四十六回中,月娘和潘金蓮、李瓶兒等人元宵夜前往吳大妗子家赴宴,她們之中惟獨金蓮沒有皮襖穿。

月娘命人拿一件別人典當的青廂皮襖給金蓮穿,因金蓮好勝嫌它不好而遭到拒絕,引起了月娘心中不悅。

后來瓶兒病逝之后,在第七十四回中潘金蓮極力討好西門慶,軟硬兼施把瓶兒一件價值六十兩銀子的貂鼠皮襖要走,月娘心中不滿,為此好生數落西門慶,且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

而林太太所穿的華貴的大紅袍正好觸動了月娘壓抑已久的心事,此夢也正顯露出了她為貪圖瓶兒之財而斤斤計較的心理,加之她在夢中張口罵人一節,不但深化了月娘貪婪小氣粗鄙淺薄的性格,而且也從她眼中側面寫出了金蓮逞強好勝且極為虛榮的性格。

戴敦邦繪 · 吳月娘

(四)濃抹輕描——深化故事主旨、渲染悲劇氣氛

《金瓶梅》中作者在本書一開篇就點明創作主旨,即是對“四貪”——酒、色、財、氣的勸誡。西門慶正是集貪財、愛色、嗜酒、逞氣于一身的“四貪”典型代表。

作者以西門慶及其眾妻妾的聚合離散設置了繁華凋落、盛筵散盡的悲劇世界。

書中的讖言常常出現在故事的繁華處、熱鬧處和歡娛處,如生日宴會,節日酒席、迎來送往、踏青郊游、密約幽期和庭院賞玩等等。

也正是在如此的錦繡繁華、花酒風流與縱情聲色的生命情境之中,潛藏著甚至直接流露出哀綿不絕的悲涼之音。

它們所透出由盛轉衰、由熱趨冷的無奈與蒼涼的況味更讓人感覺別樣辛酸。

如第三十回中西門慶生子加官時,家樂唱的“人皆畏夏日,我愛炎天暑氣佳……得高歌處且高歌”,歌詠的是五月的石榴花,此曲是西門慶的權勢即將達到頂峰的暗示,

而在第六十一回中重陽節李瓶兒點的《折腰一枝花·紫陌紅塵》,同樣唱的是石榴花,此處卻全是由盛夏轉入秋涼的凄涼景色,在炙手可熱的繁華中透露出“有焰無煙燒碎我心”的寒冷消息。

第三十一回中兩位老太監赴西門慶的生日宴會點“嘆浮生有如一夢里”這支曲子,更是在錦繡繁華之中以冷筆暗寓了“盛筵必散”的塵世盛衰消長變化的人生悲劇。

尤其是日常生活的話語讖和物讖,常常是書中人物在毫不知覺的情況下說出或者見到的,如第四十六回中妻妾戲笑卜龜兒,潘金蓮說“隨它明日街死街埋”的話語,竟成日后她被武松殺死后拋尸街頭的慘烈結局的讖語。

不經意的話語和個體生命的悲劇結局之間,竟然有著如此偶然又必然的聯系!

這些預言“切入人對自我認識的盲目性和荒謬性的哲理層面,給市井社會逐財獵色、炙手可熱的生活埋下了某種神秘主義的危機感”[2], 更加渲染出在宇宙時空的大背景下,個體生命走向消亡的無可逃避的大悲劇。

作者在瑣碎的細節描寫中,還不時穿插許多勸誡之語。

如“一場春夢由人作”、“世事到頭終有盡,浮華過眼總非真”等議論,表達了強烈的人生空幻意識,它們與書中的讖言一起,濃抹輕描,既深化了故事主旨又大肆了渲染了悲劇氣氛,

時時提醒讀者不要被富貴聲色迷惑了耳目,使得讀者在“旁觀者清”的冷靜中,眼看書中的當局者在危機一步步來臨之際,依然在滾滾紅塵的聲色欲望之海中沉淪掙扎卻癡迷不返,不禁會產生無限悲憫的情懷。

在這個悲劇故事之中,讖言總是出現在西門慶家庭的鼎盛時期或者個人人生的熱鬧時期,使得“極鬧極熱的塵世人生和極冷極滅的夢幻色空觀念形成強烈殘酷的對照”[3],

從而將社會生活中的人事變易和命運窮通皆歸于前定的宿命,在人生萬象、一切皆是幻境的大悲劇中,盡情涂抹人世間聚散離合的苦樂悲歡。

所以,讖言從小說的情節結構的發展線索方面,為讀者做出了種種暗示并以其強烈的預兆功能,渲染了悲劇氣氛,增加了藝術的蘊涵和感染力。

綜上所述,《金瓶梅》中形式多樣且寓意深遠的讖言,從表面看似乎神秘玄幻,實際上卻是作者精巧獨具的匠心。

文中對中國古代讖言藝術的吸納和化用,不但增加了作品的反映生活的深度,而且取得了獨特的藝術效果。

魯迅先生在評價《金瓶梅》時說:“作者之于世情,蓋誠極洞達。凡所形容,或條暢,或曲折,或刻露而盡相,或幽伏而含譏,或一時并寫兩面,使之相形。變幻之情,隨在顯見。”而它“同時說部,無以上之”的美譽,其中亦有讖言的巧妙運用之功。

單就讖言在小說中的運用技巧而言,它對提高長篇小說創作的藝術水準有著一定啟發與借鑒作用的,也為后世又一巨著《紅樓夢》的讖言藝術的成熟提供了良好的范式。

《新刻繡像批評原本金瓶梅》影印本(封面)

注釋:

[1](清)張竹坡:《金瓶梅閑話》,《中國歷代小說序跋集》丁錫根,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年版,P1085。

[2]楊義;《中國古典小說史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P483。

[3]孫鍵 孫開東:《論<金瓶梅詞話>“盛筵散盡”的悲劇內涵》,《青島大學師范學院學報》,2003年第6期。

本文選自《金瓶梅研究》第八輯,2005,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轉發請注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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