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尉先生櫻花動漫卡卡動漫(塵封檔案——賽貍貓飛盜岡村寧次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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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封檔案——賽貍貓飛盜岡村寧次官邸
本文轉載自公安法治文學月刊《啄木鳥》
“賽貍貓”飛盜岡村寧次官邸
侵華日軍陸軍大將岡村寧次在他的著作《岡村寧次回憶錄》中曾提及過一樁案件——
“1943年初,我在華北派遣軍司令官任上時,官邸曾遭到一名‘飛賊’的盜竊,貴重物品幾乎被洗竊一空。事后,華北派遣軍特高課、北平市警察局投入大批力量進行偵查,但始終未能將該案查清。殊為遺憾!”
被岡村寧次引為“遺憾”的這起特大盜竊案件,直到新中國成立后,才被我公安機關在偵查國民黨特務陰謀行刺毛澤東主席的特大反革命案件時弄了個水落石出。現向讀者朋友披露該案始末……
一
北平市的煤渣胡同,抗日戰爭時期也算是個有名的處所。抗戰初期,北平日本憲兵隊司令部就駐扎于此。1938年3月,國民黨軍統局大特務陳恭澍曾率一班軍統殺手在煤渣胡同東首伏擊華北頭號漢奸、偽“臨時政府”主席王克敏,時稱“華北第一案”,轟動全國。抗戰后期,日軍陸軍大將岡村寧次擔任華北派遣軍司令官時,一度也住在煤渣胡同,從而增添了這條胡同的知名度。
岡村寧次的官邸位于煤渣胡同中段,外面看上去并不顯赫,清代遺留下來的舊磚墻,普普通通的紅漆大門;但宅邸里面卻非同尋常,樓亭、花園、樹木、假山,一應俱全。官邸的四周,前面是胡同,左面、后面均與中國市民的住宅相連接,右面是一條6米多寬的小巷,巷子另一側是日軍兵營。派遣軍司令官的宅邸,自須嚴加護衛,這里駐守著一支20人的警衛隊,日夜警戒著這座古色古香的院落。
華北派遣軍司令作戰部為岡村寧次官邸制訂了一整套警戒方案:院落四角設有崗亭,衛兵晝夜輪值;左、后側與中國老百姓住宅毗鄰處的圍墻上架著電網,24小時每分鐘都通著3500伏特的高壓電流;夜間,在門前胡同和右側小巷安排流動哨。
如此警戒措施,按說應當是萬無一失了。但岡村寧次做夢也沒想到,竟有梁上君子深更半夜潛入他的臥室行竊!
那是一個北風呼嘯的嚴冬之夜。凌晨2時許,擔任流動哨的官邸警衛隊衛士野田肩扛三八式步槍,邁著機械式的步伐,在官邸右側的小巷里作例行巡邏。那“咔咔”的聲響,在靜夜中顯得單調,制造著一種寂寞。
野田第12次走到巷子盡頭時,忽然聽到背后似有聲響,下意識地轉身抬頭一看,似見一條黑影從兵營三樓頂上竄下,飄然飛越6米多寬的小巷,落入官邸院內!
一瞬間,野田驚呆了。他懷疑自己看花了眼睛,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好一陣,他才回過神來,立刻奔到大門口的警衛室內間,抄起電話機,先叫通右側院內的1號崗亭:
“小島君,我是野田。剛才你是否發現有什么異常情況?”
小島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沒有哇!”
“也沒聽到什么聲音嗎?”
“沒有!”
野田又給2號崗亭值勤松村打電話,松村在電話里哈欠連連,答稱“沒有”。
野田想想還是不放心,又往官邸警衛隊隊長室打電話。警衛隊長宮本元太郎是陸軍上尉,他是不值勤的,晚上篤定睡大覺,睡不著了才出去查崗。此刻宮本正沉浸在夢鄉中,被電話鈴驚醒,有些惱火,連問:“發生了什么事?”
野田把他所看到的情形報告了一遍。官本元太郎睡意頓消,不敢大意,從床上一躍而起,匆匆穿上衣服,從暖氣融融的屋里來到滴水成冰的戶外。其時野田已經交班,正站在院里等衛隊長。官本元太郎向野田問了幾句,打著手電筒仔細觀察了院墻邊的地面,未見有人潛入的痕跡,便認為是野田看花了眼,訓斥了幾句,便回到衛隊長室去了。
經這么一番折騰,宮本元太郎哪里還睡得著,坐在燈下看了一會書,忽然覺得腹中饑餓,便想去官邸小伙房找廚師搞點夜宵吃吃。從衛隊長室到小伙房,須穿過整個花園。宮本元太郎順著甬道往后院走,繞過假山時,他無意間一抬頭,猛然一怔,似見一條人影從對面小樓走廊上掠過,消失在拐角處。其速度之快,猶如流星劃破長空,而且絕無半點聲響。宮本元太郎見狀大驚:這舉動哪里是人所能為?簡直就是鬼魂!這小樓上是岡村寧次的臥室,司令長官倘有一絲疏失,他這個上尉衛隊長的腦袋可是要挪地方的!當下,宮本元太郎顧不上動吃夜宵的腦筋了,馬上直奔小樓。
宮本元太郎上得樓去,逕往岡村寧次的臥室。臥室是個套房,分內外兩間,內間另設衛生間。根據警衛條例規定,只要岡村寧次在臥室,無論白天黑夜,不管睡覺、工作、玩耍,外間必須有一個值勤衛兵,兼任警衛和勤務工作。宮本元太郎進去,只見輪值衛兵小山淳端坐在椅子上。見衛隊長忽然進門,以為是查崗,馬上起立,立正,行注目禮。
宮本元太郎壓低了嗓音問道:“是否有異樣動靜?”
小山淳搖頭:“沒有!”
宮本元太郎盯著小山淳看了看,發現他的眼神似剛打過瞌睡,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這家伙剛才若真的睡著了,那個鬼魂般的人影如果潛入司令官的臥室他也不會知道。宮本元太郎越想越不放心,猶豫再三,終于冒著驚醒岡村寧次受訓斥的危險,悄無聲息地推開岡村寧次的臥室房門,脫下皮鞋,赤腳走了進去。
臥室里,岡村寧次側身躺在床上,正在沉沉大睡,發出輕輕的呼嚕聲:宮本想了想,又推開衛生間看了看,這才放下心來。宮本元太郎走出臥室后,又去小樓上下其他房間查看了一番,這才去小伙房,叫廚師給他下了一碗面條。宮本元太郎吃著夜宵,心里猶在嘀咕:今晚怎么啦?我的眼睛也象野田一樣看花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嘛!
卻說岡村寧次一夜好睡,直到早晨7時方才醒來,他睜開后,習慣地伸手往床頭柜上取手表看時間,一摸卻摸了個空!岡村寧次“唔”了一聲,撐起身來一看,不禁暗自吃驚:床頭柜上的那塊瑞士金表已經不翼而飛了!
“嗯?!”岡村寧次顧不上穿衣服,一躍而起下到地上,兩道目光透過鏡片在臥室各處依次掃視,最后停留在床對面的那口大櫥上,不禁愣住了:櫥門依舊關著,但顯而易見已經被人撬開過了。岡村寧次想了想,倒退一步,把手伸到枕頭下,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那支從不離身的、鑲金嵌寶的象牙槍柄上刻有裕仁天皇親筆簽名的手槍已經不在了!
岡村寧次定定神,按了下叫人鈴,小山淳應聲而進,立正行禮:
“司令官!”
岡村寧次盯著他:“昨晚你在這里值勤?”
“報告司令官,是的。”
“有什么異常情況嗎?”
“報告司令官,一切正常!”
岡村寧次望著面前這個顯而易見嚴重失職的衛兵,恨不得“山柄的給”(打耳光),他咬咬牙,說:“你通知警衛隊長宮本元太郎即刻來見我!”
“哈依!”小山淳全然不知出了大事,立正行禮后,退到外間去打電話了。
宮本元太郎接到電話,立刻跑步而來,走進臥室,一個標準的軍禮:“司令官,宮本元太郎奉命晉見!”
岡村寧次其時已經平靜下來,說:“宮本上尉,昨晚有竊賊潛入我的臥室,成功地進行了作業!”
“啊?!”
岡村寧次指指撬壞的櫥門:“你看!”
宮本元太郎定睛一看,頓時嚇得臉色發白,語無論次:“報告司令官,這個……這個……昨晚……”
岡村寧次畢竟是一個從死人堆里滾出來的將軍,遇事不慌,此刻已理出處理此事的頭緒,胸有成竹道:“現在不談責任問題。你,馬上通知特高課,請山本課長來一趟。然后,清點一下被竊哪些物品。”
“哈依!”
清點結果,官邸被竊以下物品:
岡村寧次臥室——手槍一支、金表一塊、金條5根計50兩、綠色翡翠球1個、赤金小佛像2個;
官邸財務室——美金5800元、日幣149600元、偽儲備鈔票200000元、日軍軍用票(僅限軍隊內部流通使用的鈔票)360000元、黃金40兩。
以上財物中,最為貴重的是翡翠球和手槍。那個綠色翡翠球,是前不久日本駐馬來亞派遣軍司令官來北平時作為禮物送給岡村寧次的,直徑20余厘米,為稀世珍寶,價值在100萬美元以上。至于那支刻有裕仁天皇親筆簽名的手槍,全世界總共僅有3支,其實際價值難以估計。
二
失竊物品剛清點完畢,一輛黑色轎車駛抵官邸。從車上下來一個五短身材、戴黑色玳瑁框眼鏡、上唇蓄濃濃人丹胡子的中年日軍軍官。他,就是日本華北派遣軍總司令部特高課大佐課長山本治雄。
山本治雄是岡村寧次的老部下,早在岡村寧次任關東軍師團長時,他已在該師團擔任偵察隊長了。此人在軍事偵察和特工工作方面很有一套,深受岡村寧次的信任。
山本治雄先聽宮本元太郎介紹了昨夜衛兵野田所發現的情況(宮本隱瞞了自己“看花眼”這一情節)和他深夜進司令官臥室查看一節,稍一思考,提出要看一下現場。于是,山本課長和他的兩名助手察看了岡村寧次臥室和官邸財務室,又踏勘了隔壁兵營及左、后側民宅。之后,三人交換了意見,一致認為竊賊不可能是從小巷那邊進入官邸的。因為如果從那里潛入的話,竊賊必須突破三道障礙:一是潛入晝夜戒備森嚴的兵營;二是能竄越6米的巷道;三是從高達12米、寬達6米之處躍入官邸落地時須悄無聲息。這三道障礙都是難以逾越的。因此,山本冶雄斷言:衛兵野田所敘述的現象實際上只不過是一種幻覺。
那么,竊賊是如何進入官邸的呢?
山本冶雄以清晰的思維分析了三種可能性——
第一種:從前面進來。那必須走大門,但大門口的警衛晚上是雙崗,又一刻未離開過,竊賊顯然無法進來。
第二、第三種:從左側或者后面的民居屋頂上進來。山本治雄已經親自爬到那幾家民宅屋頂檢查過,上面的瓦片張張未碎,枯萎的青苔處處完整,而且官邸圍墻上的電網也完好無損,顯然也不可能。
所有外賊潛入官邸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山本治雄于是把注意力放到官邸內部,他懷疑這是一起內盜案。山本治雄單獨向岡村寧次匯報了情況,坦率地說:“司令官閣下,我認為是官邸內部的竊賊作的案!”
岡村寧次聽他如此這般分析下來,覺得不無道理,當下授權特高課長全權負責清查官邸內部。
山本治雄受命后,先從隔壁日軍兵營調來一個班,護送岡村寧次去華北派遣軍司令部照常辦公。然后,他往特高課打了個電話,召來12名日本特工,命令他們把守官邸進出通道,所有人員只進不出。
一切都布置妥當后,山本治雄下令:包括衛隊長宮本元太郎上尉在內的全部衛兵、軍醫、廚師、雜役等一律停職集中,聽候命令,接受調查。
調查從嫌疑最大的小山淳開始。小山淳昨夜通宵在岡村司令官的臥室中值勤,在岡村寧次熟睡的六七個小時里,他完全有可能悄無聲息地潛入里間行竊。
小山淳被兩個身強力壯的特高課特工帶進一間空房間,在桌前站下,接受山本治雄的訊問——
“小山淳,作為天皇陛下的一名士兵,你首先要做到什么?”
“對天皇陛下以及長官無比忠誠!”
“我是你的長官,又奉華北派遣軍最高長官的命令,調查失竊案件,希望你如實回答我所提出的問題。”
“哈依!”
“昨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10點到今晨7點半在司令官臥室值勤。”
“司令官是幾點鐘睡覺的?”
“司令官昨晚10點20分返回官邸,大約12點鐘上床睡覺。”
“這么說,失竊的時間,正是你在現場的時間?”
“哈依!”
“那么,你不認為你已經成為本案最具疑點的嫌疑人了嗎?”
這句話剛出口,小山淳二話不說,猛地一個右轉身,低頭用力進墻壁撞去。只聽見“蓬”的一聲響,他已頭破骨裂昏倒在地下,一時血流如注。那兩個特工待到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驚得呆若木雞地站在那里。
山本治雄站起來,大聲喝道:“還不救護!”
小山淳被抬到隔壁日軍兵營,由軍醫施行縫針手術,然后又送回官邸。山本治雄經此一折騰,對小山淳的懷疑產生了動搖,便吩咐把他關在臥室中,專人看守。
山本治雄下令帶第二個調查對象——官邸雜役金正昌。金正昌是韓國人,早年從漢城來到中國東北,投靠關東軍給岡村寧次當馬夫。1929年,岡村寧次在一次和“關東胡子”的遭遇戰中陷入絕境,幸得金正昌營救,方保住性命。從此,金正昌深受岡村寧次信任,一直帶在身邊。上述情況,山本治雄是清楚的,但因為他是官邸中唯一的外國人,所以仍被視為嫌疑對象。
金正昌進門,山本治雄又如訊問小山淳一般間他。金正昌這年60歲整,他本來脾氣就暴躁,又有些倚老賣老,居功自傲,因此對特高課長甚為不恭,不但拒絕回答任何問題,嘴里還罵罵咧咧。旁邊兩個特工氣得歪牙咧嘴,想動手揍他,被山本課長制止。山本治雄知道他和岡村寧次的關系,不敢來硬的,只好下令搜查。特工搜遍金正昌全身以及他的雜役間,一無所獲!
金正昌的盜竊嫌疑初步被排除了。
接下來接受審查的是官邸的兩名廚師。這兩個都是日本人,一叫宮崎,一叫川島;宮崎是小伙房廚師,專為岡村寧次服務,川島是大伙房廚師,給官邸其他人燒飯菜。他們不是軍人,屬于軍隊雇傭人員。兩人能到派遣軍司令官的官邸來當廚師,自是經過嚴格審查,確認忠誠可靠方能勝任。但“忠誠可靠”僅指“不可能投毒行刺”,并不保證不見財起意,因此也要好好審查一下。
山本治雄下令封閉官邸時,川島不在,他已出去買菜了,所以調查先從宮崎開始。
宮崎昨晚輪值夜班,待在小伙房,按照規定給岡村寧次和臥室值勤衛兵小山淳送過夜宵,有在官邸內各處自由走動的正當理由,因此被認為有作案可能。但他在接受訊問時態度從容自在,相當鎮定地回答山本課長所提出的問題,其內容十分得體,合乎邏輯。所以,山本治雄對他的懷疑產生了動搖。訊問的同時,特高課長的助手已經領著特工去廚房和住室搜查,未搜得贓物。山本治雄得到報告,微微點了點頭,掏出香煙來,在場每人都給了一支。
山本治雄抽著香煙,問道:“宮崎,依你看來,是誰盜竊了司令官臥室里的財寶,會不會是小山淳?”
宮崎想了想,說:“不一定。”
“可是,除了小山淳,還有哪個能進入司令官的臥室而不被小山淳發現的呢?要知道,從昨晚10點今晨7點半,小山淳一直在司令官臥室外間值勤啊!”
宮崎說:“小山淳在司令官臥室值勤是不假,可他一打瞌睡就等于不值勤了。”
山本治雄一怔:“小山淳打瞌睡?”
“對!我去給他送夜宵時,他就坐在椅子上打瞌睡,是我叫醒他的。”
“哦——,山本治雄用力點頭,把手一揮道:“宮崎,沒你的事了,走吧!”
宮崎剛出去,一個特工來報告:“課長,川島買菜回來了!”
山本治雄下令:“叫他過來!”
片刻,川島進來了。這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矮胖子,五官長得過于靠攏,使人覺得有些鬼鬼祟祟。川島不認識特高課長,進門看見一個大佐軍官臉孔肅板坐著,旁邊還站著兩個兇神惡煞一般的漢子。他早上出門時岡村寧次還未發現失竊,一回官邸又被傳來過堂,因此不知道這為的是哪門子,乍見這陣勢,心中禁不住起了幾分怯意,腿桿子便打起抖來。
山本治雄見狀,心中已起疑意,開口問了幾句,川島由于神情緊張,回答時說話便有些結結巴巴。山本治雄自是大起疑心,心中暗忖:這家伙和宮崎住在一起,剛才已經搜查過了,沒發現什么。但他一早就出去買菜了,會不會把贓物轉移了?
山本治雄說:“川島,你可能已經明白,我——特高課山本課長,為什么把你叫到這里來接受訊問。”
川島搖搖頭:“我不清楚。”
“我可以告訴你:官邸發生了失竊案件!”
川島身子一顫,他明白自己已被粘上了,張口結舌道:“這……這……”
山本治雄把一張紙、一支筆放在川島面前,讓他排列一張時間表:幾點鐘離開官邸?幾點鐘到菜市場?在菜市場逗留多久?證明人是誰?
川島縱有千般不愿,也不敢不從,當下拿起筆來,邊想邊寫,列出了一份時間表。
山本治雄看了看,把紙遞給助手:“馬上派人調查!”
川島的臉色有些異樣,山本治雄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竊喜。第一個調查內容很快就報來了:川島離開和返回官邸的時間屬實。
大約過了20分鐘,第二個調查內容也報來了:“興順肉鋪”掌柜證實川島去該店購買牛肉后離開的時間確是早上5點35分左右。
據川島所列的時間表顯示,他從“興順肉鋪”買牛肉后,接著去了菜市場,于5點45分左右抵達菜市場,在一個醬菜攤上買了做醬湯用的豆瓣醬,然后再去購其他菜。川島蹬了一輛三輪車去買菜的,從“興順肉鋪”到菜市場,蹬10分鐘時間差不多。如果他確是5點45抵達菜市場的,那么這段時間里決無移贓可能。再往下也好查了,按他買菜的順序查下去就是了。
但是,去調查的特工從菜市場打來電話所報告的結果卻和川島所寫的不同:醬菜攤主人稱川島去買豆瓣醬時不是5點45分,而是6點45分!
山本治雄聞訊,頓時喜形于色,馬上向川島提出這個疑點。川島—聽,臉色變得煞白,渾身顫抖,盡管沒開口,但等于已開口承認了這一調查結果!山本治雄自是抓住不放,連連詰問:
“這一個鐘頭,你到哪里去了?在干什么?”
川島在那里,垂頭捂臉,沉默不語。
山本治雄問了幾遍,見無回答,不禁怒從心頭起,下令用刑。
特工把川島拖到后院,剝去衣服,吊在樹上用皮帶狠抽。不一會,川島便傷痕累累,皮破肉綻,血水一直滴落到地下,積了一灘。他初時還嚎叫,漸漸就叫不出來,最后終于昏了過去,但自始至終沒有一句口供。
山本治雄生怕把川島打死了,問不出案子,便下令停止用刑,從樹上解下來,用冷水噴醒穿上衣服暫囚雜物間。碰上這么一個三棍子敲不出悶屁的榆樹疙瘩,特高課長也沒譜。他平時從不親自參加審訊,這方面缺乏經驗,便跟助手商量,詢問“怎么辦”。山本治雄的一個助手頗精于此道,提出可以用藥物來促使川島招供。
山本治雄點頭道:“那就試試吧!”
三
一刻鐘后,日本華北派遣軍司令部特高課的一個專家火速來到岡村寧次官邸。
專家帶來了一種名叫“良宕胺”的麻醉藥品,他向山本治雄介紹使用這種藥物審訊所以奏效的原因:良宕胺進人人體血管后,能夠迅速麻醉理智能力和消除抑制能力,從而使大腦——思考和意志的活動中心——受到壓迫,失去了說話和記憶的中心,在思考能力暫時中斷期間,只要受審者一聽到了外界提出的問題,就會自動給予回答。因此,這種審訊方法一定能起到預期的作用。
審訊開始了。川島被綁在一張行軍床上,專家將1克良宕胺溶于10毫升蒸餾水中,然后用每秒鐘1毫升的速度通過靜脈推進了川島的體內。剛把針頭拔出來,川島已經失去了知覺。專家翻開他的眼皮檢查瞳孔,發現角膜反射已經消失了,滿意地點點頭,說:“讓他睡5分鐘,然后用涼毛巾擦他的臉。”
5分鐘后,特工用涼毛巾擦川島的臉,片刻,這個倒霉的廚師果然象剛睡醒的狗那樣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山本治雄站在床前,留意觀察他的眼神,發現從中透出一種茫然的神色,象一個精神病患者的目光,這表明他在藥物作用下已經失去了記憶和抑制能力。
山本治雄朝那個出主意的助手使了個眼色,那助手便開口叫道:“川島!川島!”
川島馬上答應:“唔!你是誰?”
“我是宮崎。川島,早上你去哪里了?
“我去買菜了。”
“我知道,5點半我在‘興順肉鋪’門口見到你了。我以為你買完牛肉就去菜市場的,就在菜市場等你,可你沒去哇!”
“我去了!”
“去了嗎?幾點鐘去的?”
“大約7點鐘以前吧。”
“從‘興順肉鋪’到菜市場怎么走了那么長時間?”
“中途我去‘鬧春院’了,找相好小翠姑娘混了一個鐘頭。”
在場幾人聞言,互相交換眼色:原來如此!
日軍有紀律,規定非節日不準去妓院嫖娟。川島雖不是正式軍人,但也必須遵守軍隊紀律,一旦發現有違犯軍紀行為,將和軍人一樣受到處罰,輕則禁閉,重則送交軍事法庭。他生怕說出嫖娼之事而受處罰,所以拼死也不肯松口。不過,川島會不會竊取了官邸的財寶交給妓女小翠窩藏?這一點應當問一問,山本治雄朝助手使了個眼色。
助手又問:“川島君,你在小翠姑娘那里混一個鐘頭,給了她多少錢?”
川島回答:“不給錢。因為我平時有錢時給多了。”
川島說完這句話后,閉上了眼睛,陷入了熟睡之中。
山本治雄下令派特工去“鬧春院”調查,并將該妓院暫時封閉,全體人員取保就地囚禁,等待處理。
一會兒,派去的特工打來電話,向特高課長報告:川島所供屬實!
這就是說,川島并未行竊。不過,川島違犯軍紀一舉應受處罰,被山本治雄下令先行關押。后來,岡村寧次念他平時表現尚好,又是在官邸干的,網開一面,未予處置,遣送回國了事。
在對川島進行核查時,山本治雄下令對全官邸進行大搜查。當“鬧春院”調查結果報來時,搜查已進行了大半,還未獲線索。山本治雄不禁有些心怵,這么一起明擺著是內盜盜竊案,如果查不出贓物和案犯,那他這個特高課長的臉面往哪里擱?
正當山本治雄擔心時,搜查有了結果:在軍醫坂本五郎少佐的藥箱里,發現軍用票360000元;經核查號碼,正是財務室失竊的那部分。
特高課長大喜:“坂本人吶?叫他來見我!”
特工去集中官邸人員的客廳一問,回來向山本洽雄報告:“坂本少佐今天一早就出去了,當時還沒發現發生了失竊案。”
“他去哪里了?”
“他去給日本領事館一位官員診病了。”
坂本五郎是岡村寧次的保健醫生,入伍前是東京醫科大學教授,醫術高明。在北平的日本軍、政、商界的達官貴人有病一般都喜歡請他診治。
山本治雄下令:“馬上派一輛車,去領事館把他拉回來!”
半小時后,坂本五郎匆匆返回官邸。坂本五郎和山本治雄是熟人,他又不如發生了什么事,見面自是先寒喧:“山本君,你……”
山本治雄秋風黑臉,大聲喝道:“坂本,你干的好事!”
坂本五郎給弄了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發生什么事了?”
“官邸發生了盜竊案!”
“山本君,此話怎講?……難道……難道我是竊賊?”
“你還想抵賴?跟我來!”
山本治雄把軍醫帶到診療室,把藥箱朝他面前一擺:“你自己看吧,漏餡啦!”
坂本五郎遲遲疑疑地打開藥箱,見里面放著一厚疊千元軍用票,不禁大吃一驚,倒抽一口冷氣:“哦——”
“嘿嘿,怎么樣?”
坂本五郎情知不妙,卻很鎮靜:“也好,你們可以檢驗一下上面的指紋嘛,看是不是我坂本五郎的!”
坂本五郎說著,戴上醫用乳膠手套,小心翼翼地把藥箱里的其他東西拿出來,放在一邊,然后把藥箱一蓋,推向山本治雄:“山本君,拿去!找個專家檢驗一下吧!”
山本治雄在一旁注視著他的動作,心里突然一涼:完了,不是他作的案!原來,山本治雄先前察看現場時注意了作案者的撬鎖痕跡,認定是用右手干的。但眼前這個嫌疑人坂本五郎卻是個左撇子!
當天晚上,指紋鑒定結果出來了:應當排除坂本五郎的作案嫌疑。
專家還指出:官邸所有人的指紋都與從現場及軍用票上提取的指紋不符。
山本治雄面對著《指紋鑒定報告》,目瞪口呆:難道不是內盜?
四
這天深夜,岡村寧次了解案件的偵查情況后,認為山本治雄搞軍事偵察是內行,對刑事偵查卻是外行。他反復考慮下來,決定把案件交給北平市警察局負責偵查。
案子發生后的第二天上午,岡村寧次一個電話把北平市警察局日本顧問儀誠彥谷召到日本華北派遣軍司令部,當面介紹了案情,鄭重交托,務求偵破。儀誠彥谷一口答應,請岡村司令官盡可放心,坐候佳音。
日偽時期,淪陷區都建立了漢奸政府,下設各行政主管機構,每個機構都由日本人擔任顧問。這個“顧問”,實際上即是該機構的負責長官,名義上任正職的中國人不過是傀儡而已。儀誠彥谷作為北平市警察局的顧問,事實上即是局長。當下,他驅車返回警察局,一回自己辦公室就找來漢奸局長彭廣鑫,傳述案情后,下達了偵查命令。
彭廣鑫慣于仰東洋鬼子鼻息,當下自然不敢怠慢,當天下午即仿照日本警務界偵查大案的慣例,擬出了“岡村司令官官邸盜案偵查本部”的名單。“偵查本部”共有18名偵探,都是曾獨立偵破過較大刑事案件的資深刑警;主任由北平市警察局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易伯勇擔任。
彭廣鑫把名單送到儀誠彥谷的案頭,請顧問先生審查。儀誠彥谷在“顧問”位置上,抓大不抓小,拿起名單一看,18個偵探中只知道易伯勇一個,但他還是點了頭,讓彭廣鑫當場把人召來,宣布使命。
彭廣鑫于是召來易伯勇等18人,介紹了案情,下達偵查命令,并且限令“從即日起一周內必須偵破本案”。
儀誠彥谷是個“中國通”,漢語說得很好,他在一旁敲邊鼓,陰陽怪氣地表示在規定的期限內偵破案件將予以重賞;否則……“否則”如何他沒有說,只是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這是不言而喻的暗示。
易伯勇接受任務后,自是賣力,當下作了一番準備,即率“偵查本部”全體成員驅車前往煤渣胡同岡村寧次官邸。
易伯勇這年31歲,出身于官僚家庭,曾東渡日本留學,畢業于東京警官大學,學的是刑事偵察專業。他回國時正值“七.七事變”爆發不久,北平已被日軍占領。經一位當漢奸的親戚介紹,他進入市警察局當刑警。易伯勇生性聰明,業務又精,幾年來倒也扎扎實實破過多起大案,深受上司器重,所以升遷頗快,沒幾年工夫就爬上了刑警大隊副大隊長的位置。
易伯勇一行到了岡村寧次官邸,與警衛隊長宮本元太郎打過招呼后,先勘查現場。案子發生后,岡村寧次出于安全方面的考慮,沒再住在官邸,他的臥室已被特高課封起來了。易伯勇以“偵查本部”的名義啟了封,親自入內勘查。
易伯勇畢竟是科班出身,不一會就發現了特高深勘查現場時漏掉了的痕跡——岡村寧次的床底下曾有人鉆入過!
易伯勇沉思了一會,當即驅車前往華北派遣軍司令部求見岡村寧次。岡村寧次破例接見了這個“中國人刑警”。易伯勇向岡村寧次提出了兩個問題:①案發那天晚上是否醒過?②是否起來過?
岡村寧次的回答是:一宿睡得很熟,沒有起來過。
易伯勇于是得出結論:案發那晚有人進入岡村寧次的臥室,其時賊也在內,受驚而藏于床下。
易伯勇返回岡村官邸,召來值勤衛兵小山淳一問,牽出了警衛隊長宮本元太郎。
易伯勇又找宮本元太郎問話。宮本上尉初時根本不把這個“中國人刑警”放在眼里,待到一聽易伯勇競能說一口流利的帶東京口音的日語,這才稍稍客氣;又聽易伯勇分析他進入岡村臥室的反常處后,終于徹底買帳,爽快地道出了曾對特高課隱瞞了的“看花眼”一節。
易伯勇聽了,頓時警覺起來:衛兵野田和衛隊長宮本元太郎在同天晚上相隔不長的時間里都看到“黑影”,這決非偶然!看來果真是有外來者潛入官邸了。由此判斷,作案者是外賊無疑!
易伯勇作出決定:即刻去隔壁日軍兵營勘查!
易伯勇帶了幾個偵探,搬來長長的竹梯子,爬上兵營屋頂,折騰了好一陣,終于發現了痕跡:竊賊是從兵營后面的水落管子攀上三樓屋頂,然后從屋頂躍過小巷而潛入岡村官邸的。易伯勇站在高高的兵營屋頂上,探頭往下望著6米多寬的小巷和上有尖利碎玻璃的岡村官邸圍墻,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連連搖頭,嘆道:“如此飛躍,真正不可思議!”
接下來,“偵查本部”召開案情分析會,重點議題是排查嫌疑對象。身懷如此絕技的竊賊,北平以前倒是出過一個——大名鼎鼎的“燕子李三”。但是,“燕子李三”早在多年前就已經失風被捕,開刀問斬了。“偵查本部”的偵探中,有2位當年曾參加對“燕子李三”的緝捕行動,對情況了如指掌,親眼目睹李三人頭落地,絕無重新生還之理。那么,難道現在又冒出一個踏上邪道的輕功高手了?
易伯勇沖眾偵探拱手:“各位弟兄,想想看,以前是否聽說過此類案件?”
18個偵探坐在那里搜腸刮肚想了半天,也沒從各自的記憶中挖出和本案相似的案件。
易伯勇暗忖:也許北平曾經發生過此類案件,但并不是眼前這些弟兄辦的,這要查閱以前的案卷。于是,易伯勇讓人搬來厚厚的刑案卷宗,令眾偵探查閱,指望白紙黑字能幫助“偵查本部”擺脫困境,結果也是白費勁。
這時,離接受偵查任務已有2天。易伯勇想想離規定的期限還有5天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個老偵探見了,提議說何不去向“卜捕頭”討教,說不定有用。易伯勇無奈之下,便準備了一份禮品,踏進了“卜捕頭”——曾任國民黨北平市警察局刑警大隊大隊長、現因年邁而閑居在家的老捕頭卜大勝的家門。
卜大勝聽易伯勇介紹了案情,沉思了一會說:“案犯多半是黑道上的角色。”
易伯勇又請教:“老前輩估計是哪塊地盤上的角兒?”
卜大勝離開警務界已經8年,對北平眼下的黑道人物已全然生疏,他無法提供線索,只是給予點撥:這種身懷絕技的角色,武林中人應當知曉,可以去找國術界人士打聽。
易伯勇一聽,茅塞頓開。當天下午,他又備了一份禮物,去拜訪位于前門大街的“開明國術館”的館主胡省三。胡省三五十歲出頭,年輕時曾在少林寺待過多年,學得少林拳術、棍術及刀槍,一身功夫頗為了得,在平津地區名氣很響。他主持的“開明國術館”已經開了十多年,教出了數以千計的弟子。武林中人講究的是一個“義”字,那些弟子離開國術館后,不管混得好歹,都須記掛著胡館主。他們有事沒事都時常去“開明國術館”坐坐,說說武林瑣聞。因此,胡少三消息甚靈,去年曾幫易伯勇提供線索,破過案子。
當下,胡省三聽易伯勇如此這般一說,初時甚覺納悶,說:“民國以來,國術漸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平津地區現存的能夠‘高來高去’的主兒,真個是屈指可數!”
胡省三略一沉思,扳著乎指頭侃侃道來:“公主墳的‘草上飛’張展,當年真能踏雪無痕,技震塞外,但現在早已過花甲之年,上月又中風癱倒了;京西七仙莊的‘云中鶴’莫瘦巖,最講武德,嫉惡如仇,決不會去干偷盜之事;東皇城根的‘劉柳葉’劉大君,開了家傷科疹所,收入頗豐,實在不必為錢財去冒那殺頭的險;天津盤山的‘跳鼠王’王阿車,雖是貪財,卻膽小如鼠,借個水缸給他做膽兒也不敢闖岡村寧次的官邸。”
易伯勇聽了,心里一涼,問道:“平津地面能飛檐走壁的就這么幾個?”
“差不離。”胡省三吐出了這三個字,稍停,微晃腦袋,用不肯定的口吻說:“莫不是從外地來的主兒?”
這時,在一旁一直沒吭過聲的胡省三新收的徒弟突然開腔道:“師傅,上星期趙師兄來看您時,不是說起過從河南來了一個叫什么‘飛天黃’的,揚言要和趙師兄他們比試武藝嗎?諢號既叫‘飛天黃’,想來輕功總不凡!”
胡省三一拍腦袋:“對咧!會不會是那家伙?”
易伯勇認為這是一條線索,當下記下胡省三徒弟趙某的地址,決定去查一查。
五
趙某名叫趙得宇,三十多歲,是開人力車行的。他的幾十輛人力車,都是從一個名叫莫老三的財主那里租來的。
易伯勇離開“開明國術館”后,立刻去找趙得宇。趙得宇認識易伯勇,也知道胡省三幫助易伯勇破過案子,所以見易登門,連忙熱情接待,客客氣氣詢問“有何見教”。
易伯勇說:“我想了解‘飛天黃’的情況,希望趙老板能如實提供。”
趙得宇點點頭,遂開腔介紹,使易伯勇對情況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大約半個月前,趙得宇的“趙記車行”來了一個瘦瘦高高的漢子,三十歲左右,精悍靈敏,說一口河南話。此人進門時,趙得字正讓車行里的伙計在院里修一個專用于發綠豆芽的大木桶。他斜眼一瞟,一聲唿哨,從一丈開外平空一躍,直竄到空木桶的沿口上,那桶竟側都沒側一下!
那人“金雞獨立”站在桶口上,沖趙得宇拱拱手,說:“本人姓黃,單名滾,因練過幾天輕身術,所以人稱‘飛天黃’!”
趙得宇一看便知對方是來挑釁的,便按照武林規矩客客氣氣請“飛天黃”進屋里坐,沏茶奉煙款待。“飛天黃”煙不抽,茶不飲,坐在那里只是作揖。趙得宇給他揖得心里發毛,還了一揖,問道:“先生來寒舍,不知有何見教?”
“飛天黃”這才說明來意,卻是令人吃驚:他看中了趙得宇的營生,已和莫老三說妥,讓趙得宇把車行盤給他經營。
這一下,輪到趙得宇作揖了:“這個,趙某卻是不敢從命!”
“飛天黃”當即表示:趙得宇如果不肯轉讓,那就只好約個日子“登門討教”了。言畢,揚長而去。
趙得宇見“飛天黃”武功不賴,估摸自己不一定是其對手,所以去“開明國術館”向胡省三訴說此事,請求屆時派人助威。胡省三一口答應,但“飛天黃”卻未來。
易伯勇當下一聽,頓時大增興趣,問道:“這個‘飛天黃’下榻何處?”
趙得宇說:“那天他離開時,我讓伙計暗暗跟蹤,弄清住在德勝門外‘五源油醬店’里,那掌柜的好象是此人的什么表兄。”
易伯勇記下地址,派2名偵探去調查,所獲的結果是:“五源油醬店”的張掌柜是遠近皆知的老實人,其表弟名叫黃滾,半個多月前從河南新鄉來北平,說想在北平干點賺錢營生。黃滾自幼拜名師習武,一度曾專練輕身術,據說有飛檐走壁之能。黃滾剛來北平時,在“五源油醬店”住了大約個把星期,后來離開了,沒說移住何處。大前天他來過一次,說弄到了一些錢鈔,出手闊綽,買來了不少東西。
易伯勇遂派人去“五源油醬店”關照張掌柜:警察局正在找“飛天黃”,如知其下落,須即秘報,否則會對他不利。同時,易伯勇還派出偵探多人,往全城各處訪查“飛天黃”下落。
這時,警察局長彭廣鑫規定的期限已近。易伯勇要求寬限,彭廣鑫見“偵查本部”已獲線索,也就點了頭。
但是,一連三天,竟未獲一點消息。直到第四天晚上,易伯勇正急得坐立不安時,“五源油醬店”張掌柜派學徒送來了消息:黃滾傍晚去他家,吃過晚飯后已往附近的浴室去洗澡。
易伯勇大喜,立刻命令2名值班刑警換上便衣,揣了手槍前往浴室監視;同時緊急調集力量,速去緝捕“飛天黃”。
半個多小時后,易伯勇帶了20多名刑警抵達目標所在地,先將浴室包圍。那2個先去監視的便衣刑警向易伯勇報告:“飛天黃”已經洗完澡,正躺在包廂里喝茶。
易伯勇一揮手,帶了4個偵探朝里面走去。一個茶房迎上來問道:“先生洗哪個池?”
易伯勇亮出手槍:“警察局的!你在頭前走,到15號包廂外面吆喝‘點心來了’,完了有賞。”
茶房拱拱手:“哎,聽爺的!”
一行人走到15號包廂門口,那茶房亮開嗓門叫遭:“來啦——點心兩客!”
易伯勇幾個撩開棉門簾,一涌而進,5支手槍一齊對準“飛天黃”:“不許動!舉起于來!”
“飛天黃”舉起雙手,驚得臉色青白,問道:“諸位弟兄找錯人了吧?”
易伯勇喝道:“我們是警察局的,找的正是你‘飛天黃’黃滾!”
“這……這從何說起?兄弟……”
“聽他啰嗦什么?還不下手!”
偵探一擁而上,按住“飛天黃”,扣上了手銬,推了就走。
到了市警察局,立刻審訊。易伯勇一提岡村寧次官邸失竊,“飛天黃”矢口否認。易伯勇勸了一番,見無效果,遂拍案喝道:“姓黃的,我知道你武功了得,但到了我這里,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來人,給我拉下去,大刑伺候!”
“飛天黃”慌了,大叫:“且慢!這位長官,你說一下失竊案的時間,也好讓我想想。”
易伯勇一說,“飛天黃”笑了:“天助我也!長官,那天晚上我在西山鐵佛寺和澄清法師下棋,下了整整一夜,我贏了他300元大洋哩!你可以去問一下,黃某倘有半名虛言,甘愿領受刑罰!”
易伯勇見“飛天黃”如此泰然,心里不禁嘀咕:別是抓錯人了?想了想,便命令將“飛天黃”暫時收押,待明日調查過后再作計較。
西山鐵佛寺的澄清法師是該寺主持,40多歲。這個和尚早年喜歡云游,一直游到日本,又在東北待過幾年。有消息說他是日本特務組織“黑龍會”的成員,這當然不過是傳說而已。但他和北平日本憲兵隊關系密切卻是有目共睹的。鐵佛寺為廟產事和西山一個地主發生糾紛,澄清法師派小和尚往憲兵隊送了張二指寬的條子,對方當天就被日本人抓去,嚴刑拷打致死。向這樣的角色調查,易伯勇不敢派手下人去,只得自己爬西山。
澄清法師聽易伯勇介紹情況后,微微一笑道:“易大隊長孟浪些了!那黃滾說的不假,那晚他確實在本寺與我下棋。”
易伯勇拱拱手:“領教了!多謝法師!”言畢下山,一回到警察局馬上下令釋放黃滾。
六
“飛天黃”的嫌疑被排除后,線索斷了。易伯勇無法可想,又去找胡省三。
胡省三扳著手指頭想了又想,能“高來高去”即具備基本作案條件的,還是上次說的那幾個,但他們不可能作案。
易伯勇想了想,問道:“你說的都是老輩的。會不會冒出個年輕的,已經有那么個本事,卻還未曾出名的?”
這句話給了胡省三啟發,他突然拍著額頭道:“對了!會不會是那小子?”
易伯勇心里一喜:“誰?”
“段云鵬。”
“段云鵬是怎么個角色。”
“段云鵬是‘燕子李三’唯一的徒兒,輕功不錯,能飛檐走壁,江湖上人稱‘賽貍貓’。他以前在軍隊當國術教官,后來不知去向,聽說吃起了黑道飯。”
易伯勇一聽,估摸岡村官邸失竊案十有八九系此人所為,反正無論怎么說總是一條重要線索,當下便打昕段云鵬下落,但胡省三卻說不出來。
易伯勇告辭而歸,一回警察局便召集“偵查本部”的偵探開會,介紹了胡省三提供的線索,吩咐眾人即時四出探查“賽貍貓”的行蹤。
18名偵探在北平城內外分頭跑了兩天,總算獲得一條線索:“賽貍貓”在密云縣查家待著。易伯勇當下下令去10個人,先把段云鵬抓來再說。
10個偵探趕到密云縣,一打聽,那查家乃當地豪紳,主人查千步系國術高手,手下徒兒少說也有三五百;又是吃回教的頭兒,全縣數千回民皆聽他招呼。強龍難壓地頭蛇,這等角色最令人心怵。眾偵探當下不敢造次,商議下來推派兩個年歲長而又善說話的,備了份禮物登門拜訪。
查千步聞知北平警探來訪,親自出來接待。他是個久經場面的主兒,知道不可得罪官府,當然也要顧及江湖義氣。當下聽明來意后,從容答稱:段云鵬是他的朋友,時常來密云小住。最近一次是三個月前,住了半個多月才離開,聽說去了天津,意欲投奔李一京的馬戲班。至于段云鵬是否和任何刑事案件沾邊,他就不得而知了。
偵探介紹了岡村寧次官邸盜案,不露聲色地施加壓力,暗示此事犯了“天條”,日本人決不肯善罷甘休,請查千步如若聞知段云鵬的消息,即時跟他們通氣。查千步自是一口答應。
偵探謝辭出來,眾人無功而返。
易伯勇聽偵探匯報密云之行情況后,派人連夜急赴天津找李一京要人。
李一京是馬戲班主,也是津門一霸,腳踩黑白兩道,應付官府自是從容自如。他聽偵探道明來意后,說段云鵬曾經來過,意欲留在班里吃馬戲飯;但他久聞此人行為不端,所以贈以大洋百元,婉言相拒。段云鵬在天津待了兩天就走了,聽說去通州投奔殷汝耕了。
偵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逕直赴往通州查緝。殷汝耢是華北大漢奸、冀東兒皇帝,別說一般偵探了,連彭廣鑫登門也未必肯賞臉接見。偵探知曉這一點,沒去撞釘子,而是轉了個彎,找通州同行查詢,所獲結果大出意外:段云鵬早在一個半月前已經被捕入獄了!
原來,段云鵬來通州后確是投在殷汝耕門下,擔任殷汝耕衛隊的國術教官。一個多月前,段云鵬和人去酒樓喝酒,跟一個穿便衣的日本人吵了一場。當天晚上,駐通州的日軍部隊出動一個小隊把段云鵬逮捕,押往北平。據說段云鵬得罪的那個日本人是北平日本特務機關的小頭目。
偵探急返北平,將情況向易伯勇報告。易伯勇悄悄一了解,知道情況屬實,段云鵬一在還被關押在特務機關的牢房里。
易伯勇懵了:如此說來,作案者不是“賽貍貓”?
偵查工作走進了死胡同,彭廣鑫寬限的時間已到。易伯勇憂心忡忡,去局座那里好說軟纏,討得5天寬限,苦思無法,只好又去向老捕頭卜大勝求教。
卜大勝早在前清光緒皇帝時就已在吃捕快飯了,見多識廣,當下給予點撥:此案定是段云鵬所作。段云鵬顯然和獄卒互相勾結,夜晚從牢里出來作案,然后和獄卒分贓。要查清并不難,只要獲取段云鵬的指紋就可以了。
易伯勇聽后,如夢初醒,當下決定依計而行。
七
段云鵬,又名段萬里,1904年生于河北省冀縣。他自幼習武,后來又拜著名輕功高手“燕子李三”為師,練得一身高超武功。有一次,有個走江湖的拳師在街上表演武功,段云鵬去踢場子,他手執酒杯,騰空而起,踩著觀眾的肩膀、頭頂,繞場飛竄一周,身輕如燕,沒踩痛一個人,杯里的酒也一滴未灑,使那賣藝漢子慚愧而去;為此,人們給他起個綽號叫“賽貍貓”。
段云鵬擔任東北軍國術教官時,一次去唐山游玩,喝醉酒后遇小偷被竊了個分文全無。酒醒以后,饑腸轆轆。他走進一家飯莊,要了2斤餅子1斤肉,風卷殘云一掃光;拍拍屁股正欲走路,被伙計一把扯住:“付錢!”
“付什么錢?”
“2斤餅子1斤肉!”
段云鵬一瞪眼睛耍賴道:“我怎么吃得下2斤餅子1斤肉?連我這個人也沒3斤重哩!”
飯莊掌柜氣得渾身哆嗦,讓伙計取來一桿大秤,當場稱人,想讓這個無賴難以自圓難說。段云鵬躍身抓住秤勾一稱,體重只有2斤4兩,令人目瞪口呆!他乘機揚長而去。
抗日戰爭爆發前,段云鵬離開軍界,混跡江湖,流落為慣竊,利用他的武功成了一個專門利用黑夜的掩護入室盜竊的“黑線”。“賽貍貓”在平津地區屢屢作案,曾夜入天津市長官邸、北平瑞蚨祥綢布店、德國大使館以及一些闊商、富戶住宅內盜竊,竊得錢財后吃、喝、嫖、賭,揮霍一空。
由于段云鵬作案手段狡猾,雖是慣竊,卻極少失風。偶爾落網,也以假名應付,并以錢財賄賂警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無論在北平還是天津警方的刑案卷宗里,都找不到他的姓名和案情,那些盜竊都成了無頭案件,久置不破。久而久之,段云鵬在警察局也頗有幾個鐵桿朋友,關鍵時肯為他出力幫忙。
四十多天前,段云鵬在通州“源城酒樓”喝酒時和一個日本特務發生急吵,當天晚上即被捕,逕押北平,囚于北平日本特務機關看守所。根據日本特務機關處理人犯的慣例,初捕人犯皆由決定拘捕者一手處理。那個吵架的日本特務派人抓獲段云鵬后,尚未處置就被上司派往東北去執行任務了,把段云鵬擱在看守所里,不理不問。
段云鵬被捕后,通州方面馬上就有朋友去北平找段在北平市警察局的朋友,請求多加關照。一位姓薛的警官隨即通過熟人找到在日特機關看守所當看守組長的中國特務龐紹康,托龐關照段云鵬。
龐紹康原是國民黨北平市警察局看守所的看守員,抗戰爆發后因會說日語而被日本特務機關看中,調往特務機關看守所,擔任專門關押“嫌疑犯”的“疑”字號監區的夜班看守組長。龐紹康受薛警官之托,對段云鵬予以優待。段云鵬在看地所里倒也未曾吃苦頭:單住一個監房,每天煙酒不斷,也無獄卒找岔子。
這樣半個月下來,段云鵬感到“過意不去”,遂和龐紹康商量,表示要好好報答一下。怎樣報答法?“賽貍貓”倒也直言不諱:待到晚間輪到龐紹康值班時,他溜出看守所去作案,弄得錢財和龐紹康二一添作五。龐紹康知道段云鵬輕功了得,料想不會出岔子,內心又是貪財,當下一口答應。
日本特務機關看守所看押雖嚴,但對“疑”字號監區卻很大意。幾天后,龐紹康在值下半夜班時將段云鵬放了出去。段云鵬選了家當鋪,輕而易舉地越墻潛入,從庫房里竊得貴重皮貨2件,由龐紹康銷贓得款千余元大洋,兩人瓜分了。這個成功使段云鵬感到欣喜,尋思干脆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利用羈押機會作一起大案,撈它一大筆錢財。這祥,警方偵查時就無法懷疑到他頭上來。段云鵬遂和龐紹康密議,龐也是貪得無厭,自是一拍即合。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選擇“主兒”,段云鵬也真是“藝高人膽大”,一選就選擇了岡村寧次官邸。為萬無一失,下手前他曾兩次溜出看守所,去岡村寧次官邸附近察看地形和警戒情況,制訂了從兵營屋頂躍入官邸的潛入方案。
那天晚上,段云鵬潛入官邸后,先去岡村寧次臥室,乘小山淳在外間瞌睡悄悄潛入內間。他正待下手,宮本元太郎進來了,遂急忙躲入床底。待官本元太郎離開后,他即撬開櫥門行竊。其時,外間小山淳已醒,段云鵬得手后遂從窗子出去,運用輕功下到地面。接著,段云鵬又去官邸財務室,撬開保險箱行竊。那軍用票是限于日軍內部流通的一種代價券,拿到外面市場上是廢紙一疊。段云鵬原本不想拿,但轉念一想可以用來轉移警方視線,遂順手牽羊取了,潛入隔壁診療室放進了坂本五郎的藥箱。
段云鵬把竊得的黃金、鈔票等打成一個小包,縛于背部,然后溜到官邸右側院墻崗亭下,順著崗亭爬上圍墻,瞅個空子跳到小巷里,悄然遁去。他所選擇的位置正是衛兵的視線死角,又是下半夜時分,衛兵困倦,竟然未曾察覺。
段云鵬知道帶這么些東西回看守所是不妥當的,便溜往附近一個公園,把小包藏在枯草叢中。回到看守所,把經過情況對龐紹康簡述了一遍,倒頭便睡。當天上午,龐紹康交班后即往公園,把藏匿的贓物帶回家去,幾天后移藏于附近一個廢磚窯里。
段云鵬作案后,讓龐紹康留心風聲。此案由于涉及日軍高級軍官的安全保衛問題,所以對外秘而不宣,連北平市警察局的人也不是人人皆知,龐紹康自是沒聽到什么。段云鵬放下心來,每天在看守所監房里喝酒,卻不知易伯勇已經在找他的行蹤了。
卻說易伯勇經名捕頭卜大勝點撥,決定杷偵查觸角伸進日特機關看守所。日特機關和北平警察局、派遣軍、憲兵隊都無關系,是直屬東京大本營的一個特殊機構,因此衙門雖小,牌子卻硬,并不容得小小一個易伯勇為所欲為。易伯勇深知這一點,不敢造次,只好走“正規路子”,找彭廣鑫局長要求出面交涉。彭廣鑫也沒這個膽,就去找日本顧問儀誠彥谷。儀誠彥谷聽說是破案之需,便派秘書去日特北平機關聯系,總算獲得許可。
哪知道經這番折騰,風聲已經泄漏出去,段云鵬的朋友薛警官馬上通知龐紹康,讓段云鵬“注意應付”。段云鵬的“應付”辦法很簡單,當天晚上即乘其他看守員值勤之際,施展他那“高來高去”的本領,越獄而遁,不知去向。
警方沒能取到指紋,無法證實作案者確是段云鵬,雖然采取措施偵緝,但始終沒能抓到段云鵬。不久,岡村寧次調離北平,此案便不了了之。
八
段云鵬此后便混跡江湖,始終在華北地區作案。抗日戰爭勝利后,國民黨軍統局北平站行動組上校組長江洪濤遵照軍統局局長戴笠的命令,設法找到段云鵬,將段吸收進入行動組,軍銜為中尉。軍統局北平站少將站長馬漢三非常看重段云鵬的武功,指示江洪濤“委以重用。”
國共進行停戰談判期間,馬漢三親自向段云鵬下達行刺中共代表葉劍英、滕代遠的密令。段云鵬接受命令后,于深夜飛檐走壁潛入葉、滕的主處,陰謀行刺,但被我警衛人員及時發覺,當即鳴槍示警,段倉惶逃離。
1947年9月的一天深夜,段云鵬運用他的輕功技藝,攀登到我北平市委地下交通站的屋頂,破獲該站地下電臺一部,從而導致中共在北平、天津、上海、西安、沈陽等地的地下電臺遭到破壞,地下工作人員數百人被捕入獄。為此,蔣介石親自飛赴北平,重獎有功人員,并接見了段云鵬。
1948年1月中旬,蔣介石為威脅傅作義,決定將正為奔走和平解放北平的國民黨北平市市長何思源秘密處死。保密局局長毛人鳳指派該局行動處處長葉翔之飛赴北平,直接向段云鵬下達密殺令。段云鵬遂夜入何思源宅第,將定時炸彈置于屋頂,炸死了何思源的二女兒,炸傷了何思源本人,何妻及子女5人。
段云鵬作案后,乘坐飛機經上海逃往臺灣。
1949年9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段云鵬受國民黨保密局派遣,從臺灣經香港潛赴北京,收集政治、軍事情報。
1950年6月,保密局長毛人鳳親自向段云鵬下達密令:秘密潛赴北平(北京),暗殺中共首腦毛澤東。
段云鵬接受任務后,經香港、廣州抵達北京,做暗殺行動的先期準備工作,發展了數名特務,然后返回香港。9月14日,段云鵬化名張仁,以九龍大輪行副經理的成份到廣州與和昌行洽談投資為由,從深圳入境,企圖赴北京實施暗殺行動。
早在6月間段云鵬在北京、天津活動時,我公安機關就已獲得情報,掌握了段的動態。當時,公安部長羅瑞卿曾指示北京、天津兩市公安局:段云鵬對首都和中央領導人的安全,威脅極大,要想盡一切辦法抓住他。公安機關為此專門制訂了方案,偵查觸角一直伸到香港。因此,段云鵬此次進入深圳后即被我方監控,直至廣州。段云鵬抵達廣州后僅數小時,即在下榻的旅館被捕。
段云鵬被捕后,用空軍專機押解北京,囚于草嵐子看守所。經審訊,段云鵬供認了自己的反革命罪行。之后,段云鵬又在其《自傳》中供述了解放前作的大批“飛盜案”,其中一起就是“飛盜岡村寧次官邸案”。他供稱:在該案中所竊得的贓款和龐紹康瓜分了;綠色翡翠球,賤賣給一個東北古玩商后不知下落;那支刻有裕仁天皇名字的手槍,后來送給了馬漢三。
羅瑞卿向毛澤東主席匯報了破獲“段云鵬反革命案”的經過情況。毛主席聽后贊揚了公安干警,還不無風趣地說:“段云鵬他不是‘飛賊’嗎!”
段云鵬于1969年10月11日被押往天津予以處決。
日軍侵嵊縣罪行
日本帝國主義侵略嵊縣可分3個階段。
第一階段自1938年12月3日轟炸嵊縣縣城開始,到1942年1月1日轟炸長樂、太平止,此階段主要特征是日軍飛機空襲嵊縣。據浙江省敵機空襲統計表,嵊縣遭日機空襲共45次,敵機107架次,投彈526枚,炸毀房屋6329間,震倒房屋302間,炸死135人,炸傷150人。其中最為慘烈的是1941年6月11日對嵊縣縣城的大轟炸,16架日機輪番轟炸長達2小時,投彈138枚,直至全城變成一片火海才離去。此次轟炸共炸毀房屋5874間,震倒146間,死18人,傷6人。市心街兩邊和南大街等繁華的商店、街道全數變成瓦礫。還有一次是1942年1月1日,日機3次共9架轟炸長樂、太平,共投下41枚炸彈,炸毀房屋98間,炸死19人,重傷15人。
第二階段是日軍流竄嵊縣的階段。日軍流竄嵊縣有5次(資料不清晰不具體的除外)。第一次是在1940年10月,100多名日軍從上虞方向流竄至三界一帶,晨至而中午時返回。第二次是1941年4月22日,二三百日偽軍從諸暨流竄至徐家培、王院等地。第二天上午侵擾富潤,殺人、放火、奸淫、搶劫,無所不為。下午至甘霖,殺死民眾7人,燒房子,燒汽車,后經山口、吳家灣返回諸暨。第三次是1941年12月31日,駐上虞惠豐鎮大批日軍在漢奸特工隊“小島部隊”帶領下襲擊轉移至襟水鄉仁村的國民黨陸軍34師,次日(1942年1月1日)竄入仁村,竹老咩等11人被殺死,3人重傷,另有2名嬰兒被各自母親緊抱懷中(防啼哭)以致窒息夭折;鄰村2人至仁村探親,于黑夜中亦中彈喪生,共死亡15人。第四次在1942年5月16日,日軍以打通浙贛鐵路線和占據衢州機場為目的,用5個師團和3個混合旅之兵力,發動浙贛戰役,其中一部一萬余人分四路分別從上虞、新昌、紹興入境嵊縣,5月19日入東陽西去。此次流竄,為害之烈,前所未有,其中尤以5月19日貴門鄉和5月18日長樂鎮為甚。在貴門鄉,紹興專署干警在突圍時犧牲6人,呂韶美等鄉民無辜被殺死的有21人,另有貴門鄉校師生3人,長樂鎮商民1人,被殺害平民總共有25人之多。在長樂鎮,被日軍殺害的村民有15人。第五次是1942年6月5日,一股日軍自上虞流竄三界沈家灣村,殺死村民4人。
第三階段是嵊縣淪陷后的階段。1942年7月14日,日軍及偽軍約千人進駐嵊縣城區,后又在甘霖和長樂設立據點。嵊縣國民政府在日軍大流竄時移駐董龍崗、毫嶺等地。縣城淪陷后,輾轉于瑠家田、山口、通源道場、王院坂頭、下安、嶺根、大丘巖、丁家店、六洞口、屏岫、上莊、貴門、封田嶺、淡竹等農村和山區間,直至抗戰勝利。駐縣城日軍七十師團六十二旅團十七聯隊,聯隊大隊長大寺中佐駐嵊,兼嵊新警備司令,還有墅津太尉、牛尾、山浦、太田隊長等,聯絡官為高橋硯川,小島工作班主任胡文漢,憲兵隊長西谷。司令部設在嵊縣中學。此段時期,日軍設據點、筑工事和外出“掃蕩”,給嵊縣人民帶來人口、財產的巨大損失和苦難。1942年9月,日軍在甘霖小學設立據點,不久移至甘霖鎮西原誠信絲廠,因駱家大路村民房遮擋日軍崗哨視線,強令村民三天內拆除所有住房,致使39戶人家無家可歸。1943年4月16日,日軍在長樂鎮設據點,趕走下坎頭18戶居民,拆屋建工事,致使18戶居民流離失所。據點之敵外出掃蕩是平常事。1942年7月20日駐新昌一百多日軍掃蕩黃澤,殺死平民32人,重傷5人,輕傷數十人,另外,被殺死的還有游擊隊員5人。1943年4月15日,800多名日軍掃蕩漢溪鄉,殺死無辜村民6人,又用繩索捆住20多名村民的雙手,并連接成串,再把他們推落橋下取樂。1943年12月10日,駐城日軍大舉進攻下王,肆意縱火,227戶居民住房被焚201戶,毀屋735間,鄰村上塘共23戶,僅剩2戶,毀屋101.5間。下王2位老人被活活燒死,焚毀之財物、家具、書畫作品等不計其數。在日軍占領嵊縣的后期,隨著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節節勝利和中國人民的英勇抗戰,駐城日軍外出“掃蕩”次數減少,到1945年5月后,從檔案資料看,日軍基本上只在縣城近郊一帶活動,但是殺人、擄掠、勒索、奸淫婦女的事情幾乎每日都有一起或幾起。
日本侵略軍兇殘、滅絕人性不僅表現在狂轟濫炸,殘殺無辜上,同時也表現在肆意奸淫婦女和擄掠財物上。流竄日軍每到一地,必奸淫婦女、擄掠財物、強拉民夫。奸淫婦女,不分對象,不顧場合。1942年5月17日,一股日軍流竄至富潤,村中一些婦女悉遭奸污。其中一婦女被多名日本兵摧殘后,致使精神失常。同日,大王廟村一婦女為護衛女兒逃脫,被日軍砍殺身亡。次日,長樂鎮未逃離的婦女被日軍奸淫者多達100多人,其中一14歲少女,被日軍輪奸致死,一婦女遭輪奸后,又被割去雙乳慘死。淪陷后,嵊縣縣城和甘霖、長樂據點都設有慰安所,供日軍泄欲。
擄掠財物是日軍的常事,可惡的是日軍把拿不走的財物縱火焚燒或摔打砸碎。捕殺牛羊雞鴨等牲畜是日軍慣常行為。1942年5月日軍大流竄時,在日軍經過的村莊里,到處都有被日軍斬下的雞鴨頭爪、皮毛(剝皮的)、內臟和缺腿的死豬。最被人們唾罵的是,他們在狂吃濫嚼后,還把大便解在米缸里和飯鍋上。如此暴殄天物,真到了人神共憤的程度。
四、人口傷亡情況
嵊縣在抗日戰爭時期傷亡人數,根據社會調查資料和搜集到的檔案資料和文獻資料,并經過反復分析、梳理和統計,結論為:直接死亡546人,受傷353人,失蹤85人,總數為991人(其中包含死傷合計7人)。數字中包含當時屬新昌縣的黃澤鎮。
從上述傷亡人數年份分布表中,1942年日軍的流竄及掃蕩對嵊縣人民帶來的災難最大。1942年,全縣死亡335人,傷108人,失蹤36人,合計479人,占整個抗戰時期全縣傷亡人數的48.83%;空襲中,人員死亡也較多,為135人,占直接死亡人員總數的24.9%。
在直接死亡的542人中,有地方抗日聯鄉隊等人員11人,共產黨領導的游擊武裝11人,紹興專署干警6人,其他公職人員5人,合計共33人,其余509人皆為平民。平民占死亡人員總數的93.9%。在直接死亡的人員中,非嵊縣籍人員有21人,其中紹興專署干警在貴門雅安突圍犧牲6人,游擊隊在棠頭溪與搶糧日軍作戰犧牲2人,在黃澤被掃蕩日軍殺害5人,省電話局通訊人員在甘霖被日軍殺害4人,其他的有浦江縣政府職員1人,天臺工匠2人,杭州鐘表老板1人。
此外,據我們查到的資料,已知在外地被日軍槍殺或炸死的嵊縣人(都有姓名)有23人,其中包括被殺于上虞的共產黨領導的游擊隊隊員葛生泉等3人。
同時,嵊縣人在紹興專署黨政團警和省政工隊犧牲和殉難的有86人,在國民黨正規軍抗敵陣亡的將士有180人(都有姓名),因此,若要統計嵊縣籍人員在抗戰時期直接死亡總人數,可列以下算式:
546人(統計表中死亡數)-21人(非嵊縣籍人死亡數) 23人(嵊縣籍人員在外地死亡數) 86 180=816人。
如計算直接傷亡總數,需再加上受傷353人和失蹤85人,并加上在外地受傷4人和失蹤4人,共有1260人。
關于間接人口傷亡情況,主要是在日軍侵華戰爭環境下,被國民黨政府、軍隊強征后死、傷、失蹤的壯丁、民夫以及因戰爭造成的死、傷、失蹤災民,同時也包括在戰爭環境下被各自父母窒息死亡的幼童4人和在日軍逼迫下去黃澤買鐵被國民黨士兵刺死的農民7人。1943年,2500人是北山茶農餓死和外出逃亡人數。浙江省善后救濟資料調查報告中的嵊縣難民數61739人未統計在內。
在抗戰期間,國民黨正規部隊在嵊縣與日軍作戰較大的有3次:一次為1941年12月31日在仙巖鎮仁村,死難戰士100多人;第二次為1942年6月1日在黃澤白泥坎,死16人;第三次發生在1944年6月8日的東林村,戰士死傷30人左右。
財產損失情況
財產損失分居民財產損失和社會財產損失兩部分。此次調研,居民財產損失統計比較詳細,都是直接損失,沒有間接損失。社會財產損失由于檔案資料不全,很難統計。特別是社會財產中的直接損失較少,我們根據現有資料進行統計;社會財產的間接損失,我們是根據有關資料分析后計算的。
(一)居民財產損失情況
根據調查表中所反映的和檔案館保存的有關資料統計,全縣居民財產損失總數為7943090.19元(1937年7月法幣幣值),其中被毀壞房屋(包括房內財產)價值7803845.67元,占總數的98.24%,而其他損失不足2%,顯見房屋以外的財產損失數與真實損失數距離很遠。
我們從分年統計表中可看出居民財產損失以1941年為損失最重,不確定年份的“抗戰期間”次之,分別占總損失數的53.62%和27.21%。1941年的財產損失,主要是日機瘋狂空襲嵊縣所造成的。
(二)社會財產損失情況
社會財產損失分為直接損失和間接損失兩部分。
1.社會財產直接損失
全縣社會財產直接損失為615500.1元,主要反映在以下幾個方面:
(1)工業。抗日戰爭初期,嵊縣絲廠計有錦源、誠信一廠、誠信二廠、江夏、源大、華堂、慶云、剡源和開元等10家,共有繅絲車1264臺,揚返車985架,年產白廠絲5000擔,是當時省內主要的繅絲工業基地之一。1942年7月嵊縣淪陷后,多數絲廠關閉。在1947年6月24日填報的蘇浙皖三省絲廠抗戰時期直接損失間接損失調查總表中,對嵊縣開元、錦源、誠信一廠、誠信二廠和剡源5個廠的損失,按照戰前的價格進行了估值,直接損失為587005元,間接損失為1485271元。另據浙江檔案館有關材料反映,抗戰期間日軍流竄時,嵊縣損失鐵制器具、大中茶廠設備損失共計1325.96元,與直接損失兩項合計,工業直接損失588330.96元。
(2)交通。根據《浙江省各縣縣道破壞損失數量及現值估算表》,嵊縣損失公路250公里,折算成1937年7月法幣值為12481.47元。另有省驛運處在嵊縣的損失47.64元,兩者合計為12529.11元。
(3)商業。1938年,全縣工商業總戶數598戶。1941年,縣城有118個行業,519戶商店。1941年5月城廂遭受日機狂炸,次年5月日軍竄擾縣城,兩次被毀商店達300余家,商業衰退。到1946年,商業僅剩89個行業,340戶商店。縣城商戶的增減數字中,可看出嵊縣在商業上所受損失之巨,但因無具體數字,無法反映。在表中填報的有復興商業公司1942年在嵊縣的損失額,為12106.3元;中國茶葉公司1942年度各地倉運損失調查表在嵊縣損失的111.16元,兩項合計為12217.46元。
(4)農業。據浙江省各縣市抗戰時期蠶戶直接損失總報告表,主要為蠶戶的養蠶器材損失,計19.57元。
(5)公共事業。根據現有的資料,其他機關、事業單位在抗戰期間的損失均無法單獨統計,尤其是房屋的損失,與居民的房屋幾乎無法分離,因此均統計在居民財產損失中。現在可以單獨統計的損失僅為浙江高等法院所有的嵊縣法院房屋、財物損失額,計2403元。
2.社會財產間接損失
全縣社會財產的間接損失,共計9566399.88元。主要反映在以下幾個方面:
(1)農業方面
茶葉 1930年至1937年,茶商年均收購茶葉8萬擔,其中1932年收購達9.4萬擔。日軍侵嵊后,外銷道路斷絕,茶葉購銷停滯。1942年僅產1.78萬擔,減產6.22萬擔。以每年減少6萬擔計算,在1942年至1945年4年間,茶葉產量減少24萬擔。據抗戰時期出版的紹興《戰旗》第六至七期關于嵊縣土特產調查和浙江省第三區各縣主要農產統計表,1939年10月嵊縣茶葉單價為每擔45元,折算成1937年7月的法幣為每擔17.86元,以此計算4年茶葉損失達 4285714.29元。
蠶繭 1939年縣內繭行減至26家,年收鮮繭約2.5萬擔。1947年繭行僅剩5家,收鮮繭4748擔(包括錦源、開源兩廠的收購量)。從1939年到1947年8年間平均每年減少2531.5擔,據此計算,日軍侵嵊四年間,全縣鮮繭產量共計減少10126擔。以紹興市實物折算參照表鮮繭價每擔11.91元計算,損失達120499.4元。
桑園 1933年縣內有桑園7.47萬畝,養蠶戶5.36萬戶,占當時農戶總數的75%,年產繭達5.69萬擔,為歷史最高。日軍侵嵊期間,桑園遍遭破壞,蠶桑生產衰落。據浙江省各縣市抗戰時期蠶戶直接損失總報告表統計,全縣蠶戶在戰后減少了3.216萬戶,減少了60%。戰時荒廢桑園59680畝,應更生桑園14920畝,僅復興桑園所需費用就達41036.5元。
此外,糧食生產、油料作物、煙葉等土特產和畜禽業等均遭巨大損失,因未找到資料而無法統計。但茶葉、蠶繭、復興桑園三項間接損失合計就達4447250.19元。
(2)機關及事業組織(包括文化、教育等公共事業)的間接損失。主要發生在1941年至1942年間,在國民黨嵊縣縣政府1946年度7至10月工作報告中,對發生時的間接損失價值進行了估計,除已計入居民財產損失中房屋、器具、財物等外,有遷移費4351000元,防空設備及疏散費34299000元,救濟及撫恤費250000元,其他14647470元,共計53547470元。因此以1941年9月為價值折算時間,計法幣3625421.12元。
(3)財政稅收方面,根據嵊縣國民黨政府1946年度7月至10月工作報告統計,1942至1945年4年稅收損失為11089376.92元,按照1946年7月的物價倍數,折算成1937年7月法幣值為2468.32元。
(4)戰時民力耗用,據嵊縣國民黨政府1946年7月至10月工作報告之表三的統計,1943年至1945年民力耗用總數為1095897.17元,按照1946年7月的物價倍數,折算成1937年7月價為2437.50元。
(5)工業,工業的間接損失主要是5家絲廠的,計1485271元。
(6)其他方面的間接損失為3551.75元,主要為1941年和1943年的賑款和捐款。
從以上的分析得出,嵊縣抗戰時期社會財產損失總數為10181899.98元。其中,直接損失615500.10元,間接損失為9566399.88元。為便于直觀了解,我們再列兩表說明。
根據檔案資料和社會調查資料的統計,日本發動的侵華戰爭,對嵊縣的經濟社會發展造成了巨大的影響,給人民帶來巨大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全縣在抗戰期間傷亡達3596人,其中,直接傷亡991人,間接傷亡2605人。全縣財產損失達18124990.17元,其中,社會財產損失10181899.98元,居民財產損失7943090.19元。抗戰勝利時,嵊縣的經濟一片蕭條。
歷史已翻開新的一頁,人類走進了新的世紀。相信愛好和平的世界人民,不會讓歷史的悲劇重演。然遭受過戰爭磨難的中國人民將牢記歷史,為中華民族的強盛而努力奮斗!
侵嵊日軍逞兇八年 燒殺淫掠鐵證如山
抗日戰爭時期,嵊縣(1995年12月改設為嵊州市)和全國各地一樣,遭受了日本侵略者的蹂躪和侵擾。日軍在嵊縣殺人放火,奸淫擄掠,實施法西斯統治,給嵊縣人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災難。
一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后,日軍大舉南侵,8月13日發動了侵略上海的淞滬會戰,8月14日轟炸杭州筧橋機場,11月5日在杭州灣登陸,后其主力沿滬杭鐵路向上海推進,12月13日攻陷南京,12月24日攻入杭州市區,杭州淪陷。此后,日軍不時出動飛機轟炸浙江各地。1938年12月3日,日機轟炸縣城城隍廟一帶,此為日軍第一次轟炸嵊縣。
1940年1月22日,1000余名駐杭日軍身穿白衣趁漫天大雪偷渡錢塘江,侵占蕭山縣城,打破了抗戰以來日軍在浙江與中國守軍隔錢塘江對峙的局面,日軍隨時可以竄擾浙東,頻繁出動飛機轟炸,嵊縣也時遭日機轟炸。10月,100多名日軍從上虞方向流竄到三界后,分3路竄擾各村。從此,日軍的鐵蹄踏上了嵊縣的土地。
1941年4月,日軍為封鎖浙江沿海,掠奪主要港口的戰略物資,發動了寧紹戰役。16日,4萬余名日軍分3路向南進犯,蕭甬線兩岸包括紹興的廣大地區淪陷。紹興淪陷后,嵊縣成為日軍的流竄地,日軍不斷竄擾嵊縣,人民過著日不安餐、夜不安眠的生活。
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美國為了打擊日本的囂張氣焰,制訂了對日本本土進行空襲的計劃。1942年4月18日,美軍B-25型轟炸機對日本東京、名古屋、神戶等大城市實施空襲,爾后按預定計劃到浙贛鐵路沿線的衢州等機場降落。為解除對日本本土的空中威脅,日軍決定摧毀浙贛鐵路一帶的機場。1942年5月15日,日軍發動浙贛戰役,分左、中、右三路,在東起奉化西至富陽約150公里寬的戰線上向國民政府軍發起進攻。5月16日,一萬余名日軍分四路竄經嵊縣涌向浙贛線,一路從上虞縣城經三界到嵊縣縣城,經長樂沿嵊(縣)東(陽)公路竄入東陽縣界;一路從奉化經新昌到嵊縣縣城,過新市、蒼巖、石道地、雅安、后宅、白宅墅、貴門經宅前、山背進入東陽縣界;一路自紹興王壇入侵谷來,經豐田嶺到富潤、石璜、山口、開元、太平、石砩、汴坑、東園進東陽縣界;另外一路自紹興過嶺頭山到崇仁、甘霖、長樂沿公路線進東陽縣界。7月1日,浙贛線被打通。
日軍為鞏固后方,在侵占麗水等地后,于1942年7月回兵侵擾。14日,日軍七十師團一部侵占嵊縣縣城,嵊縣淪陷。駐縣城日軍長官是牛尾(后期為太殿),聯絡官為高橋,司令部設在基督教堂(1945年6月移至嵊縣中學邊一所新洋房內),隨后日軍陸續在城隍山、星子峰亭、南橋和東門車站等處建筑工事。9月19日,日軍在甘霖鎮設立據點。1943年4月16日,日軍在長樂鎮設立據點。
二
日軍侵略和占領嵊縣的過程就是大肆燒殺奸淫搶掠,不斷制造慘案的過程,給嵊縣人民帶來了空前的浩劫。
(一)狂轟濫炸
日軍對嵊縣的侵略,是從轟炸開始的。1938年12月3日,1架日機在縣城城隍廟上空投彈3枚,炸死平民3人、炸傷4人,炸毀城隍廟倉帝寺舊乾坤塔、附近的習藝所及弓街部分民房。1940年1月24日,1架日機投彈2枚,1枚落在灰堆頭一弄六號張厥明家中未爆炸,1枚落在灰堆頭四弄二號尹見法家中,炸毀房屋1間,炸傷4人,其中大中鐘表店店主胡惠春重傷不治死亡。3月2日,6架日機投下10余枚重磅炸彈,縣政府大門上之鼓樓及國民黨縣黨部大禮堂全被炸坍,同時炸毀司前街、市山弄、孝子坊、城隍坊等處70余間民房,死傷20多人。7月2日,國軍第35師一部經通源鄉白雁坑朝東陽方向行軍,1架日機發現目標,扔下炸彈1枚,落在松明培村,炸死村民1人。25日,2架日機襲擊縣城,投彈6枚,彈落南門汽車站及站后沙灘,黃沙飛揚,塵土遮天,當即炸死10余人。過20分鐘日機返回,在東前街迎賓旅館、高一帆裱畫店等一帶民房投彈3枚。兩次共炸毀房屋40余間,炸死28人,炸傷29人。其中一撐排工被彈片劈下頭顱,慘不忍睹;在南橋頭一賣瓜小販被炸斷大腿,血流如注而亡。據國民黨浙江省防空司令部統計,1940年1月至12月,全縣因日機轟炸,死亡57人,受傷48人;毀房163間,震倒86間,共249間。
1941年4月16日,1架日機在城區投彈6枚,炸毀房屋12間,炸傷4人。4月19日,9架日機分兩次轟炸城郊,投彈27枚,炸毀房屋88間,震倒12間,炸死3人,炸傷6人。4月20日,6架日機轟炸城郊,炸毀房屋18間,炸死1人。4月21日,1架日機轟炸崇仁鎮,炸毀錦源絲廠平房24間,炸死1人。同日,日機還在長樂鎮西投彈3枚,炸毀設在石陽村的省立錦堂師范附屬小學(原祠堂邊房)校舍2間。4月22日,2架日機轟炸黃澤(時屬新昌縣),投彈4枚,炸毀房屋9間。5月8日,3架日機轟炸長樂,投彈7枚,炸毀房屋2間,炸死5人,炸傷4人。5月14日,6架日機再次轟炸長樂,投彈43枚,炸死5人,炸傷8人。5月15日,9架日機分3次轟炸縣城城區,投彈36枚,炸毀房屋36間,炸死4人,炸傷20人。同日又轟炸甘霖鎮求家坎村,投彈3枚,炸死村民5人,炸傷4人,另有一過路人被炸,生死不明。5月18日,2架日機分2次輪番轟炸長樂,投彈32枚,炸毀房屋22間,炸死5人,炸傷4人。6月11日,日軍出動16架飛機,以縣城城區為目標,輪番轟炸達2小時,投彈138枚,直至全城一片火海后方姍姍遁去。縣城繁華地段、商業中心市心街、司前街、東后街、西后街、東前街、西前街、南大街140家店鋪及部分民居共6200間房屋被炸毀,震倒146間,財物損失難以計數,炸死18人,炸傷6人。12月31日,4架日機分3次轟炸城郊,投彈19枚,炸傷5人。1942年1月1日,日機分3次共9架轟炸長樂、太平,投下炸彈41枚,炸毀長樂鎮鹽站、老祠堂、關帝廟及石陽村(錦堂師范校部)、太平清風公祠(省立寧波中學校部)等地房屋98間,炸死19人,炸傷15人。1月2日,1架日機在崇仁鎮投彈7枚,炸死1人。2月28日,1架日機在崇仁鎮投彈4枚,炸毀房屋30間,震倒29間,炸死4人,炸傷5人。5月15日,1架日機在城關鎮投彈4枚,炸死2人、炸傷4人。
日機對嵊縣城鄉進行“無區別”的狂轟濫炸,城鎮鄉村一片火海,無辜百姓血肉橫飛,廬舍變為廢墟,田園化為焦土。據國民黨浙江省防空司令部1945年1月統計,1938年12月3日至1942年1月1日,日機空襲嵊縣45次、107架次,投彈526枚,共炸毀房屋6329間、震倒房屋302間,炸死135人、炸傷150人。
(二)屠殺平民
日軍在流竄和占領嵊縣的過程中,嗜殺成性。1940年11月,一營日軍進擾下王鎮石舍村,殺死村民3人。1941年3月,日軍在三界鎮福源村殺死村民王志和等3人。1941年4月23日,日軍從諸暨流竄至富潤(今崇仁鎮)侵擾,殺死無辜百姓數十人,焚毀新辦紗廠和主街兩邊店鋪、民居300余間。流竄至石璜范油車村捕去師范學生3人(其中王憲達被殺于諸暨)。之后流竄至甘霖,截住并焚燒運載難民的汽車3輛,車上難民被活活燒死。進入甘霖鎮后又槍殺、燒死7人,燒毀東自沈家祠堂、大廟,西至尹永泰糧行,大街南北兩邊商店、郵局、行棧、民房100余間。1942年5月16日,一股日軍途經仙巖鎮白巖村,1名村民的雙腿被打斷,多名村民被抓捕強迫當民夫,其中3人因反抗被打死。一股日軍竄經谷來鎮豐田嶺村,村民被刺死1人,多人被抓做挑夫,后其中2人被槍殺,2人被毒打致死。數百名日軍經鹿山街道上碧溪到甘霖鎮蒼巖,擄去上碧溪民夫多人,在蒼巖打死慶云絲廠穿童子軍服裝青工1名,焚毀民居五六十間,抓挑夫多人。5月17日,日軍打死石道地村民2人,重傷2人,強抓民夫8人。大王廟村一婦女為護衛女兒逃脫,被日軍砍殺身亡。6月5日,日軍侵擾三界鎮沈家灣村,燒毀房屋兩間,殺死村民4人, 5人被抓當挑夫。7月30日,日軍竄擾北漳鎮,燒毀房屋456間,1名村民被活活燒死, 2名村民被槍打死, 4名被打傷。8月間,日軍在長樂燒毀房屋9間,多名平民被強抓當挑夫,其中3人在途中被殺害。9月18日,日軍焚毀金庭鎮小坑村樓房屋74間,并燒死1人;燒毀糧食21350斤、煙葉10400斤、白術4800斤、蠶絲26.5 斤,棉被、蚊帳及衣物等無數。12月7日,200多名日軍從東陽入侵長樂鎮大昆村,村中的雞、豬等幾乎被殺光,衣物、家具被砸、被燒,86間房屋被焚毀;被捉民夫多人,其中1人被殺。1943年5月4日,日偽軍數百人襲擊駐長樂鎮留田村的縣政府,槍殺村民3人。剡源小學、敦古堂(老祠堂)、春十一公祠及民房等200余間房屋被燒毀。同日,日軍進犯三界鎮八鄭村,殺死村民6人。5月6日,日軍途經北漳鎮董家村,殺死越劇小科班演員3人,殺傷2人,打死東林村民2人。5月,長樂據點日軍竄擾剡源村,殺死剡源絲廠職工1人,殺傷2人;絲廠機械設備被拆毀無遺。6月10日,駐甘霖據點日軍竄擾石璜,輔仁鄉(今石璜鎮)自衛隊1名士兵殉難,清波中學1名學生中彈受傷,殺死村民3人,殺傷7人。11月23日,駐縣城日軍襲擾遷至崇仁鎮馬仁村的嵊縣縣立初級中學,焚掠圖書儀器及教具,驅散學生,抓捕教職工4人。12月9日,日軍侵擾三界鎮蔣鎮村,焚毀店鋪、民居176間;燒毀陳村民房30余間。12月10日,駐縣城日軍掃蕩里東(今下王鎮)下王一帶,下王村5名村民被殺害,3人重傷;全村227戶被燒201戶,燒毀房屋735間(樓房533間、平房202間),被毀書畫古器等各種文物無數,僅童杭時家就有7箱,其中有孫文手跡“博愛”的絹扇和“天下為公”的橫幅。同日,日軍竄擾三界鎮長橋村,殺死村民10人,捕做民夫4人。1944年3月12日,盤踞新昌縣城的日軍掃蕩蘭洲村,打死、刺死村民8人,重傷6人。1945年7月8日,日軍竄擾長樂鎮嶺豐村深溪,殺死村民4人。7月間,駐縣城日軍早出晚歸,到附近的馬家、搗臼爿、下沿地、高家、宓家、笆弄、雅致、雅良、山前、何家、浦口、湛頭、棠頭溪、沈家坎、屠家埠、仙巖、故江、新建、仙人坑等地殺人放火,奸淫擄掠達258人次,致使民無寧日、慘象環生。
在日軍遭到抗日武裝的襲擊(阻擊)后,就會對當地百姓實施瘋狂報復。1941年12月31日夜,占據上虞豐惠鎮的日軍向轉移至仙巖鎮仁村的國民黨陸軍第34師發起攻擊,遭34師將士抵抗。為了報復,日軍于次日(即1942年1月1日)殺死仁村村民11人,致重傷3人;溪后村2人被殺害,5人被抓捕強當民夫,多名婦女遭強奸甚至輪奸。1942年5月17日,日軍沿嵊(縣)長(樂)公路西進,在甘霖附近遭到國民政府軍第194師便衣隊阻擊,1名日軍被擊斃,日軍便進戚家等村實施報復,殺害村民3人,燒毀房屋27間;18日到長樂,殺害平民14人,奸淫婦女100多人;19日還在長樂強征民夫260余人,燒毀店鋪72間及建成才15年、占地1000多平方米富麗堂皇的清風公祠。5月18日清晨,日軍從里南鄉小溪灣向貴門鄉雅安、后宅、白宅墅村進軍,遭到國民黨紹興行政督察專員公署軍警阻擊后,見人就殺,見婦便奸。到達貴門后,因通向長樂的大嶺被破壞,便折回到白宅墅村過夜,實施更瘋狂的報復,燒毀民房100多間,呂氏祖始建造雕花精美、畫龍漆鳳的祠堂也被付之一炬;全村豬牛雞鴨等家畜家禽無一生還。此次日軍殺害教師1名、學生2名、村民21人,其中辛亥革命志士、曾在浙江多地任縣長并留學日本的雅安村紳士呂韶美,也因抗拒擔任嵊縣維持會會長、修復大嶺道路及征集軍糧的命令而慘遭殺害,殺傷數十人,擄去村民多人;貴門鄉校被搗毀,省立錦堂師范(時搬遷至白宅墅村)的大量圖書儀器悉被焚毀。6月1日,日軍竄擾黃澤(時屬新昌縣),遭地方陳天橋部隊阻擊并被擊斃32人,日軍便于7月20日掃蕩黃澤,殺害百姓32人(年長者70多歲,年幼者不滿周歲),重傷5人、輕傷數十人,多名婦女被強奸;燒毀三層樓房5間。下午日軍又出動飛機轟炸黃澤,炸毀源大絲廠廠房。1943年4月15日,駐縣城、甘霖日軍共800余人掃蕩漢溪鄉,遭遇嵊縣特務中隊阻擊,焚毀嶺根、大邱巖、漢溪3村祠堂21間、民房87間,槍殺村民6人。11月5日,甘霖據點日軍出兵長樂鹿苑寺遇國民黨忠義救國軍浙東挺進縱隊相強偉部阻擊,縱火焚寺,兩座千年古剎(上、下鹿苑寺)125間房屋頓成廢墟,寺藏歷代經卷俱毀于火,抓捕杜塘2村民至開元處死,在開元強抓民夫10余人,拆、搶開源絲廠巨額的機械設備。1944年5月8日,國民政府軍在甘霖鎮花橋村邊炸毀日軍裝甲車1輛,日軍即用機槍瘋狂掃射花橋、葉家兩村,1村民中彈身亡,9日輪番對花橋村青壯年進行審問、拷打、罰跪、灌水,1人當場死亡,3人受折磨而死。
日軍在屠殺平民的過程中,花樣百出,手段極其殘忍。1941年4月23日,日軍在甘霖小學旁擊翻國民政府軍軍車3輛,連人(至少3人)帶物全部焚毀。 1942年1月1日凌晨,日軍在仁村禹山頭李家彎獨戶泥墻草屋里搜出數十名村民,對所有村民強行搜身,將14個青壯年押到廿四大炮山岡平地上,架起機槍包圍,強迫村民脫去上衣,然后輪番拳打腳踢,用槍刺亂戳,村民死狀慘烈,個個雙目怒睜,嘴唇開張,兩手屈曲作抵抗狀,渾身血肉泥土粘連,慘不忍睹。其中竹千俊先后被刺14刀才血盡氣絕。5月17日,長樂三村1名錢姓村民被日軍刺死后,日軍還挖其心臟吃掉;二村1名青年婦女遭奸后被割去乳房,慘死在血泊中。5月18日,后宅村村民呂先正抗拒夫役被日軍用玻璃瓶塞進口腔窒息死亡。白宅墅村民錢寶鶴的皮箱里被搜出當勤務兵丈夫的軍裝,日軍用刺刀連續不斷戳她的胸部和腹部致死,肚腸都流了出來,手指也被割開。呂三喜被打傷后投入水中活活淹死。長樂1名80多歲的老漢被日軍拋入荷花塘后,掙扎著向上爬被槍刺亂戮而死。1943年4月15日,800多名日軍掃蕩漢溪鄉,殺死無辜村民6人;又用繩索捆住20多名村民的雙手,并連接成串,再把他們推落橋下取樂。1944年5月9日,日軍闖進甘霖鎮花橋村,吼逼全村青壯年集中,輪番進行審問、拷打、罰跪、灌水,當場殺死1人,3人被扔進池塘嗆水后拖上岸,用皮鞋踹肚子,然后又扔進池塘,反復折磨,直至死亡。1945年1月,駐縣城日軍夜襲廣利鄉(今崇仁鎮)及畫圖鄉(剡湖街道)鄉自衛隊,2名哨兵被抓到縣城,嚴刑拷打后被澆上汽油活活燒死。
(三)奸淫婦女
嵊縣淪陷期間,婦女遭受的性暴力達到了史無前例的程度。日軍是有組織、有計劃地縱容士兵在戰斗時或在占領地大規模奸淫中國婦女。這是日本最高當局和軍部有意識策劃的人類歷史上空前絕后、嚴重褻瀆人類尊嚴的國家罪行。
日軍每到一地,放縱士兵隨時隨地、不顧場合、不分老幼,瘋狂地對婦女實施性暴力,心理極為變態,手段極其殘暴。1942年1月1日,日軍在下王鎮溪后村強奸、輪奸多名婦女。5月9日,甘霖鎮東張村的產婦蔣岳仙被日軍強奸致死。5月16日,仙巖鎮白巖村5名婦女遭日軍強奸,其中1名婦女被7名日軍輪奸至昏死。在甘霖鎮蒼巖一村,多名婦女遭日軍強奸。5月17日,一股日軍流竄至富潤,村中未及走避的婦女悉遭奸污。其中一婦女被輪奸后精神失常。5月18日,日軍竄擾長樂鎮,來不及逃離的婦女被日軍奸淫者多達一百多人,其中14歲的應某被輪奸致死,錢某遭輪奸后被割去雙乳而亡。白宅墅村多名婦女被奸污,連80多歲的老嫗和臨產的孕婦也不例外。6月5日,三界鎮沈家灣村,多名婦女被奸污。7月20日,日軍在黃澤強奸數名婦女。1943年5月6日,日軍在北漳鎮董家村奸污婦女3人。12月10日,三界鎮長橋村4名婦女(最小的16歲)被日軍強奸,1名被輪奸。1944年6月8日,日軍近80人流竄東林村,連一名不及逃跑的七旬老婦也被強奸,另一名婦女在光天化日的大路上遭奸污。
嵊縣淪陷后,日軍在縣城和甘霖、長樂據點設立“慰安所”,以武力威逼或誘騙等手段,強迫良家婦女充當“慰安婦”,供日軍泄欲。縣城供日軍泄欲的“慰安婦”是從寧波帶來的,甘霖據點的“慰安婦”是甘霖“維持會”從縣城強征的3名婦女,長樂據點的“慰安婦”是從黃家嶺頭等村強征來的丁某等6名青年婦女。“慰安所”里的“慰安婦”,完全失去人身自由和尊嚴,生活甚至生命也絕無絲毫保障,淪為日軍的性奴。她們遭受日軍的性摧殘,有的“慰安婦”染上性病,更甚者終身失去生育能力,或受各種病痛折磨。她們不僅遭受肉體上的痛苦,而且也背負著沉重的精神負擔。
(四)擄掠財物
搶掠物資是日軍侵入時和占領后常用的手段,尤其是在流竄和戰事進行過程中,顯得更為突出。1942年5月18日,日軍在貴門擄掠鄉公所賦谷2萬余斤,米一百數十石。5月19日,日軍搗毀剡源絲廠房屋31間,劫掠食米500擔、機械油1.5噸、生絲15擔、副產品長吐30擔、雙宮繭衣等56擔,焚燒松柴2000擔。7月20日,日軍在黃澤劫掠稻谷4000多斤、大米1000多斤、肉豬22頭、雞鴨數百羽、黃酒10壇及棉被等其他財物不計其數。9月18日,駐新昌西山部隊50余名日軍流竄到小坑村,搶劫洋紗布3匹、土布74丈、棉被33條、蚊帳21頂,稻谷2.03萬斤、米43斗、白豆2石、大小麥6.6石,煙葉1.04萬斤、白術4800斤、桐油770斤、黃酒5壇、蠶絲26.5斤,衣箱(皮箱)38只、木家具24件,豬3頭等。捕殺牛羊雞鴨等畜禽是日軍慣常動作。1942年5月,日軍大流竄時,在日軍經過的村莊里,到處都有被日軍斬下的雞鴨頭爪、皮毛(剝皮的)、內臟和缺腿的死豬。他們在狂吃濫嚼后,還把大便解在谷倉、米缸和飯鑊(飯鍋)里。
日軍為修建碉堡、據點,到處拆毀房屋及設備。1942年7月14日,日軍七十師團約千人侵犯嵊縣縣城,強行在基督教堂設立司令部(1945年6月遷移到嵊縣中學邊一所新洋房內)。9月19日,日軍在甘霖小學設立據點,不久移至甘霖鎮西田坂中的誠信第二絲廠,絲廠被日軍拆毀的平房、樓房共110間。后因駱家大路村民房遮擋日軍崗哨視線,強令拆房39戶140多間,致使200余村民流落他鄉。10月,日軍竄擾崇仁鎮,搗毀錦源絲廠樓房、平房等42間,拆毀誠信第一絲廠工場屋12間,全毀繅絲車(立式)50臺、揚返車40臺、土制煮繭機及鍋爐各1臺及水臺、材料等。1943年2月,日軍拆除崇仁鎮錦源絲廠廠房50間,立式、坐式繅絲車共124臺,千葉式黃繭機1臺、蒸汽引擎2臺、抽水機2臺等;焚毀復式揚返車90臺;搗毀多管式鍋爐1臺。3月,日軍拆除繅絲車(多條)128臺、揚返車116臺、煮繭機1臺、鍋爐1臺、引擎1臺、抽水機2臺。4月16日,日軍占據長樂上市頭商家洋屋設立據點,砍伐鎮上古樹以通視野。為控制嵊(城)長(樂)、東(陽)長(樂)公路,日軍趕走下坎頭村18戶居民,拆屋建工事。逼迫民夫強拆剡源絲廠木料建據點馬房,用3米高的竹笆和鐵絲網把集鎮團團圍住,只留上市頭、下市頭、王虎路口、太平路口4門出入,砍伐鹿嗚山的大樹修復東(陽)長(樂)公路上的西房橋,并在橋頭筑碉堡,在桃花山上建炮臺,還在上湖村設立據點,與東陽蘶山據點相呼應。6月,日軍拆毀誠信第二絲廠立式和坐式繅絲車142臺、揚返車120臺、千葉式煮繭機1臺、多管式鍋爐1臺。
日軍占領縣城后,在嵊統制經濟,掠奪物資,開設洋行、商行、電報局,統制交通運輸、糧食、煙草、藥品及火柴等日用品,同時還瘋狂掠奪礦產資源。1919年,嵊縣的4個礦點年產砩石1800噸,曾由日本商人廉價收購。日軍占領后,在毫石鄉(今甘霖鎮)長灣掠奪性開采砩石2000噸。
三
日軍侵略嵊縣8年,造成的人口傷亡和財產損失觸目驚心。
據不完全統計,日軍在嵊造成直接人口傷亡991人(包括時屬新昌縣的黃澤鎮),其中,死亡546人,受傷353人,失蹤85人,死傷不分的7人;間接人口傷亡2605人,其中死亡55人,失蹤2550人,僅1943年北山茶區餓死、外出逃亡者就達2500人;國民政府正規軍在嵊與日軍作戰死難將士多于146人。因日軍的入侵,在嵊縣這塊土地上共造成傷亡人口多于3742人;造成的難民僅記錄在浙江省善后救濟資料調查報告中就有61739人。
全縣社會財產直接損失相當于1937年7月法幣價值615500.10元,社會財產間接損失為9566399.88元;居民財產損失7943090.19元,總計財產損失達18124990.17元。損失公私房屋19228間;損失茶葉30.22萬擔;荒廢桑園59680畝,損失鮮繭10126擔;損失砩石2000噸以上……
枯燥的數字里,浸透著嵊縣人民的血和淚。
(呂淼欽執筆)
六一一大轟炸
日機的狂轟濫炸,目的是要在被侵略者的精神上起到震懾作用,即是要“炸”掉中國人民抵抗意志,從而取消抵抗活動。為達此目的,他們轟炸的目標集中在重要的城鎮街道,其行為的破壞性和瘋狂性都到達無以復加的程度。日機對嵊州的46次空襲,就有20多次是以縣城為目標的,而在這20多次針對縣城的轟炸中,情狀之慘,為害之烈,損失之巨,要數1941年6月11日的大轟炸為最。
是日午后,大編隊機群————日機16架瘋狂突襲嵊城,以機槍、炸彈、燃燒彈輪番掃射轟炸,投彈138枚(多為燃燒彈)。霎時間,城內外主要街道多處起火。日機來回盤旋轟炸,長達兩小時之久,直到黑煙四起,火光沖天,全城已成一片火海。此時,50里外,可遙見半天通紅。當日機轟炸時,人們慌忙躲避,有的跑上城隍山,有的涉水至剡溪彼岸。他們遙望祖居、家業瞬間被熊熊大火吞噬,莫不痛心疾首,捶胸頓足。敵機走后,人們盡力撲救,終因火勢異常猛烈,火區不斷擴大,釀成巨災。此次轟炸,被毀房屋5874間,死18人,傷6人,縣城繁華地段悉化灰燼。被炸燒毀的街道有市心街、東前街、西前街、東后街、西后街、司前街、南大街,共計店鋪140家,現分列于下:
市心街東側店鋪,從北至南依次為:潔吾室理發店、藤器店、嵊新地方儲蓄銀行、朱懷珍鑲牙店、楊金釗水果糖果攤、立新商店、寶森饅頭店、馬家產婆宅、烏皮理發店、布店、沙發店、張姓油漆店、葷粥店、油條店、陳東生饅頭店、大中鐘表店、菜蔬攤、小飯店、汪集豐新號、集豐錢莊、同福和茶食店、一樂也理發店、三陽泰水果店、濟生西藥房、水果店、中法西藥房、豬肉店、水果店、寶華堂中藥店、瑞義商店、隆泰醬園、豆腐店、豬肉店、點心店、象吉南貨店,共35家。
市心街西側店鋪,從北至南依次為:真吾室照相館、馬振茂酒店、喻萃昌米店、農工銀行、成春醫局、賈姓年糕粥粽店、高氏廣貨店、顯記酒店、秦記煙酒小油店、豆腐店、瑞元堂中藥店、朱茂盛飯店、吳源盛茶漆號、紫金銀樓、布鞋店、豬肉店、萬春南貨店、錢姓小紙店、乾昌零食店、昌后堂中藥店、錦天祥布店、鴻福泰油燭店、恒泰興布店、震昌煙酒店,共24家。
東前街南側店鋪有:同和醬園、新泰華布店、通源福碗店、沈茂興棉花店、又新園飯店、迎賓旅館,共6家及財神廟。北側有:線店、金德茂鞋店、雅園敘飯店、吉順綢莊、羅允福棉花店、羅松均鑲牙、封義盛嫁妝店、羅子美照相館、梁超坤婦產診所共9家。
西前街南側店鋪有:震輪南貨棧、小碗店、宋氏南貨茶食、永興衣莊、竹籃店、同勝南貨店、丁連和雜貨店、盧三陽瓷器店、友聯百貨店、鄭源興嫁妝店、松茂寧席店、謝永興鐘表店、梁云記小布店、維康西藥店、理發店、廣生米店,共16家;北側有豐大布店、小席店、豬肉店、美田煤油公司、宏濟堂中藥店、鶴年堂中藥店、采成染坊、久大鹽號、啟源當店、湯寶和點心店、四豐園菜館、采章染坊、龍炮店等13家。
東后街南側有:王羲昌酒店、震輪棧房、銅器店、醉墨軒紙店、錦秀春縫紉店等5家;北側有施義昌酒店、西醫診所2家。
西后街南側有:同馨泰油燭店、西園飯店,北側有協華昌紙店、章琢齋筆墨店、又新齋裱畫店、謝安記鐘表店、合作金庫,共7家。
司前街有:鴻昌飯店、大餅店、我我照相店、貰轎店、茶店、世康理發店、裱畫店、王茂喜千層酥店、鞋店等9家。
南門外壅城有:豬肉店、飯店、刻字店、煙店、茶食店等5家。
南大街有:小菜坊(火神廟)、竹籃店、泰生油燭店、慶豐草席店、三陽燈籠店、汪裕豐布店、天興鞋店、張致美茶漆店、利源恒五金店等9家。
日寇流竄烏巖紀實
俞亞周
嵊縣陷敵前后,日寇曾多次流竄烏巖,放火抓人,強奸婦女,掠奪財物,烏巖人處于水深火熱之中。茲將當年耳聞目睹真實情況,追憶記述如下。
1942年,日寇為打通浙贛線,發動春季攻勢,大舉侵略浙東。其中一部經嵊縣沿嵊長路過東陽向金華流竄。
5月16日下午,日寇占領嵊城。是夜烏巖人忙著逃難,挨親望眷,有的疏散到鄰近山廠或村莊,不少人向大坑、東陳轉移。人們手提燈籠,肩背簡單行李,帶妻攜子出走,從獅子巖到田東,蜿蜒曲折的大路上,密布著星星似的燈火,人群中還夾雜著前方敗退下來的散兵游勇。氣氛十分緊張,好像日本佬已尾隨追來。
翌日,天氣晴朗,日寇數百人第一次流竄烏巖。由新市過天子廟廂橋、新路廊、黃塘、新祠堂墻弄進入烏巖,由兩名便衣漢奸帶路。
日寇侵華,備有詳細軍用地圖,像烏巖上經堂這樣的小路廊,均不漏載。這支部隊是作為嵊長路日軍主力的側翼,經烏巖到南山去東陽會合。敵在沿途習慣抓丁充挑夫,兩百人的隊伍,往往綿延數華里,令人不知虛實。
敵兵在半早上到烏巖,即解散隊伍,闖入民家掠奪,大部分菌集于街市段。他們在太尉堂埠頭架起多挺輕機槍,向隔江的丁村嶺、方口、黃塢山一線連續掃射。噠噠噠噠,密集的槍聲,遙聞數里。那時候嵊新一帶,早無御敵之兵,使日寇如入無人之境。
烏巖鄉公所自衛隊有二十多人,這時正潛伏在蓮花山察看動靜,隊長俞式皆剛想站起來發令,雙腳顫抖,從高坎上跌落刺窩里。幸虧錦章麻皮趕到,他出身行伍,打過游擊,有實戰經驗,一把拉起式皆說:“不要慌,我們在此未被發現目標,這是敵人的火力偵察。”大家的情緒才鎮靜下來。式皆帶頭,沿山繞到長安,逃上東陳。
中飯后,日寇過丁村嶺朝石道地進軍。后隊敵兵在街上放火燒房,一時太尉堂以下兩面的街屋冒起滾滾濃煙。我當時正爬上大坑的馬鼻頭嶺,親見烏巖上空沖天的黑煙霧,使人觸目驚心。
待日寇越過丁村嶺,留在烏巖的自衛隊員忠春才呼喚躲藏在家的群眾奮力救火。好得街近溪邊,水源充沛,不久即將大火撲滅。這樣也被燒掉房屋五六十間,至今時隔70多年,尚見瓦礫殘跡。
敵人在烏巖抓去壯丁充挑夫者多人,其中有火弟公,一去杳無音信,客死他鄉。在一村強奸婦女多名。
那時的大祠堂,被俞丹屏借用開繅絲廠,絲廠已關閉,祠堂內存放著大量機器、蠶絲。因看守者逃逸,有人趁火打劫,被偷盜蠶絲十數擔。
日寇占甘霖絲廠為據點,絲廠四周以毛竹編笆圍護。1943年春,又在長樂設據點,修好被破壞的嵊長公路,與東陽連接。像甘霖、長樂,僅一二十名守敵而已。而廣大農村的政權,仍為當地士紳控制,聽命于國民政府。清明節前后,日偽軍300人第二次流竄烏巖,住宿三夜。
當時有一支國軍唱凱部隊,屬32集團軍,是一個突擊營,軍紀嚴明,英勇善戰,活動于新、嵊、東陽等縣山區,對日寇作游擊戰,予敵重創。南山里是突擊營的主要根據地,所屬便衣隊,經常外出到敵區執行任務,而以烏巖鄉公所為聯絡點。日寇這次流竄烏巖,其意圖是搜索突擊營,與之決戰。
為了保全烏巖百姓的生命財產,由一村任勞、二村富春、三村紀奎組成臨時維持會與敵人周旋,供應膳食,安排住宿,要求勿擾民眾。一般來說,凡維持會的人,應屬漢奸論處。但烏巖臨時維持會的成員,仍服從鄉公所的領導。目的是不使烏巖遭殃,與那些死心塌地,依靠敵人為虎作倀的鐵桿漢奸不同,故不能加以漢奸罪名。嵊城日寇后來要每鄉選派一名鄉長,去城接受任務,一村任勞就曾任中南鄉的“日本鄉長”,可他完全聽中南鄉長雨村的指揮。由于維持會人員對日寇的應付,減少了烏巖的損失。
嵊城有偽軍小島部隊,上碧溪駐有號稱方鎮平師長的中順部隊。烏巖一村銅匠章庭拐居然出任部隊聯絡官,肩背圓囊,手提裝有刺刀的司的克,神氣十足,到處招搖,派捐征米,也竄到烏巖活動。
有一次,烏巖大街上突有人高喊:“日本佬來啦!”那時聽到這句話,會拔腿便逃。有人問:“從哪里來?”“已走到大橋上,3個日本佬。”一聽只有3個人,抬腳想逃的人又站住了。緊接著有人來報,帶頭的是一村章庭拐。果然他身著日本軍裝,戴軍帽,足登長筒馬靴,左腰還掛著一把拖地的指揮刀,不少人目睹他大搖大擺直穿街市而過,回到一村家中。大家受了一場虛驚。
烏巖人氣極了,大罵:“章庭拐:介娘咚烏龜子,那儂勿曉得,到烏巖來出風頭。”鄉自衛隊的骨干任勞、煥松、忠春力主抓來槍斃,甚至還選擇了上山灣作為刑場,卻被烏巖高層人士否定了。消息傳到章庭拐的耳里,以后他就銷聲匿跡了。
1944年3月,日偽軍200多人第三次流竄烏巖。事先沒有情報,烏巖人來不及遠避,許多帶槍的自衛隊員也走不掉,只好化整為零,各自找民房躲起來。
雪耀有胞兄名雪招,早年入伍,身材魁梧,進過三戰區干訓班,在雜牌部隊中混到連長,正好回鄉探親,碰上日偽軍進村。兩兄弟一起躲在生財家的樓上,他們從樓板的隙縫中下窺。不一會,果有兩個日本鬼子進屋,雪招握手槍瞄準待放,雪耀急制止,并與兄耳語:“上樓再打。”日本鬼子未上樓,在樓下東張西望,大罵“八格牙魯”而去。
錦章麻皮佩一支二十發快慢機,在白塔腳碰到偽軍中順部隊,把快慢機繳去。說到這支快慢機,就引出下面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
半年以前,第88團有20名士兵開小差,帶槍從上虞逃來,擬去天臺,夜宿后山根祠堂,事被烏巖自衛隊派錫康蹺腳偵知,當夜從和尚殿繞道在南巖寺設伏,打死其尖兵1名,余眾潰逃。翌日晨有長安墳棚人去南巖寺放田水,發現田坎邊有輕機槍一挺,當即上交梅溪鄉鄉長張濟美。張找烏巖經達商量換槍,經達與甘霖趙雪珍談妥,以一挺機槍換來快慢機1支、木殼1支、步槍5支,張以快慢機送經達為酬勞,給自衛隊員錦章使用。
最倒灶的數七份頭老五家長,他也是烏巖木殼師傅之一,在榔樹下墻弄迎面碰著日本鬼子。他擔心萬一抓去,性命難保,掉頭就逃。日兵舉起一槍,子彈從他的右手掌心穿過,立即躲入民家,并以長衫包住傷手,串門過戶,經廿豬間、當典墻弄逃到后臺門藏匿。敵人在就近搜查,未見血跡,老五家長終免于難。
日偽軍第四次流竄烏巖。我的堂兄俞靖,名荷生,抗日軍興,投筆從戎,入第75軍干訓班,結業時以成績優良被選送去四川銅梁縣中央軍校本校深造,17期畢業,返回75軍任排長。1944年5月,以父命回鄉探親,家住行企祠堂邊的義塾里。一天下午,我去他家,他和方六富坐在堂前閑談,我還未坐落,突然從大門闖進3個日本鬼子、1個偽軍,這批不速之客把我們驚呆了。鬼子提著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槍,三面站定,背著木殼槍的偽軍朝我們問話:“這里是任勞鄉長家嗎?”“是的。”“我們來找鄉長的兒子,剛從重慶回來的。”因任勞是烏巖的日本鄉長,鄉長的兒子即指荷生。我想他們的情報真靈,從問話中猜到,日本鬼子已知荷生是中國軍官,剛從大后方(重慶)回來。但不認識他,因為他們要抓的人就在眼前。這時大家已鎮靜下來,態度自然,告訴他們:“我們都是鄰居,常來他家玩,這里沒有鄉長的兒子。”
第一次面對日本鬼子,心里有些緊張,但腦子十分清爽,一直考慮怎樣脫身,腳下慢慢挪動,轉到鬼子的身后。當他們集中注意向我堂兄問話之際,我兩三步從東首邊門鉆出,以最快速度經方塘邊沖上了去畚斗灣的山路。畚斗灣有一個很大的毛竹園,后面的群山,是參天的松樹和茂密的灌木叢,我不怕日本鬼子追來了。敵人的目的是來抓荷生,日本鬼子不懂中國話,偽軍又不認識荷生,東拉西扯問了一套,無啥花頭,只得訕訕地走了。
后童大曬場,旁邊有個路廊,造在路中央。上方寫“杏花天”3字,下置固定長梢凳,里面靠墻有一條小坑,放長橋板一塊,與路齊平,也有長梢凳,它是后童最佳坐場。小販到此歇腳,招來顧客。1945年6月的一天上午,聚集八九個人,談天說地。突見一隊日兵從巖根過橋下塘走來,約有20多人。他們的軍服陳舊,穿過大曬場,朝下段方向前進。隊伍后面的5個日本兵猛然回身,大步往路廊下沖過來,2個日本兵以手勢命令坐在墻腳梢凳上的人站起來,把口袋里的東西都拿出來,日本兵撿香煙、鈔票往自己袋里塞。晹汀公穿一雙新布鞋,1個日兵示意他脫下,隨手拿去插入皮帶上。
與此同時,3個日本鬼子對付站在柱腳的我。當年我20歲,1米70的個子,穿一套英丹士林小布衫褲,十分顯眼,敵人懷疑我是游擊隊,命我舉起雙手,1個日本鬼子猛將刺刀戳在我的肚皮上,兩個鬼子將我通身摸了個遍。但事也奇怪,人在遇到十分危急的時候,思想反而麻木,并無驚恐之感。僥幸的是沒有在我身上搜到什么。3個日本鬼子在我身上一無所獲,而那兩個日本鬼子卻把口袋裝滿了,追上隊伍,揚長而去。這是我一生中遇到最驚險的幾分鐘,如今記述,還心有余悸。這是日軍最后一次流竄烏巖。
貴門慘案
呂淼欽
1942年5月16日至19日,日軍兵分四路侵犯嵊縣,所到之處,燒殺搶奸空前未有。其中一路從奉化經新昌達嵊城,過新市、蒼巖到石道地、葉村、雅安、白宅墅、貴門經宅前、山背進東陽縣,一路肆暴,尤以貴門鄉最為慘烈。
當時,紹興行政督察專員公署退駐嵊西南30公里的貴門鄉,從長樂鎮到貴門鄉駐地15里路,只有一條名叫大嶺的上坡山路可通行。公署臨時設在后宅村呂元法家三間樓房里。省立寧波中學安置在雅安村的貴門鄉校。省立慈溪錦堂師范學校遷移到白宅墅村,學校的圖書儀器全部放置在村祠堂。抗日部隊的醫院也疏散駐扎到白宅墅村呂金瑞、呂祥老居住的臺門。貴門鄉因其地理位置隱蔽,交通不便,成了抗日時期疏散的大后方,特別是貴門呂氏發祥地的白宅墅村,村祠堂規模宏大,為呂氏祖先傾其智力、人力、財力、物力建造的,樓欄柱臺窗壁雕花之精美、做工之考究為嵊域之最,更重要的是臨溪有水,靠山有柴,采取生活資料方便,故成了學校、醫院遷移、疏散的首選之地。
5月17日,貴門鄉軍民獲悉日軍騎兵隊要入侵,立即組織力量,在大嶺路中間每隔丈半挖深約一二米、直徑約一米左右的坑洞,挖好后,將路兩邊的毛竹砍折,傾倒在路面上,將坑洞隱蔽,試圖阻擋日軍隊伍前行。但沒想到,日軍不從長樂過大嶺上貴門而從下南山入侵貴門。
5月17日夜,日軍宿營下南山小溪灣村,立即封鎖村莊,只許進人不許人出,使僅距5公里的雅安村得不到一點消息。5月18日清晨,日軍從小溪灣向雅安村進軍。紹興專署軍警聞訊后,立刻到騎龍崗頭占領制高點阻擊日軍。因寡不敵眾,13名專署軍警在激戰中傷亡,專署人員迅速沿后宅、白宅墅向外東山方向撤退。雅安、后宅的村民及學校師生得悉后,紛紛向村前山上、村后山灣或沿溪向上游逃躲。
日軍進雅安村后,挨家挨戶搜索,連學校也不放過,貴門鄉校校舍遭破壞,年僅12歲的學生周先進和另一名小學生被刺殺。村民呂雪喜為保護妻子不被強奸遭槍殺,其妻因驚恐發瘋。呂迷眼、呂采招、呂苗香、陳金仙、呂余喜等被槍殺,呂林木被戳傷腿部,呂喜林被流彈擊傷大腿,避難到雅安的長樂商人錢維城也被流彈擊中身亡。隱蔽在村后山間的張友土、錢淑珍老師遭日軍機槍掃射,張當即身亡,錢身負重傷。
在后宅村,日軍搜出專署軍警來不及帶走的武器(在呂元法家一間房內設置彈藥庫),呂元法全家房屋被燒毀,至今留下火燒場遺跡。村民呂先正抗拒夫役被日軍用玻璃酒瓶塞進口腔窒息死亡,呂維德、呂根燦、周斐樟被打死在“武書房”邊屋,呂雨亭被打傷,后醫治無效死亡。
白宅墅的村民和留守的老師(學生和大部分老師已轉移)隱約聽到從雅安傳來的槍聲,慌忙向村西大塘灣方向的山里逃躲,到黃毛山時,不知誰說日軍從長樂的黃家灣村向大塘灣來了,成群人員只好向沙下坑底逃。剛到草山崗,就迎面碰上沿溪而上的日軍,人們慌亂中四處躲藏。呂林標趕著牛逃,來不及躲避,被日軍一槍連牛帶人打死。錢寶鶴帶著皮箱逃,被日軍抓住,日軍搜查皮箱發現其當勤務兵丈夫的軍裝,就用刺刀連續戳她的胸部和腹部致死,肚腸都流了出來,手指也被割開。呂水榮、蔣仙梅、過苗鳳也被日軍開槍打死,呂三喜被槍打傷后投入水中淹死。在白宅墅村里,呂根燦在村前大洋田被流彈擊中身亡,呂標老妻子被槍打死,呂海老在胡公廟外水磨處被打死。下午3點左右,藏在沙下坑底的人們想知道日軍是否離去,青年呂晶樟抄近路從水孔頭想回村探聽虛實,走到崗頭看見村后半山地里一個穿簑衣的人正在摘羅漢豆,感到納悶,向他喊話,只見那人端起槍來便朝他打來,呂晶樟拔腿就跑,日軍在后面追殺,連續中了七槍而亡。人們聽到槍聲只好原地隱蔽,等到天黑時,轉移到能望見白宅墅到貴門大路的火叉鉗山上過夜,等到第二天上午看到日軍揚長而去,才陸續回村。
在貴門村,蔡家千被關在太平塘邊的房屋里活活燒死,房屋化為灰燼。呂紹茂在后園塘墳墓邊被槍打死,呂金茂逃跑時被擊中左手,終身致殘。
辛亥革命志士、在浙江多地當過縣長的雅安村紳士呂韶美,沒來得及逃出,被堵在家里。日軍抄家發現他曾留學日本,騎兵大隊長龜田壽益與他套近乎遭揶揄,就解押他到貴門村,與石陽村醫生邢友涼隔室關押。日軍到更樓時發現道路被破壞,隊伍無法前行。龜田命令呂韶美組織民工修復大嶺道路,又游說其征集軍糧,均遭嚴詞拒絕。龜田惱羞成怒,命令士兵將他押到貴門村后麥地,先用刺刀戳他手臂逼他屈服,可他從小練就一手好拳術,一把奪過刺刀,向日軍連刺六刀,并痛罵日軍。龜田見狀拔出手槍,對準他的太陽穴“砰、砰”兩槍,鮮血腦漿四射,慘烈犧牲。
因大嶺無法通行,日軍隊伍滯延在貴門更樓至白宅墅村之間,有兩里多長,足足游動了兩三個小時的長蛇陣,才陸續向白宅墅村疏散。日軍進白宅墅村后,挨家挨戶擄掠。在呂金瑞、呂祥老臺門里搜出部隊醫院撤退時沒來得及帶走的軍用物資,日軍就點火燒毀,因彈藥爆炸殃及周邊呂金祥等多戶民房,呂金瑞妻子呂何水也被活活燒死在家中。日軍看到村祠堂里精美雕花的門窗、板壁和畫龍漆鳳的柱子,愛不釋手,但又拿不走,就用燃燒彈點燃付之火海,成為一堆瓦礫和灰燼。白宅墅村被日軍殺死13人、打傷多人,燒毀房屋100多間,多名婦女被奸,其中包括1名80多歲的老婦,1名年輕孕婦被輪奸。
5月18日這一天,貴門鄉被日軍殺害的百姓21人,教師1人、學生2人;被打傷百姓多人,教師1人。紹興專署軍警犧牲8人,受傷5人。被擄掠糧食不計其數,其中包括鄉公所保存的賦谷2萬余斤、米100多石。被擄殺耕牛17頭、豬40多頭,雞鴨和其他財物不計其數。燒毀房屋100多間,貴門鄉校被搗毀,錦堂師范的圖書儀器悉被焚毀。婦女被奸污者甚多,擄去民夫數十人。
二十天苦役的回憶
呂百琴
我是被日寇抓去做過苦役之一者,現將親身經歷、親眼看見和親耳聽到的部分殘酷情況記錄如下。
1942年農歷四月初四上午,頭戴鋼盔、腳蹬皮靴、拉著戰馬的一隊日寇,突然從下南山竄到上南山經雅安到貴門一帶。當天,我和父親及兩個鄰居正想出村避避風頭,不料與鬼子碰個對面而被抓作伕。當時,被迫為鬼子兵舂剛搶來的谷子,連續勞動無人接替,中餐沒有吃,晚飯不講起。我們要求休息一下時,督工的鬼子兵面目猙獰地說:“死啰,死啰!”
時近黃昏,幾個肩背木殼,手握短槍、認賊作父的漢奸,叫我們到另外一個場所去,為了防止逃跑,先用麻繩把我們兩個兩個地系在一起。隨后,指揮著每兩個人抬一只不知裝著什么的沉甸甸的箱子,就上路了。我扭頭往后一看,這樣的民伕足有兩百來人!估計這是個“運輸隊”了。
“運輸隊”得緊跟侵略軍走。如果鬼子兵不停,我們得勒緊褲帶連日連夜抬著走。誰跌倒了,就給誰“吃”槍托。“吃”完槍托,還是要你抬著走的。這種比牛馬不如的勞役,誰也吃不消!聽說第一天晚上逃去2個,刺殺3個。有的民伕趁機在天亮前跑了,但也有的因逃跑被抓回后拷傷、打死的。這種殺雞嚇猴的做法,看了使人毛骨悚然!
餓肚子不是偶然的事,褲帶越來越長了,要等住下村落時才勉強給你一點兒吊吊命,吃飯的餐數實在沒有,問題是餓著肚子還要服苦役,因此路上倒斃的人不知其數。
大多數的夜是在路上過的,除非我軍進行激烈的抵抗,使日寇寸步難行時才宿一夜。可是一百來個人一間房子怎么住得下?不要說睡,連站都站不下!天熱、口渴一律不管。鬼子們要的是“勞力”,不是“民伕”,為了防止“勞力”外逃,一進門就不許到門外解大小便,強迫民伕們將大小便解在空米壺里。
路上經常看到遭鬼子殺害的縣糾察隊,也有少量的國民黨官兵。有的被拉出肚腸,有的被刺破臉膛,有的尸體浸在稻田里,四肢已脹得鼓鼓的了;還有一些農村六七十歲的老農、半拉著褲子的青壯年婦女倒斃在路旁,叫人看了不寒而栗!路邊常常看到被我軍擊斃后蓋著柴草的敵軍馬匹臭在路邊、山上。
民伕們最傷腦筋的是雨天。所有公路、大路都掘成了左“井”右“塘”的,我們只有走泥濘又路滑的小道。當時的情形是頭上無涼帽、腳下沒草鞋,雨水泡入,汗水滲出,肚饑又口渴,我們慢慢蠕動著。晚上,更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爬上一步,滑下兩步的高山陡嶺上掙扎!下坡路更糟,約有一半人跌過跤,三分之一的人連箱翻下山去,有的爬起來再抬,有的丟掉箱子跑掉了,有的跌成重傷躺在山上了……
農歷四月二十四日夜,已到衢縣境界。那天夜里,烏云翻騰,雷電交加,我們在開口不見牙齒的黑夜中摸著前進。因小徑山路行動不便,民伕的距離拉得很長。前面的鬼子“開啰,開啰”地在狂叫;后面的鬼子則“慢點,等等,慢點,等等”地在驚呼。我們父子同杠,故意怎么走也趕不上前隊。后來,我們突然加快步伐,后面的人拼命趕也跟不上我們。這時,難逢的機會到了,父親手勢一打,他把箱子拼命往山上拉去兩丈多遠的地方一丟,兩人如脫韁之馬,手拉手地往松樹山上逃跑。跑了一陣,天空開始響雷閃電。在閃電下,我們發現烏云滾滾,要下大雨了。正在無處躲藏之際,有帳篷近在咫尺,兩人剛進帳篷,霎時大雨如注。我們安坐靜聽日本鬼子的動靜:狂叫聲先是由近及遠,最后銷聲匿跡了。于是在山廠里偎宿一夜。
次日東方初白,大地沉寂無聲。后來看到村民陸續回家,知道鬼子遠去無疑,才放心地往原路而回。
下午碰到幾個不民不兵的青壯年,見了我倆后,既查問,又搜身。后來我被他們脫去衛生衫一件,直工呢夾褲一條,父親被拿去帽子一頂,后甩著手走了。看來這伙人是來“燒毛”的。
傍晚時分,爬過山頭,發現空子彈箱遍地,有上百具敵尸和幾十匹戰馬橫七豎八地躺在山坳上。再翻過一座小山,也看到同樣多的我軍戰士犧牲在那兒。估計這兒敵我雙方曾進行過激烈的戰斗。
回到龍游縣境,突然聽到槍聲,我們馬上上山隱蔽。向前一看,發現約有兩百名鬼子兵在距半華里的路上前進。后來了解到這是日寇在進行掃蕩的。
在金華地區的傍晚,我們被一支國民黨軍隊截住。他們先是虎視眈眈地質問,懷疑我們是漢奸。情況了解后,就給予放行了。
我們既像“逃荒”的,又像“求乞”的,日走大路,夜宿廟宇,到農歷四月二十九日傍晚回到了家。
回家后,才知道日寇在我家鄉犯下了滔天罪行。他們所到之處,輕則踏毀莊稼、翻箱倒柜、衣食搶光、破壞家具、雞犬不留;進而強奸婦女、殺害人民、燒毀房屋。弄得家破人亡,人人痛哭流涕,民不聊生……
回憶這部國難、家仇的血淚史,真是一生難忘!遺憾的是現在日本負責科教組的人員,在所編寫歷史中否認眾目昭彰的對中國的侵略和大屠殺的事實!我們要質問:“你們的企圖到底是什么?”我們要警告那些妄想東山再起和無理取鬧的蠢人:現在我們全國人民已眾志成城,提高百倍警惕,嚴守國防,準備隨時殲滅敢于來犯的任何敵人!
黃澤七二○慘案
俞樟樵
1942年7月20日(農歷六月初八),對嵊縣,特別是對黃澤(當時屬新昌縣)及近旁的白泥坎、梁家莊、許宅幾個小村來說,是有史以來最血腥、最黑暗的日子。
此日拂曉,一百多名日軍從新昌竄至黃澤鎮,并迅即分三路包圍了黃澤鎮,一時槍聲四起。駐鎮上的國民黨四明山游擊隊一支隊小部人員,于倉猝中朝飛鳳嶺方向轉移,鎮上居民驚慌逃躲,一片混亂。源大絲廠會計田志洪聽到槍聲,急忙攜賬冊錢包逃出廠門,正好碰上日軍,日軍要把他抓走,他不從,被槍殺于越安廠前面的小橋下。張學書之女張小仙、陶根土之子17歲陶煥千、鐘祥英之子鐘鳳堂逃到橋對岸(小村名),躲在水渠里,日軍發現后,刺死張小仙,槍傷陶煥千(醫治20天后死亡),槍殺鐘鳳堂。龔華老在橋頭庵墻弄遇日軍,被日軍刺穿小腹,他用手捂住傷口,逃到良村時倒地死亡。白泥坎人呂小土、魏分生、魏根水去黃澤趕市,在橋對岸,遇日軍,被槍殺。呂何根逃到大嶺腳,被日軍追上戳死。
日軍殺人最多也最慘的是在飛鳳嶺。住嶺腳的王可金、王可元、章銀煥之父、錢玉千之妻、王根榮均被日軍刺刀刺死,楊小毛之妻潘氏、石匠盛煥仁之妻與子均遭日軍槍殺。飛鳳嶺路廊外,陳金法一家五口并與其叔陳昌生6人,尚未起床,日軍破門而入,不論老小,見人就殺。陳昌生70多歲,陳金法幼子陳章抱才周歲,2人被刺死在床上,陳金法與其妻王鳳仙、其弟陳金福被刺死于床下、灶邊、墻角。只有5歲的女兒藏在隱蔽處未被日軍發現,躲過劫難。尹華慶之妻女兩人逃至路廊邊,被日軍追上,妻被刺死,女雅琴被刺傷。住在飛鳳嶺路廊內開小店的陳小芬,見日軍瘋狂殺人,急忙叫兒子快跑,日軍沖進門內,向陳小芬背部猛刺,立刻倒地,她12歲兒子章岳煥見狀大哭,日軍向他連刺數刀,死在墻邊。日軍走后,人們扶起陳小芬,見她身上竟被刺了7刀,留下8個刀洞(其中一刀穿透腹背),后幸治愈。
除上述死傷人員外,尚有被日軍機槍掃射死亡的張葉煥、童楊燦芬,被日軍炮彈炸死的王鳳祥之父王仙桂,在白泥坎被日軍刺殺的魏義良之父與魏道全之父2人。許宅被殺的還有盛才燦的父親盛煥招與大哥盛木金。另外,下王鎮青橋村宓可偉、宓志淼于其時路過飛鳳嶺,也被日軍槍殺。
這一天,被日軍殺害的百姓有32人,重傷5人,輕傷數十人。此外,被殺害的尚有游擊隊戰士5名。死于此難的共有37人之多,是嵊州市人們永記不忘的歷史慘案。
日軍占領嵊城前后的暴行
浩 波
1937年七七盧溝橋事變,抗戰爆發。日機時過縣空,縣政府在城隍山頂設立防空監視哨,實施空襲警報,夜間燈火管制,通令各機關、學校、居民進行防空演習,宣傳防空常識,并奉令破壞縣內主要交通道路,以阻敵騎突襲。如蒿新公路仙巖附近年前甫成的一段沿山巖壁險道,毀為只容單身挑擔行走的臨溪小路,其他分段間隔,左右交叉挖坑;山區通道要口,也掘毀大半。又在城北三里之艇湖塔下構筑永久性水泥碉堡,明心寺嶺腳深挖戰壕。時京、滬、杭等地嵊縣人紛紛攜眷回鄉,外地人也有逃難來嵊。上海熱血青年團到嵊城演出《東北之夜》《鐵蹄之下》等抗日話劇及街頭宣傳。年底,杭州清波初級中學遷到石璜,以后陸續移嵊的外來學校還有省立寧波中學、紹興中學、杭州蠶絲職業學校、慈溪錦堂師范等。
1938年間,成立縣抗日自衛委員會、戰時政治工作隊開展抗日救亡宣傳。北站前面三岔口公路中心樹立引人注目的抗日陣亡將士紀念碑,碑下雙雙跪著大漢奸偽南京政府主席汪精衛及其妻陳璧君石像,一似杭州岳墳前長跪的鐵鑄秦檜夫婦,人人罵“遺臭萬年”。
是年,第16師來嵊,師長何平。我縣美術教師、美術愛好者姚才珪、張純惠、張松鶴、王大石、王孚邦、王以強、裘云飛、裘亦淦、竺繼忠、唐伯癡等10人在縣城組成“駝群書社”,社長姚才珪,以畫筆為武器,宣傳抗日。畫家王孚邦,剡山小學校長裘翌芳先生得意門生,頗為器重,王自上海返里,裘師特以該校校外宿舍一幢供其住宿及創作。樓上兩壁,陳列著他將參加蘇聯畫展的許多國畫、油畫佳作。他所創作的極為當時人贊賞的大油畫“日寇暴行圖”(約高2米半,寬3米許)。揭露兩日寇欲強奸一農家少婦,婦已半裸,仰身反抗,以致桌歪椅倒,獸欲難逞,懸掛于嵊民眾教育館辦公室前的邊廊,進門迎面可見,激發人們愛國抗日熱情。王還為裘師專畫抗日小油畫四幅相贈。翌芳先生生前曾說:“嵊縣淪陷期間,為防意外,我將四畫分藏,不料其中藏在西門外雅致村的一幅被日軍搜出,敵人一再追查畫主何人?險闖大禍。”云云。
日機常來襲擾,百姓慘遭禍殃,例如:
1938年12月3日嵊城首次遭受日機轟炸,彈落城隍廟邊的習藝所、倉帝寺及弓街一帶民房,死傷7人。
杭州逃難來嵊,在市心街開設大中鐘表店的胡老板,1939年間炸死于南門外灰堆頭。同年冬,嵊政府大門上的鼓樓、縣黨部的大禮堂及司后街、市山弄、孝子坊、城隍坊等地被炸,死傷多人。
1940年6月21日,南橋橋下、南站及東前街迎賓旅館一帶商店民房被炸。同年,又在此站背后的人力車隊、仙人坑公路邊汽車隱蔽地暨東橋橋面等處投彈多枚。共死傷40余人。
為避日機空襲,縣政府通告縣城各學校遷往農村或停學,居民疏散。嵊商會通知各商店白天停止營業,改為夜市。
1941年初夏,省政府主席黃紹竑自永康方巖驅車抵嵊視察。黃氏在縣府大堂向各界作抗日形勢講話。
是年4月23日,諸暨之敵經嵊西瑠家田、山口流竄富潤、甘霖等地,是為日軍竄入嵊境之始。
趙君,當年日寇屠刀下的幸存者,富潤人,年過二十,據其親口自述:“那天我從外村回來,遠遠看見富潤村邊部隊密集,人聲嘈雜,走到村前,幾個腳穿黃皮鞋,裝束異樣的軍人兇狠地攔住我,將我拉走,嘰里咕嚕,話又不懂,橫兇霸道,強迫我排在已被抓的七八個陌生人的前面。這是一小隊日軍,驅趕著村民,誰都不敢講話,東轉西彎,后來反把我排在最后,走到村邊一座房子邊,命令大家站著。四個鬼子拖出排在最前面的一個人,一腳踢倒在地,肚皮朝天,人各一只手腳,用力向上一把拎起,緊接著左右一甩,猛將他頭部撞向此屋粗蠻的基石上,霎時腦漿迸流,慘叫而死。余人大驚失色,渾身發抖,嚇得魂不附體。馬上輪到第二個……亦復如此殘忍地喪命。押在我身邊的敵軍官,搖晃著指揮刀,邊獰笑,邊慢步向前走去。驀然間,我腦海中閃起一個‘逃’字,急中生智,將身子一蹲,乘機反身火速脫逃,飛奔街邊小巷,匆忙逃進一老婆婆家求救,讓我躲在樓上墻角的空殼籮后面。俄頃,日軍在周圍民房放火毀屋二十余間,可憐老婆婆賴以棲身的小樓屋,亦焚在其中。幸虧我人地熟悉,趕緊爬窗跳到隔壁人家,潛入陰溝,乘黑夜逃出富潤,才得以幸免一死。”
1941年5月17日,嵊城大轟炸。日機16架輪番掃射,投彈百余枚,燒毀房屋六千多間,死傷甚多,損失財物難以計數。縣城最熱鬧繁華的商業區被毀殆盡。多少人家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1942年2月,司法行政部部長謝冠生自渝回嵊接母入川。曾在縣政府禮堂作“人治與法治”之演說。
1942年4月18日美國空軍從太平洋航空母艦起飛,午夜飛越嵊縣上空,夜間寂靜,機聲雷鳴。人們以為日機夜襲,許多人家全家老小連夜逃奔出城。其中美機一架墮地,飛行員被護送路過嵊城,美飛行員上衣背面印有中美兩國國旗。
浙贛戰役時,城里謠言眾多,人們恐慌,商店牌門緊閉,唯有三二攤販,夜間在街道廢墟上點燃煤油燈營業片時。居民四散遠避,已是十室九空,宛若死城。
5月中旬,日軍攻打衢州,16日至19日數路竄嵊,縣城首次被敵侵占。東門外直街悉遭日軍用燃燒槍彈放火焚毀。其中一路,經蒼巖、殿前、石道地、葉村、雅安、貴門竄入東陽西去,路上燒殺搶掠。早年留學日本、同盟會會員、曾任玉環、蕭山、常山縣縣長之呂韶美,在雅安家中被捕不屈,慘殺于貴門村后,時年60歲。
此后兩月,人們日夜焦慮,深懼風云突變,日寇卷土重來。食不甘味,寢不安席,惶惶不可終日。7月14日,嵊縣淪陷了!
回憶童年老師教讀法國的《最后的一課》情景,不勝感慨!敵機在縣城上空超低空盤旋,怪聲吼鳴!城墻上狂飄著刺眼的太陽旗,日軍列隊巡邏,到處橫行,家鄉人們沉浸在極度悲痛之中……
縣政府已先撤離縣城,輾轉流亡于山區,日軍幾度掃蕩,險遭不測。學校早遷農村或停學。后日軍命偽縣政府在西后街養老堂辦新民第一小學,民義小學改辦為新民第二小學,事斯小學改辦為新民第三小學為,尹家祠堂開辦自強小學。這些學校開設日語科,灌輸皇民思想,實行奴化教育。
鐵蹄之下,暗無天日,民無寧時。不及離城者提心吊膽,日夜驚嚇,終朝閉門不出,生怕隨時災禍臨頭。敵騎橫沖直撞,挨戶搜索,亂闖民家,奸淫擄掠。甚至老婦有被受辱者,忍氣吞聲,羞于人言。拉民夫,拆民房,大筑碉堡,企圖長期盤踞。城北星子峰亭居高臨下,為敵戰略制高點,亭周砌厚墻,四面挖戰壕,屯兵其上。城隍山巔雷公殿前之大碉堡,配置重炮,時而向遠處發炮恫嚇。孝子坊至芷湘醫院及城隍坊、市山弄、大塔下、城隍山一帶被劃為日軍駐扎的警衛區,強令住民3天內全部搬出,不得有誤。有人把老家雕花門落下搬走,留個紀念。警衛區內沿路的石級、步階,悉被砸毀填平,拆來某地祠堂門兩扇,裝在孝子牌坊的橫梁下做警衛區之大門。孝子坊口筑雙層碉堡,年輕婦女走過,有被拉去奸污的。警衛區周圍架設鐵絲網、路障,上掛“入內禁止”木牌,警告百姓,有進入鐵絲網者,格殺勿論。并將日機大轟炸時殘存的南大街中、下段拆寬,整條南大街改為黃沙、爛泥大馬路,兩邊鋪設石子彈路作人行道,以供車馬通行。縣城六個城門,只許開一個南門,余均關閉,嚴禁出入。
8月間,偽嵊縣維持會成立,后改為偽嵊縣縣政府,設于司前街繭公所。原城西鎮鎮長周正先后充當偽會長、偽縣長。未幾,又在原縣黨部內設偽嵊縣警察局。
日軍侵占嵊城之初,敵酋墅津大尉常騎自行車奔馳于警衛區、偽維持會與大街之間。日軍強迫百姓申請領用所謂良民證。良民證不貼本人照片,上寫明姓名、保甲地址,僅有“墅津”兩字圓形紅色印章。南門外城門口掩體防御工事邊,站著頭戴鋼盔,荷槍實彈,步槍上裝刺刀的日軍崗哨,城門內側設哨所,進出城門,須低頭折腰,強裝笑容,向日哨兵雙手呈閱良民證,長長彎身鞠躬。稍不遂意,刺刀揮舞,拳腳交加,只好自認晦氣。間有挑擔農民,要事入城探親,不諳良民規矩,若帽遮臉,動輒被日哨兵打倒在地,還不許馬上起身拾帽拿擔子。或以惡毒體罰,嚴令跪在放有磚塊的長凳上,雙手高擎擔子,兩腳叉開,罰站于城門口示眾,以儆效尤。倘或以立正姿勢向日崗哨敬禮,反會懷疑你是受過軍事訓練的“支那兵”(侮辱我中國軍人的叫法),則壞事了。敵人視陷區人民為亡國奴,故人們均穿本裝便服,不敢著中山裝之類制服,以免麻煩或發生意外。家住萬和弄嵊中學生湯某出外求學,攜帶衣物中夾藏同學從軍照片,敵哨兵發現被捕,幾經周折,才脫險。凡此種種,便是口稱“中日提攜”“日華親善”的大日本帝國皇軍對待我中國“良民”之殊遇。即便是投靠日寇,賣國求榮,隨帶隨從、勤務兵,軍大衣上掛有金星領章的偽和平軍中順部隊某高級將領,一天欲進南門,卻被日崗哨峻拒于城門之外,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踞城日軍有軍馬四十多匹,有時街上列隊而過。市山弄袁家祠堂設獸醫所。火燒場中,黃沙滿堆,插著青松枝葉、小旗,日軍官胸掛望遠鏡,站在鐵輪小鋼炮旁,指手畫腳,向士兵作沙盤作業的炮兵練習。
其時,我縣東鄉一帶,出現大土匪,聞有千人,時人名之曰“娘舅部隊”。也有小股土匪到離城十多里村莊騷擾。
城內只有幾家小店、雜物攤,后因城外未設敵哨,唯開一個南門,南大街暫得地利之便,略與市面。市上漸流通使用汪偽發行的中央儲備銀行鈔票,票面印有孫中山頭像,與法幣為二與一之比,只值半價。人們私下斥之謂“背時銀行”。
城里還有小島部隊(人說內有不少蕭山人,常替日軍下鄉掃蕩帶路,為虎作倀)工作班,主任胡文漢,偽自衛大隊等敵偽名目。
日軍不時出城掃蕩,出發前必先闖入民居,敲門拉夫,驚擾百姓。然城敵蠢動,每被內應所悉,消息迅速傳到鄉下,預為防患。
一年輕貧民患大頭頸病,頸皮下垂胸前,在西后街瓦礫場上,日軍故縱警犬追咬,連聲慘叫。路人敢怒不敢言。南大街王姓人家養著一只黃狗,強壯威武,人皆愛之。某日遇日軍之警犬,與之搏斗,警犬敗北。一旁日軍見狀,為張犬威,轉身呼來數只高大警犬,逼令家主人交出黃狗。一聲喝令,警犬猛撲,主人掩面救不得,黃狗勢難招架,但不示弱,奮力迎頭痛擊,警犬俱傷,狂吠不止,一場惡戰,終以寡不敵眾,黃狗傷重致死,日軍揚長而去。
街上偶見穿日本和服、木屐的日本青年婦女,說是什么軍中文工團來慰問日軍的。
夏日,一群群日軍在縣前街等處水井邊亂糟糟地洗澡,只以小毛巾略遮下身一角,丑態百出。婦女路過,忙繞道走避。
日軍從寧波帶來“花姑娘”(侮辱中國女青年之稱呼)數人,以西前街原廣生米店后院設日軍慰安所,專供日軍軍官淫樂。繭公所后樂堂為日軍士兵慰安所。
某夜,一日軍官在街上盤問行人:“越劇女藝人王某現在何處?”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誰肯實告,任令鄉親羊落虎口。
寒夜,駐警衛區孝子坊的日軍中尉牛尾隊長,臉粗黑,戴眼鏡,一早騎馬奔馳于南門外,鐵蹄踏遍南門沙灘,馬毛為之濕透,耀武揚威。常有日軍在南橋橋上投炸藥,爆炸聲過,水面浮起堆堆死魚,橋腳感到震動。太陽初升,一隊隊日軍在駐地附近操練,有的赤膊,有的頭戴面具,胸縛布墊,拿著木頭槍,一對對練習格斗刺殺。
后來,西后街原中國銀行門口圍墻上出現“憲兵嵊縣隊”的木牌子,隊長西谷。起初,人們天真地猜測道:憲兵是來管束日軍軍風紀的,今后地方上或許會安穩些。豈知日憲兵是專為刺探我方情報,殘害我同胞,從事秘密活動的兇惡的特務。這些人蓄西發(其日軍官兵盡為光頭),夏著白軍裝,軍官佩帶銀白色外殼的指揮刀,常穿戴中式便衣、帽,喬裝中國商人、苦力乃至販夫走卒,混跡于市場、飯店、看相、測字攤等處人群中。據說他們原來多是戰前在華日本浪人,能講中國話,經專門訓練,搖身一變,便成憲兵了。他們帶警犬,任意抓人,嚴刑拷打,無所不用其極,咸謂“走進憲兵隊,如入閻王殿”。如原汪集豐錢莊職員章某,無端被捕,受盡酷刑,打得死去活來,僥幸生還,已嚴重精神失常,判若兩人。不知日憲兵隊從何處得來情報:“華東商行(行址原南站)潛藏游擊隊。”便衣憲兵先在其周圍埋伏,武裝憲兵隨即帶警犬突奔商行,命令全體職工、客商大門口集合排隊,嚴詞喝令經理立刻交出“支那兵”。實無此人,經理跪地哀求。日憲兵兇神惡煞,手握軍刀,只一揮,警犬縱向撲向經理雙肩,血口利牙,迎面相對,狂叫欲咬。眾大驚,經理嚇出一身冷汗。結果,客商辭歸,商行關門!
吾友某,家住保嬰局弄附近。一日午后,遙見弄口一位頭戴大草帽,鼻架黑鏡,穿淺色柳條便衣褲,微露胸脯的陌生人,大搖大擺朝前走來,看此人非同尋常,轉身欲避,那人粗聲:“吁!吁!”叫喚,情知有異,只好立著不動。待到面前,此人向某君上下端詳,喝問:“干什么的?”語音蠻傲氣,料是日便衣憲兵,暗自吃驚,輕聲回答:“做生意的,”并出示“良民證”。日便衣憲兵接過“良民證”,眉毛一皺,厲聲說:“薩冷濱”(意即不好,壞的東西,壞人)。某君不敢作聲,佯裝不懂。原來他這年19歲,唯恐抽壯丁,自作聰明,把“良民證”上的年齡,用小刀刮去,改小二年。少頃,日便衣憲兵昂首闊步,步入設在保嬰局內的一個衛生單位,某君相距數步,垂頭跟進,只望拿還“良民證”,免留后患,乘機求告醫生幫助講句好話。便衣憲兵毫不理會,不多時,邁步走出門外,某君尾隨其后。忽然便衣憲兵門口站住,將“良民證”交還,他正想接來,不意便衣憲兵臉一翻,縮回不給。隨手把緊束于腰間皮帶之物徐徐旋到胸前,手槍乍露。右手按住槍柄,怒目而視。某君愕然!臉孔鐵青,巧逢一素昧平生的偽警察路過,某君即懇求代為好言一聲,這偽警倒是良善之輩,快步上前,向便衣憲兵立正敬禮,遞煙點火,點頭哈腰,邊做手勢邊說話,奉承一番,兩人才得慢慢并肩走開。已至百步之遙,某君隨即鉆進小弄,疾奔家中,與父母三言兩語,連夜偷越城墻,逃出城外,向同齡朋友借來良民證,避居近郊農家,月余方回城。一天,他在市心街一家小紙店翻閱舊書,驟聞背后雜亂皮靴聲,回頭看時,竟是那天的便衣憲兵,且是個軍官,全副武裝,佩帶指揮刀,跟著翻譯、警犬,看見他竟還認識。說聲:“等一等。”徑自返回憲兵隊。他不敢走開,仍面朝店堂繼續看書,當作沒事。片刻,日憲兵軍官騎自行車飛馳而至:“吁!吁!”一聲,交還“良民證”,反身騎車而去。某君驚魂不定,后遁跡他鄉,直到家鄉重光,才歸故里。
日憲兵名中村者,會說華語,面目可憎。某日,穿便衣去離城五里的西門外小砩村公路上攔路作惡,被我便衣游擊隊員擊斃。消息傳來,大快人心!日軍濫捕追查,鬧得雞犬不寧。敵人無奈,后在中村斃命處立了一根木頭,上書其人其事,不了了之。
日軍從金華方向開來6輛坦克(傳其中一輛在甘霖地區為游擊隊炸壞),停于市山弄之火燒場。坦克經過街道,陰溝上的石板為之壓斷。有時駛往城郊,發炮示威。不久離嵊。時城內日軍頭目大治中佐,瘦長,滿口金牙,蓄須,酷似賣魚子小秤之變勾,兩端不知何物黏著,八字撇開,左右翹起,活像戲劇舞臺上之小丑。每出騎馬,四名肩荷步槍刺刀的衛兵,排成一字形,前護后衛,神氣十足。街上走動的日軍士兵,紅底板的肩章上多為一顆星,人們議論,想是調來的新兵。
偽縣長周正,肥頭胖耳,大腹便便,其鼻特異,深凹奇塌,眾呼“周正塌鼻”。信佛,曾修城隍廟(西廊、前大殿,將前大殿石柱上的兩條青石盤龍,描金彩繪得栩栩如生),在眾人中間,身披袈裟,儼若古剎名寺中六根清凈的高僧方丈之入定,在城隍菩薩面前十分虔誠,低頭彎腰,深深下拜,長跪不起,厚獻福禮。一天下午,寧波日軍司令來嵊。偽縣政府、嵊商會聯合通知南大街沿街各商店、住戶,都必須速即關上牌門、大門、窗門。稍后,突再緊急通知更改:一律大開店門、家門,所有男女老少齊立街邊、門前,恭迎大日本帝國皇軍首長蒞嵊。并飭火速趕制日本太陽旗、偽國旗(在國旗頂端加上一條黃色橫長三角形小旗,上有“和平反共建國”6字)及大幅布質橫幅(寫上“建立東亞新秩序”“建立大東亞共榮圈”“日華親善”“中日提攜”“大日本帝國萬歲”等標語)懸掛各店各戶門口和橫跨大街上空,不得稍有延誤,極盡逢迎獻媚之能事。市心街頭,日軍云集,一隊隊士兵各自迅速排列整隊,各隊軍官指揮刀出鞘,向前高舉,士兵立正向指揮刀刀尖行注目禮,軍官開正步走到隊前,即率隊出南門城而去。一時刺耳的“嚓嚓嚓嚓”皮靴聲,不絕于耳。南大街上,橫幅遮道,旗幟亂舞,行人斂跡,崗哨密布。每隔二丈,日軍士兵頭戴鋼盔,肩扛裝上刺刀的步槍,背對背肅立兩旁,面朝人群,嚴密監視警戒。人們不敢抬頭說話,東張西望,噤若寒蟬,鴉雀無聲。唯見武裝敵騎,不時疾馳,來回巡察,嚴肅恐怖,氣氛緊張。下午4時許,漸聞皮靴、鐵蹄聲自遠而近,大隊人馬,款款而來。以步兵為先導,繼之以輕、重機槍隊、騎兵。為首幾個日軍高級軍官,俱跨白額高頭大馬,趾高氣揚,全身戎裝,深棕色皮殼長指揮刀直垂腹下,“卡卡”作響,時而彎身左右俯視,間亦舉起戴白、綠色手套的右手,張開五指,以示答禮。一路行來,列隊日軍雙手高舉步槍,“立正、敬禮”之日語口令聲,此起彼伏。百姓低頭彎腰鞠躬多時。末了以步兵、機槍隊護后,收哨回城。店門復啟。是夕,城廂內外,日軍戒備森嚴。偽自衛隊加強巡邏。人們提前晚餐,未敢步出家門。
南門外沿灘路(今江濱東路)仁興昌運輸行的復興公司,自備少量大卡車,經營商業。有些商人為圖賺錢,不顧身家性命與敵我,常將公司貨車夾在日軍軍車之中,往返于嵊甬之間,鋌而走險,牟取暴利(時嵊至寧波只通日軍軍車,不通客車貨車)。有一天,紹興客商陶某,搭公司貨車隨日軍軍車去寧波,途經奉化、新昌交界地,遇游擊隊伏擊,斃敵四五人,陶亦喪生,其尸無頭,家屬以紙、竹糊制的假頭替代入棺殮葬。數日后,頭找回,另埋在原縣政府大門口墻腳下。
日軍間與民間接觸,有把搶來的衣物,偷偷賣給百姓;有在修理手表、眼鏡等物品時,出示身藏親人照片;有的日軍官兵手拎小魚一串,特到市心街我我照相館拍照留念。
日軍在毫石鄉開采螢石礦,掠奪我縣地下資源。派高橋為駐嵊聯絡官,開始進行經濟侵略活動。高橋夏戴白禮帽,穿中式長衫,一派商人裝束,旋調離。傳聞此人在嵊時曾與人吐露,預言日本要敗,日本投降前,自殺于金華。
淪陷期間,市場癱瘓,農村凋敝,且疾病流行,可謂家家疥瘡,戶戶瘧疾。故鄉民眾,災難深重!城里人未外逃者,身居危城,猶似“籠中之雞”,提心吊膽。貧苦人家,賴親友接濟,生活艱難。青黃不接之際,每到萬和醬園買燒糟(本為豬食)充饑,情殊可憫!日軍四出掃蕩,無惡不作,百姓一日數驚,人人自危。更有甚者,日軍當中國人如草芥,殺人不眨眼,城鄉無辜被慘殺者不勝枚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其殺戮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罄竹難書。僅就縣城來說,為人們所熟悉的,如:
婦孺皆知的下馬癩子,一生鰥居無后。有一天,他在南橋對岸的龍會地,不料日軍好嬉作樂,竟將他作靶,從南站樓上窗口隨手瞄準一槍,下馬癩子彈中胸膛,應聲倒地,可憐年將花甲,就此一命嗚呼(同樣被槍殺者,還有南橋對面數人,一為婦女)!
某青年,19歲,為偷運開明電廠機器出城,日軍發覺被抓,被打得遍體鱗傷。時天將破曉,南橋剛漲大水,水深流急,一隊日軍把他綁解到橋上,用白布裹住雙眼,像宰羊般兇殘地以刺刀穿頸,然后拋入橋下滾滾濁浪中沖走,尸擱東門外東鎮廟前的剡溪邊,尸體膨脹,面目全非,不忍卒睹。
南大街張致美茶葉店之侄媳王霞娟,年方二十掛零,蓄雙辮,衣旗袍,天生麗質,文靜樸素,胞兄服役于駐天臺某抗日部隊,寫信其夫張某,為日憲兵隊所悉,帶警犬突然至張家,將張夫婦倆逮捕,責令限期叫回妻舅。張假意應允,日寇以其妻留作人質。張得脫身,事在兩難,一去不返。日寇催逼無獲,泄憤于其妻,將霞娟關押月余,備受苦難。一天中午,她亂發披肩,神色蒼白,被日軍押解到南橋南岸的竹主潭二昌木行前面竹林旁,日寇先以指揮刀砍青竹數桿,然后殘酷地將她斬首處死。霞娟散發額前,引頸就戮,頓時頭已斷而皮猶連,只帶著一小塊頸皮,斜倒在血泊中,慘不忍睹。大有弄賣糖小販老牛皋(綽號,城里人均知,真名未詳)見之不忍,揮淚用衣服包扎其頭、頸,欲使合攏為全尸,其狀慘至!抗日戰爭勝利后,霞娟母特在南橋頭為她翻表、演孟姜,超度亡靈,慰藉芳魂!
常有人被日軍捆綁到警衛區。這些人有著軍衣,有穿中裝便服的,身份不明,亦未知后來生死如何?
此外,聞有不少為日寇秘密處死者,不得其詳。
1944年后,國際形勢轉變,日軍戰局失利,游擊隊活動漸趨頻繁,常摸到城郊放冷槍。某日午夜,游擊隊距城五里的西門外路田嶺頂以迫擊炮向城敵轟擊,鹿山公園奉化樓炸毀一角。日軍以此樓易為我軍射擊目標,即予拆毀。為防止游擊隊棲身隱匿,又將龍會窮苦人家的小茅草屋放火燒光,竹林砍盡,以拓寬視野。復在南橋橋上筑碉堡(橋上只容通行雙輪手拉車),駐兵南站,龜縮于城內及南橋北岸一隅,不敢輕率離城,無復往日屢屢出城騷擾掃蕩之囂張氣焰。于是南大街稍興一時的市面,隨之冷落。
1945年5月7日,德國宣布向盟國無條件投降。同月,偽自衛隊攜械出城向時駐嵊西貴門村的縣政府反正。日軍發覺驚愕,慌忙加強戒備。未幾,縣政府自山區轉移到平原距城40里的大王廟公路邊農村。
是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次日,侵占嵊城之日軍撤退,嵊縣重見天日,時人謂之“重光”。不久,縣政府回城。
日軍撤退前夕,大批軍用物資堆在城隍山焚燒,武器砸毀,棄于水井池塘。撤走時,強拉民夫,喧囂而去。南大街三陽燈籠店青年裘某,被抓后行至數十里外,日寇無故將他當胸一刺刀,踢倒在路旁,幸被人救回家中。初時,他手捂胸膛,低聲呻吟,尚能勉強走動,兩個月后,傷勢轉劇,不治身亡。遺下老父妻兒,身后蕭條,哀哉!
城里人劫后歸來,瘡痍滿目,原日軍警衛區,許多民房被拆毀,余下的也只是七倒八歪的破屋。鄰居之間,墻壁洞開、前后左右、戶戶相通、梁柱傾斜、樓板撬空,有似穿心路廊。親鄰相見,熱淚盈眶!互道別后苦況,計議從頭收拾舊家。有在已毀店基上暫搭簡陋的竹椽小屋,重操舊業,藉維生計;有俯拾斷磚片瓦,自打上墻,修復破房,以為棲身之所;也有兩三人家,在街邊路旁瓦礫雜草堆中低架簟棚,家人圍蹲著聚精會神地尋覓、拙取早年埋藏的金銀財物。零零亂亂,破破爛爛,街不像街,屋又非屋,不知置身何地?一位白發老人常在廢墟間拄杖徘徊,似乎在回憶、尋找往時的舊事陳跡,時而望天興嘆,自言自語:“亂世做人,不如太平之狗!”
警衛區內孝子坊喻家大道地遺有日軍軍馬之墓一處,有人拾得馬齒門牙一顆。我撿來日軍所棄的軍中雜志,剪下一幅“大雪中的女瞭望哨”(筆者不懂日文,姑妄名之)彩印油畫,作為戰利品,保存至今。
日本投降已久,美國援華抗日空軍陳納德將軍的飛虎隊飛行員2人,專程自上海來嵊,求索抗日戰爭勝利品,人們用白布以中美兩國彩色國旗圖案為背景,集體簽名相贈留念。是年10月9日夜,美機一架在嵊東云山鄉寒風崗撞毀,機上8人(7男1女)均遇難。后美機四架降落在南門外馬弄堂沙灘,于追悼會后將靈柩運去。
日本投降后,曾有兩批日俘先后押解過嵊。首批20余人,圖謀出海逃竄,于本省海門之外海為我國俘獲。軍裝盡卸,換之以黑色棉布制服。有數人手拿竹竿,想是走過遠路,東倒西歪,坐在縣政府(原芷湘醫院)內的前天井沿階上。不知者,以為是一群爛腳兵,畏頭畏腦,似乎在擔心隨時可能發生什么意外。國軍士兵們端著槍,手指扣扳機,橫坐兩側監管。幾個日俘瞥見槍口朝已,生怕子彈失火,急遽轉身避開,狀極恐懼。圍觀人群中有吸煙者,日俘望煙垂涎,眉宇間似有搖尾乞憐之意。一日俘發現腳邊拋來一個香煙蒂頭,隨手拾取,套入自制的煙嘴————小竹管,不住噴吸,又遞給身旁同伙,分享一口,狼狽不堪!第二批日俘四人,無帽,仍著日軍軍服,垂頭喪氣,若喪家之犬。人們見狀,舊恨涌上心頭,有人故意學日語,嚴正地慢聲喊道:“統統的‘斯玀!斯玀!’”日俘臉色陡變,驚惶不已!大家只是看得好奇,卻未動他們一根毫毛,中國老百姓,善哉!善哉!愿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歸去與家人團聚,做一個有良知愛和平的日本人民,并以此教育后代。
日軍駐嵊城的機關及兵力分布
周儒良
1942年5月28日,日寇侵占金華,6月7日占領衢州。于7月14日一部分日本鬼子又回竄嵊城,我縣第二次淪陷(1942年5月16日第一次淪陷)。此后,就長期盤踞嵊縣,開始成立維持會,繼而組織偽政權。強化連保切結,一人出事,共同治罪,有事隨傳隨到。制辦良民證,嚴密控制居民自由,實行強權統治。凡經過城門哨崗,就必須立正,向鬼子兵敬九十度鞠躬禮,高喊“大先生好。”要嚴肅認真,不得馬虎,并恭候查抄,他說“走”,你才可過去。當時,在嵊城的常備兵力不足300人。大隊指揮官名大寺中佐,坐鎮嵊縣阮廟,兼顧新昌。在嵊,他們首先營造窠穴,大筑防御工事。依地勢劃定警戒線,修好圍墻,加固鐵絲網。四周城門除留南門允許出入外,其余一律不準通行。他們的主要機關分布:
(1)指揮部、軍械庫設在老嵊中校舍;
(2)電報、電話總機等通訊機關、醫藥衛生均在芷湘醫院;
(3)副官隊長辦公室設在上教堂;
(4)炮兵、步兵宿舍,情報密探機構設在剡山小學內;
(5)膳廳設在下教堂對門仇家臺門;
(6)苦力班在下教堂對面民房;
(7)俱樂部設于下教堂;
(8)聯絡部設于孝子坊裘迪松診所,聯絡官高橋硯川;
(9)慰安所:西后街廣生米店后院,供軍官,繭公堂后樂園供士兵。
武備設防:
(1)南門步哨站在通源福,哨兵7人,步槍7支,輕機槍2挺,南城門口哨崗日夜值班;
(2)南門外老南站步哨7名,槍7支,機槍1挺,中國手榴彈12枚;
(3)東門步哨7名,步槍7支;
(4)西門城墻上步哨1名,化龍門步哨7名,槍7支,輕機槍2挺,中國手榴彈7枚;
(5)襟帶門城墻上步哨1名;
(6)北門步哨設于阿法家,哨兵9名,槍9支,城墻上有哨兵1人,軍曹1名,聯絡新監獄。機槍1挺,手榴彈若干枚;
(7)市山口哨兵8名,槍8支,機槍1挺,通宵值班;
(8)城隍山雷公殿哨兵10人,槍10支,重機槍1挺;
(9)星子峰亭筑有大碉堡和坑道,哨兵12人,槍12支,重機槍1挺,流動重炮1門;
(10)原市山弄縣立二戴小學占為養馬場和演兵場;
(11)原西后街廣生米店對面駐憲兵隊,隊長西谷。
(12)天章塔設瞭望站,常駐數人。
各哨兵站都有專線電話,望遠鏡,可及時聯絡情況。他們對中國老百姓均可隨心所欲地開槍抓捕、查抄盤問、沒收財物,戲弄侮辱,絕無人身自由可言,過亡國奴的生活,簡直是人間地獄。
抗倭戰中村族事變記
張士楷
自1937年抗倭戰起,京杭各地相繼淪陷,烽火彌漫,震驚遐邇。我村長樂鎮雅張村雖處鄉僻,無人不謂大禍旦夕至,頗有預將食糧衣物遷徙山間,作棲匿計者,而敵據杭州后,不即南下者數年。徙物浸歸洶情復定,自抽征壯丁,送服兵役及偶曾舉行國民兵訓練,或聞見敵軍飛機越過天空而外,幾安謐如平時。1941年,敵陷紹興后,四月間,曾分兵進擾本縣富潤、石璜、甘霖等地,數十里內奔避一空。我村方將波及,而隔宿敵即退去。旋敵機轟炸各地,我村南沿溪竹林亦落一彈,無死傷。其時,我方軍隊來往者浸多,正規軍而外,更有各種應運而生之暫編、別動等部,不一其名,曾至本村駐扎或經過者,有第32師、第34師及江南挺進隊等。至則覓屋派夫、征稿索被,奔馳喧攘,晝夜不寧。1942年春,聞敵將大舉進攻浙東,奉令發人民毀道路,風聲日急,駐軍驟退,政府搬遷,上下不能相顧。乃由村族集議,籌避難之策:分婦孺、衰老及壯丁為三。萬一敵軍進逼,婦孺必須撤避;衰老不能離者酌留;而壯丁則一部攜帶槍械,護送婦孺,巡視村郊,一部徒手,供挑運傳遞之役。以西白山本族塋山為暫避地點。因混亂之中,防就地宵小乘機竊掠,故非至萬分必要,不容空村而出。議既定,推較賢能者分主其事,遍告各戶,備糇糧,擇衣物,完裝束,無日夜以俟。大會壯丁于宗祠,講述南宋患金故事,勉以忠藎之后,力不能御,義不為敵辱;又舉洪楊之變,相傳本村大半為墟,隔世浩劫,宜沉著毋過慌亂,當眾部署攜槍者、徒手者、護婦孺者、巡村郊者、探敵情者、挑運傳遞者,無不妥盡。農歷四月二日,報北來敵軍已至富潤,而東來者,亦已分路越縣城、新昌而進。乃宵發令,先遷婦孺衰老,限拂曉前畢事,恐敵軍晨逼,則眾難行動。燈光人語,終夜有聲,驅畜擔囊,扶攜載路,迄于天明,合村寂然,比戶扃閉,僅余少數壯丁及老者巡守郊巷,以待其變。抵午,聞敵軍已過石璜,留村壯丁乃急退,老者亦相機伏匿近處。時禾苗始種,靜野無人。敵兵布谷陰山上,槍聲起雅璜村北。我村壯丁,萆陂陀攀阜而西,與先避者會于長蛇形墳山,深樹中皆人也。復疾引,緣大嶺,上高山,亙數里,若蟻附壁。方畢登,敵軍前鋒自山下南進,取道夾長蛇形左右而過,遲引或早過食頃皆不免,亦云幸矣。自縣城西上之敵,沿公路炮聲隆隆不絕,進迫甚速,高山上聽之更清晰,分路行軍,來勢浩大。于是將山上之眾,權分投于灰塘灣、上泗洲堂等族塋山廠。屋少人多,饑疲縱橫,而他村避至者,亦復所在相望,真成一幅流民圖矣。其夜敵在山口、長樂等處過宿。次日,山口之敵,冒雨經山下進軍,長樂之敵亦縱火西去。又越日,敵軍各路盡行。村眾雖避山,仍不時遣人四處分探及邏村、與留居者通問。至是,知去軍已遠,后無繼者,乃部署復歸。因敵未過路,村中得完,而附近羅村、湖頭等處,被敵軍駐宿,損失綦巨。男女倉皇奔避至隔溪我村麥地,夜即露宿。敵兵且曾有少數,逐捕人畜,蹂躪所及,麥豆悉平。敵軍既過,陷金、衢,直趨贛東,無留守及后援,故本縣隨即闃寂。越兩月,敵復分兵自金華循故道返嵊,據縣城,遂為淪陷之始。1942年9月,敵分兵據甘霖。其明年2月,又分兵據長樂,不時四出掠擾。5月,敵橋路工程隊自金華至長樂,連劫我村3次,居人悉避,槌門毀牖,被擄衣物、雞豕甚夥,幸橋路修畢即去。其留駐之守備隊,先后經過亦3次,因別有所事,尚不止擾。至于附近地方,風鶴草木之警,晝夜喘恐,寢食不安,在淪陷3年之中,不可以數計矣。
自局勢震蕩,邑中人士共圖自衛,乃有所謂三聯鄉隊者。組民團,施軍令,力不能陣戰,則流駐于山地要隘,掃伏莽,保治安,助政府軍隊襲擾敵軍,遏制浮亂。嵊雖淪陷,而西、南兩鄉匪盜不起,游軍、偽部不至大逞,地方秩序安定過于他處者,三聯鄉隊鎮震之力為多也。我村屬第一聯鄉,村族壯丁編入聯鄉隊者數十人。驅達誼部隊于西山,攻駒邦部隊于石璜,御叛軍田岫山、張俊升部于瑠田、山口及前村、崇仁等地;以及迭次與突擊營相合,襲攻長樂、甘霖,狙炸公路敵車;與保安團相合,包圍縣城。凡茲諸役,靡不與焉。
民間所感痛苦者,敵人而外,厥惟游雜部隊,偽政府之旗幟,恣盜匪之行為。其曾過我村者為挺進第四縱隊,即叛軍田岫山部,晨至而午去,比戶隳突,翻倒搜索,被取衣幣、食物甚多。此外,政府及軍隊人員過路之供應,亦為極煩擾耗費之事。蓋自敵踞縣城及甘霖、長樂,后方與淪陷區之交通,莫不避顯道而趨僻徑。由諸暨、紹興以至天臺,我村幾為南北往來必經之要津。又以晝間畏敵兵,梭巡不敢度越公路,每趁薄暮黃昏,克時計程,而我村去公路不四里,遂成憩宿轉遞之驛站。派夫命輿,求食問宿。官員兵卒、眷屬婦女,隨攜公私物件,少者一二,多至百數,幾于無日無之。凡所征索,類不付值,聲色橫厲急于星火,和善者絕少,雖憎惡亦莫如何也。在淪陷之前,掘毀公路之役,曾煩苦于一時。1944年至1945年間,挑運軍米更勞民力。我村隸長樂區,所任程役,大抵自嶺根至崇仁。其遠者且南至新昌,北至三界,日行數十里。冬冒冰雪,夏犯炎暑,官書迫促,輒拋農事,長途奔馳,千百成群。虞敵軍之搶掠,蒙生命之危險,往往星行露宿,一夕數徙,而所供食者,顧乃多為擾害人民之不良軍隊田岫山、張俊升等部,此共引為恨者也。1942年冬,新13師反正,被敵窮追,自紹奔嵊,退于內地,曾經過我村,一飯而去。1945年夏,共產黨領導的三五支隊襲圍田岫山部于開元,星夜過我村,皆不覺。將曙而聞槍聲,旦旋師仍過我村。此皆過路部隊人數之較多者。總之,自1942年4月敵攻浙東,至1942年8月敵降,歷三載有余之淪陷,丁前世罕有之浩劫。雖困苦顛連,凋耗疲憊,其中且已有死難捐軀,埋骨原野者,而以地異要沖,人非富庶,尚不至過受敵軍之蹂躪。而賴聯鄉自衛之力,地方秩序未及大亂,以視廬舍丘墟,人民溝壑者,猶不可謂非厄中之幸。故事后就可憶者,紀其崖略,聊志痛定之思,且使后之覽者,知當日之景象焉。
血染仁村 奸淫溪后 火燒下王
竹汝堯 周 簡
日本帝國主義發動對華侵略戰爭的八年中,鐵騎所到,河山破碎,風云變色,他們恣意蹂躪我國土,奴役我人民,還到處殺人放火,奸淫擄掠,實施了滅絕人性、慘無人道的“三光政策”,使中國人民蒙受了空前慘重的災難和恥辱。嵊縣縣治在1942年夏淪陷后,日寇在經濟上橫征暴斂,殘酷壓榨,在軍事上四出竄擾,進行“掃蕩”,所到之處,十室九空,陷全縣人民于水深火熱之中。特別是我縣里東地區,是全縣受害最早、流血最多、境況最慘、損失最大的“重災區”。“ 血染仁村、奸淫溪后、火燒下王”這句話,已成為當地家喻戶曉、老幼皆知的口頭語,概括了日寇在里東地區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也是日寇“三光政策”在里東地區的真實寫照和如山鐵證!成為親身經歷這場大災難的老人們向年輕一代進行愛國教育的重要教材。創重痛深的歷史傷痕,這血淚交織的國仇家恨,又怎能輕易沖淡消釋?人們痛定思痛,至今記憶猶新。
在1941年12月31日,原駐上虞縣魏家莊的陸軍34師,以敵軍緊逼,奉命緊急轉移,在師長彭應均率領下,漏夜行軍,在晚上9時左右,到達襟水鄉仁村(現屬仙巖鎮)準備休息宿營。誰知被駐在上虞豐惠鎮的日軍偵悉,立即傾巢出動,由“小島部隊”(是一批民族敗類所組成的漢奸特工隊,為虎作倀,無惡不作)帶路,緊跟尾追,當34師部隊剛進村,日軍先遣部隊已抄捷徑經過下官、翻太平山、穿前崗、下王直達仁村,搶先占領仁村東西兩側的制高點————東山崗頭和震地山;大部隊也接踵而來。當彭師長因不明地形地勢,上當地鄉公所查看地圖時,突然山上信號槍一響,日軍機關槍、迫擊炮和手榴彈等如暴雨般的傾瀉而下,緊接著狼嗥似的沖殺聲,一陣緊一陣,從四面迫近。師長這才如夢初醒,知道已遭敵軍包圍,一時慌了手腳,也來不及集合部隊組織有效抵抗,慌忙叫正在身邊服侍的鄉丁竹德勇做向導,覓路突圍。幸竹德勇熟悉路徑,判斷只有南路未被封鎖,即領著彭師長出村南過橋越溪而逃。部隊跟蹤隨后。而大批日軍如潮水般的從后面緊壓過來。一時槍彈呼嘯,密集如炒豆爆裂。師長過橋后,為圖個人安全脫身,置部隊生命于不顧,立命近衛在南岸丁溪板高塍上架起機關槍,不顧一切,朝北狂掃,企圖封鎖橋渡。此時尚未過橋大批士兵,后有日軍追殺,前有自己人攔擊,腹背受敵,無路可走,只好盲目亂竄,紛紛中彈倒地,死者枕藉。光在橋上橋下、沿溪北岸一帶,積尸就達83具,死難總數逾百。溪水都染成了赤紅色。這批冤死者遺體,在敵軍撤走后,由當地鄉保長派人草草掩埋,每坑少則二三人多則十余人,正是:“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
變起倉猝,村民多在睡鄉中被槍炮聲驚醒,個個驚慌失措,連忙摸黑上后山一帶擇地躲避。次日清晨,由于敵情不明,大都躲在原地不敢妄動。不料大批日軍在飛機配合下進行抄山。飛機不斷在仁村、禹山頭一帶上空兜圈子,有時低得幾乎會擦著屋脊、樹梢,尖厲的呼嘯聲,仿佛鬼哭狼嚎,躲難的村民無不膽戰心驚,手心里捏出一把汗。8時許,一場空前的災難終于降臨到藏身在禹山頭李家灣山屋里的數十名村民頭上。一群豺狼似的鬼子嗥叫著沖進山屋,首先對所有男性村民逐個進行搜身,雖然一無所獲,但仍將其中14名青壯年強行帶出,押到土名叫廿四火炮山崗的一塊較平坦的壙地上。敵軍如臨大敵,在四周架起機槍,個個手執上了刺刀的步槍排成一圈,虎視眈眈地圍著這14個手無寸鐵的村民。首先將他們剝光上衣,鬼子輪番上來把他們逐個抓到一邊,先是猛擊一拳,將村民擊倒,隨即舉起槍刺像鬼嚎似的大吼一聲,朝胸部猛戳,直到死亡。眾人面對刀光劍影,絕不乞憐,個個怒目裂毗,奮力反抗,直到流盡最后一滴血。其中村民竹老咩,素嫻拳術,又有膽量,敵人一擊不倒,首著失靈,隨即以刺刀戳來。老咩迅速下蹲,朝上一個托手,敵人刺空了第一刀,不由老羞成怒,盡全力刺來第二刀,老咩臨危鎮定,迅速閃過一旁,就勢一推送,鬼子站不住腳,連人帶槍向前一撲,來了個“狗啃泥”。此時鬼子真同發了瘋一樣,哇哇哇一陣怪叫,猛刺第三刀。老咩赤手空拳,奮奪敵人刺刀,不幸兩手虎門被割裂,一時流血如注,立即掙脫奔逃,幾個鬼子立即舉槍瞄準追擊,老咩壯烈犧牲。其余竹千俊、竹汝寅、竹友松、竹真法、竹坤全、竹桂榮、竹思憲、竹烏九、竹洋仁、竹春老等10人,個個氣壯山河,都以血肉之軀,作最后拼搏,碧血橫飛,死狀慘烈,正氣凜然,可泣鬼神,其中最慘是竹千俊,先后被刺14刀才血盡氣絕。在后收尸時,因受難者都經過反抗搏斗,個個雙目怒睜,嘴唇開張,兩手屈曲作抗拒狀,渾身血肉泥漿黏結一起,真是慘不忍睹!最后剩下李蘭林、竹苗老、竹千校3人幸免。
在被害11個青壯年中,絕后無嗣者9人,有的年輕未婚(其中竹洋仁婚期在即),有的已婚未育。其中,竹如寅有剛出世6個月的男嬰,其妻屠月琴和嬰兒、原與丈夫同避一處,自丈夫被抓,心憂如焚。不久,忽有村民李和才進來報警:“鬼子已在廿四火炮山岡行兇殺人,你們還不快逃!”山屋里一群人聞聲四散逃跑,屠月琴心掛丈夫,手腳冰冷,哪里逃得遠,就緊抱孩子蜷縮于一較隱蔽之處。迨后有人上山通知日軍已撤,就在同時屠月琴得到了丈夫遇難的消息。一時跌跌撞撞要去現場尋死,被村鄰攔阻強拉回家,鄰婦從她手中接過嬰兒打算喂點食物,發覺孩子早已冰冷,死亡多時。必系緊抱蜷縮、時間一久而被悶死。屠月琴一心專注丈夫安危,竟未發覺。屠氏在一夕之間喪夫失子,精神徹底崩潰,先后多次昏厥,都經親鄰采取掐人中穴、針刺指尖、拉頭發等急救土辦法挽回生命。還是瘋瘋癲癲,幾次要自尋短見,不愿獨活,幸經親鄰多方防護得免。后來被逼改嫁。
另有村民李小丙泉,和同村妻舅等3家8口人,一同躲在一個山洞里,誰知洞頂上方正是鬼子屠殺村民的刑場。敵人的狼嗥虎咆和受難村民的凄厲慘呼聲,清晰傳來,聲聲入耳。洞里的人,個個心驚肉跳,如坐針氈。想不到正在這個骨節眼上,小丙泉妻子竹全妹才出生15天的嬰兒,突然哇哇地啼哭起來,眾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口。做母親的慌忙將奶頭喂進嬰兒的嘴巴,誰知嬰兒不肯吃奶仍然啼哭。大家都著了慌,萬一被上面的鬼子聽到,循聲搜索豈不大禍臨頭!為了親人們的安全,夫妻倆交換一下會心的眼光,做母親的咬一咬牙,橫一橫心,用發抖的手把嬰兒的嘴巴往乳房緊捫,就這樣把親生骨肉悶死在懷中。在場的父親、外婆、娘舅,眼見這至悲至慘的一幕,個個心如刀絞,面無人色,卻又無法保全這樣可憐的嬰兒,只好忍心地埋下頭暗自流淚,不忍卒看。做母親的額上冒出汗珠,要知她心里淌的血比流的淚更多。她知道這是因為家貧到三十七八歲才結婚的丈夫朝思暮想,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單根獨苗!要不是丈夫強忍悲傷把她掖住的話,她早已癱倒在地了。
更有湊巧來仁村探親訪友的兩位外村客人,一是丁宅街李福仁,一是丁家山徐正春,和親戚家的人一起逃難時,在黑夜混亂中沖散,因人地生疏,混進了34師潰兵隊伍中一起逃跑,不幸都在敵軍亂槍之下喪生,真是萬事難料的飛來橫禍!
雖然日寇只在仁村停留了半天一夜時間,卻把這個山村折騰得天翻地覆、支離破碎。他們穿堂入室、奸淫擄掠、殺豬宰牛、翻箱倒柜,凡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不值錢的東西或砸或摔,恣意破壞。諸如米桶、年糕缸、酒缸、鍋灶之類,大都在開拔前被砸毀,在一些人家未被搗毀的糧食容器和鍋灶內被拉了糞便或放了禽畜內臟污物,其惡作下流,實屬世上罕見。全村遭受了一次徹底的洗劫。特別令人切齒痛恨的是甘當敵人幫兇的小島部隊,他們狐假虎威,趁火打劫,干盡壞事,對人民造成的危害,并不比日本鬼子遜色。
在敵軍撤離仁村時,還抓去不少村民當腳伕,為他們輸送軍械和擄去財物。同時尚有被俘的近百名34師官兵,押解同行。他們一個個披頭散發,面如土色,或被反綁兩手,或以鐵絲穿肩,以長繩連成一線,大都赤著雙足,像牲畜一樣被鬼子驅趕著走。這支隊伍翻過大尖山,踰石舍嶺經章鎮返回原駐地豐惠。事后,一份遷到天臺出版的省級報紙(報名待查)竟發布“捷報”說:“我軍和敵軍在仁村丁溪遭遇,激戰竟日,我軍英勇頑強,共殲敵五千,大獲全勝。”還說“日軍已被我擊退八十里”云云(大意)。在第三天,34師派官兵來仁村收集遺物時,果見那天僥幸逃出性命的一位姓戚的參謀,已“因功晉級”為戚營長了。
15日午前從仁村撤離的日軍,第一站到達離仁村不到10里的下王鎮溪后村,就在那里停軍午炊。在短暫兩個小時中,日寇官兵為了發泄獸欲,到處追逐搜捕來不及逃出的婦女,在刺刀威逼下進行強奸、輪奸,且和禽獸一樣,不分老小,就地宣淫。雖花甲老婦或未成年女童,莫不蒙受不可告人的恥辱。
1942年5月16日(農歷四月初一),日軍分三路再次流竄嵊縣。其中一路經過仁村,抓去腳夫數十人。其中竹友仁在日本軍營吃盡苦頭,直到半年后才從杭州脫身逃跑。村民竹坤茂被抓后,體力原來較弱,又中暑發痧,押隊鬼子仍強迫挑重擔,甚至鞭笞有加,最后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死于長樂狹山一帶。等同伴逃回通知其家,連忙派人查訪遺體著落,因已時隔數月,查不到掩埋地點,以致尸骨都不能還鄉。
在1942年7月14日(農歷六月初二),日軍第70師團大舉進犯,嵊縣縣治淪陷。國軍89團(曾一度改編為挺進第5縱隊)分駐在下王、仁村一帶。雖和日軍并未發生直接交鋒,但曾主持開里東地區鄉保長會議,宣傳抗日,號召抵制日偽征糧征稅,得到鄉保長響應。到了次年冬,日軍決心調集部隊向里東進行一次大規模掃蕩,以清除這個“隱患”。就在12月10日(農歷十一月十四日)分兩路出兵里東。一路撲向仁村,其時該村并未駐兵,村民已逃避一空,只留下部分老弱婦孺。任襟水鄉鄉保長的竹柏春,深知日寇橫暴無理,難以應付,故已走避在外。另委托手下一批親信留村周旋并相機安撫,以盡量減少全村損失。起初日軍因找不到鄉長本人,大發脾氣,便在鄉長家拖攏蘿簟、桌椅等易燃竹木農家具,多次要點燃放火。幸虧受鄉長委托一班人,竭力冒險攔阻,并被逼承諾日軍征斂財物的要求,一場禍患,才算幸免。但全村又一次遭到劫掠,損失重大。日軍另一路目標下王鎮,原駐該地的第89團獨立營岳營長部,事先得到情報,主力及時撤離,只部署少量后衛部隊掩護撤退。日軍到達下王,先搶占附近高地,轟毀3座炮臺后,即向下王俯沖,岳營后衛部隊虛張聲勢略放幾槍后就溜得無影無蹤。日軍撲了個空,目的未達,就遷怒于地方,進村后就四散放火燒屋。有用汽油煤油點燃,有用火槍火炮射放,很快火舌四起。當時未及逃離的村民中有膽子較大的如童春老、童瀚海等,不顧生命危險,勇敢撲救,被日寇發現,一個被打成重傷,一個被推入火中,幾乎活活燒死。逃避在外村民,望見村中烈焰騰空,不敢回村救火,一個個搓手跺腳喊皇天,從午后1時左右起大火,一直燒到3點多鐘,整個村子已籠罩在濃煙烈火之中,勢已無法撲滅,日寇這才整隊撤離回城。等村民急急趕回,已經為時太晚,亦且救不勝救。在不到半天時間里,向以第宅整飭、人文薈萃在里東地區首屈一指的下王鎮,到處斷垣殘壁、破磚碎瓦,只有幾處廢墟中尚有余煙繚繞,觸目一片荒涼。更可憐的村中阿江婆婆和慶生祖母兩位病弱老人還被活活燒死。烈火不但毀了整個下王,還很快蔓延到毗鄰小村上塘,上塘僅20多戶,只殘存2戶,而下王227戶,被毀201戶,且全部財物同歸于盡。百分之九十住戶,一下子淪為無家可歸的赤貧戶!面對一片焦土,男女老少莫不呼天搶地,痛哭失聲,有的甚至昏厥過去。路人見此慘象,也莫不同情落淚。此后,災民中有的在親友支援下,搭起草棚暫時容身;有的挨親望眷,寄人籬下;有不少人不得不告別故土,闖南走北,謀食異鄉。至今還有一些人老死在外,無法還鄉歸族。下王鎮經過這次空前浩劫,人煙銳減,元氣喪盡,一蹶不振。以后雖逐漸復蘇,市面也日漸繁榮。但鎮內仍有廢墟殘存,將作為日本帝國主義侵華禍華滔天罪行的歷史見證,供后人憑吊追思。
火燒鹿苑寺
趙樟照
1942年7月,日軍侵占縣城以后,在甘霖、長樂等公路沿線設駐據點,血腥鎮壓屠殺我縣人民,但仍時時遭到我軍的反抗和打擊。當時嵊縣有個地方武裝部隊,隊長叫相高佬,屬軍統,群眾稱為相高佬部隊。這支部隊與嵊縣另一支地方武裝部隊————投降日軍當了日偽軍的黃阿寶部隊是不同的。相高佬的短槍組曾破壞過日軍的交通要道,炸過橋梁,背過幾個日寇哨兵,還打死過幾個日本兵。而黃阿寶部隊則勾結日軍,盡做壞事,人民深惡痛絕。
1943年10月13日(農歷九月十五),駐嵊城日寇10來人,到小砩、中央宅一帶侵擾擄掠。這時相部有兩個士兵從嵊東完成聯絡任務,返回嵊西駐地。他們打扮農民模樣,肩挑籮筐上面裝著雜貨,底下藏有信件、子彈,路經中央宅村北的馬家村時,突然被兩個出城擄掠的日本兵迎面攔住,揮手示意要停擔檢查。兩個相部士兵情急生智,待鬼子俯身伸手探摸籮筐時,就拔出手槍,對準鬼子背心“乒”的一槍,一寇應聲倒地,另一寇見狀大驚,飛快逃跑。又是一槍,正中逃跑者右臂。兩個士兵立即挑起擔子,向李家村方向飛逸而去。待分散的鬼子兵集隊到馬家村時,僅見尸體兩具,找不到任何痕跡,只好收拾尸首回城。幾天后,鬼子兵抬著骨灰瓦罐來到被擊斃的原地埋葬,土墳上插了一塊木牌,上面寫著“中樹喜富美之墓”。當然沒幾天,就被群眾棄牌塌了墳。
日寇因此對相部咬牙切齒,仇恨異常。他們派特務,放暗哨,釘視相部的動向,千方百計尋找時機進行報復,還揚言要掃蕩相部,火燒他的駐地。當時國民黨相高佬部隊百余人駐在上下鹿苑寺和寺南的杜塘村,與相部結怨很深的偽軍黃阿寶部向日寇做了密報。1943年11月,相部獲悉,駐甘霖鎮據點日軍要掃蕩相部駐地的情報,相部派出人員去必經之路渣村牛頭山伏擊,結果日軍未來。事后揚言:“有我相部在,鬼子不敢來。”誰知初八早晨,日軍勾結黃阿寶偽軍的兩個排兵力,繞過石璜鎮抄小路分兩隊前進,一隊從東面道士灣,另一隊從南面杜塘村,包抄鹿苑寺。相部哨兵鳴槍報警后,人員都從后面山上匆促撤退。
8時左右,日軍抵達鹿苑寺,經過一番搜索,打狗捕雞,翻箱倒柜,搜括財物,又一陣嘰里咕嚕的叫喊以后,命令群眾堆起柴草,日軍用槍發射燃燒彈,一連發射3次,直到第三次發射時,火苗上升,越燒越烈,熊熊烈火,光焰沖天,悲天慟地。村民群眾躲在附近山林之中,誰也不敢出頭露面,眼見這座剡中名剎(始建于公元425年,距今已有1500多年歷史,梵宇雄偉,古物參天,飛瀑如練,景色秀麗,香火旺盛),百余間房屋的上、下鹿苑寺,毀于一旦。這是日寇在嵊犯下的又一千古罪行。
這天,鹿苑寺僧侶正在太平鄉坎流村做法事,寺內僅留和尚張根燦1人也被日軍抓去,到開元時才逃回脫險。杜塘村民錢章友,原是幫助相部買小菜、燒飯的小工,來不及逃走躲在自家床底下,日軍闖進他家,發現桌上放著一個相部人員逃跑時未帶走的木殼槍套,就立即搜查,從床底下抓出錢章友,又在他身上搜出一張買小菜單子和發票,就認定他是相部游擊隊員,和那和尚一起于下午3時左右被抓到開元,當晚日軍進駐開元絲廠。第二天,錢章友被用籮繩綁起來,在村邊的水口庵墳棚里,進行拷打逼供,要他說出那支部隊的去向。可憐勤勞樸實的農民錢章友,哪里說得清這些問題。鬼子無奈,采取了更加殘忍的手法,幾個日軍把反綁的錢章友像拋皮球一樣抬起來甩下去,接連拋了四五次,錢章友仰起頭部時,一個鬼子用刺刀對準他的脖子狠狠的一刺刀,頓時,鮮血噴射,接著,又是接連幾刺刀,錢章友就是這樣被日寇活活刺死的,其悲慘之狀,目不忍睹。
日軍侵略長樂的罪行
邢出非
一、空襲
1937年7月,抗日戰爭爆發。日本侵略軍在進犯浙東之初,就對嵊縣城鄉狂轟濫炸。除集中轟炸縣城外,各集鎮及公路車輛也成為轟炸目標。1941年5月10日上午8時許,日機轟炸長樂鎮一帶公路,在石下陽村(現名石陽村)投彈數枚,炸死因抗戰而內遷辦學的省立慈溪錦堂師范學校附屬小學女學生、下南莊村的邢秋月。同月,在長樂投彈數枚,傷1人。后又在尤家村投彈3枚,過六弟傷重而死。
1942年元旦清晨,日機7架飛臨長樂、太平上空,其中2架轟炸太平,投彈11枚。死者有:邢茂棠、張苗鳳(孕婦)、邢香干毛老、呂桂玉、過杏菊、邢成老妻阿彩、王千老之子(兒童)、“老虎木匠”之妻、劉姓理發工人、小昆馬樟富及一外來的東陽人,共11人,受傷12人。在長樂投彈14枚,死者有:錢樟德、張河生、錢拾弟妻、錢鳳仙、錢煦春、錢高占的女兒,共6人,傷2人。
據不完全統計,在日機空襲中,全鎮被炸死平民19人,傷15人,被毀民房50余間。
當時鎮上設有防空哨,配備一個班。黃泥山的一棵大楓樹上,掛警報鐘,當縣里傳來敵機接近的消息,即鳴鐘示警。居民聞鐘聲便逃向山野,在家的或往八仙桌上鋪棉被一條,鉆進桌底下,或跑到天井旁觀察敵機動靜。
二、侵擾
1942年5月中旬,日本侵略軍發動浙贛戰役。日軍5個師團、2個混成旅,從杭、蕭、紹、甬侵犯金華、衢州,其中第13軍70師團一部經嵊縣插向東陽,于18日下午4時許抵長樂。鎮上居民多已避難南山、大昆一帶。次日拂曉,日軍離鎮前在大街中段縱火,從老仁和、新仁和至同德豐的兩旁店鋪盡化灰燼,計72間。
鎮上未逃離的居民,有的被日軍殺害,有的被奸淫。錢我才,80多歲老翁,被日軍拋入荷花塘后,掙扎著向上爬,被刺刀亂戳而死。王雪樵癱瘓臥床,日軍把他從家里拖出,丟在河圳里淹死。應××,14歲,被日軍輪奸致死。錢××,遭輪奸后被割去雙乳而亡。慘死者還有錢林永、錢柏根、錢建富、錢樟青、張友兔、錢維成、錢全福、錢高成、錢壯才和養女月香等,共14人。
日本侵略軍離鎮時,還抓走不少挑夫。經查實,慘死他鄉或下落不明的,有現長樂一村的錢宋福、高樟根、錢高沛,二村呂先貴,五村錢昌根,六村錢老四、錢順清的父親,上珠溪村鄭湘元、錢高全、朱七斤,下曹村周文見,共11人。
竄擾太平的一路日軍,也于同日凌晨離村時縱火,將建成才15年、占地1000多平方米的富麗堂皇的清風公祠付之一炬。路過石砩時,又將村東廣德庵燒毀。
日本侵略軍劫后的長樂、太平等地,到處是搗破的門窗、桌椅及斬下的雞頭、連皮剝下的雞毛和砍掉腿的死豬,還有鍋灶上、米缸里的糞便。受害群眾和家屬哭聲動地。
8月間,一股日軍由東陽往嵊城,路過長樂時在兩處放火,毀屋9間,又抓去多人作挑夫,其中錢高貴、錢濤、蔣志旺等3人在途中被害。
12月3日,反正的汪偽新12師2個團從紹興撤退來嵊,夜宿太平村。4日拂曉前繼續西行,進入東陽西垣等山區。日本侵略軍200多人尾隨追擊,4日上午抵達太平村,太平小房一帶受害嚴重。下午3時,日軍繼續西追。后在嵊縣、東陽邊境發生兩次戰斗,新13師的大部經南山雅安撤往天臺,部分退到大昆。7日上午,日軍追擊進入大昆山區,占磨水倉山岡,鳴槍開炮。下午4時許,過孔村抵大昆,將40余名被俘者用鐵絲穿過手掌,作一線牽。次日上午,日軍離大昆時,燒毀大昆祠堂及民房14間,踢死老農邢高福。
據不完全統計,1942年5月至12月,慘死于日本侵略軍之手有名可查的就有29人。
西白山麓有上、下鹿苑寺,日本侵略軍占嵊城后,國民黨忠義救國軍相強偉部約300人駐于兩寺。1942年11月5日拂曉,日軍從甘霖襲擊相部,相部不戰而撤。日軍縱火焚寺,兩座千年古剎頓成廢墟,寺藏歷代經卷俱毀于火。
三、盤踞
1942年7月14日,日本侵略軍第70師團一部侵占嵊城,即強派大量民夫修復嵊長公路。次年春,公路基本修復時,日軍已在長樂以西20余公里的東陽巍山建立據點。
1943年4月16日,日本侵略軍40余人占領長樂,在鎮上設立據點,先住上市頭商家洋屋,后移駐下坎頭,通常不過三四十人。日軍自感兵力單薄,為虛張聲勢,常于夜間伏在軍車內秘密溜出長樂,次晨又乘軍車公然返回,由車站方向列隊進鎮,招搖過市,以示有援軍來到。
日本侵略軍占領長樂后,砍伐大樹,通視四野。強派民夫,拆除鎮上的剡源絲廠,將木料拉到據點建馬房;用3米高的竹笆和鐵絲網將長樂團團圍住,只留上市頭、下市頭、王虎路、太平路口四門出入;又到鹿鳴山上砍大樹,修復東(陽)長公路上的西房橋,并在橋頭修筑碉堡。在桃花山上建造炮臺時,民夫錢茂香被迫抬400多斤重的大木頭,因中途停下系草鞋帶,即被日軍用鋤頭砸得頭破血流,昏倒在血泊之中。炮臺建成后,日軍開炮示威,炸傷正在董家田畈采田薺的姑娘許燦花。下南莊村一個外號為“烏牛廚頭”的農民在田間勞動,被日軍作為靶子打死,以此取樂。又在長樂以西的上湖村建立據點,與東陽巍山據點相呼應。凡進出長樂四門和過西房橋的行人,均須向日軍行鞠躬禮,稍有不慎就遭拳打腳踢。蔣毛頭年老不懂行禮,被日軍強迫在西房橋當狗爬了3個來回。
日本侵略軍在長樂下坎頭設有慰安所,強征黃家嶺頭等村丁××等6名青年婦女,還有朝鮮女子1名,作慰安婦。其他被污婦女不計其數。
自日機轟炸至日軍撤離,據不完全統計,現長樂鎮域內,死于日本侵略軍之手的平民達49人。
控訴日本鬼子侵占甘霖的暴行
沈文正
我是土生土長的甘霖人,今年84歲了,日本鬼子侵占甘霖時,正當讀初小,就失學務農了,留在腦子中的恐怖和仇恨實在終生難忘。
(一)
1941年4月23日,吃過中飯,我和哥哥沈文生在普濟寺北的田坂里做農活。突然間,從北面姜家、下王方向傳來了一陣密集的槍炮聲,只見停在甘霖小學的兩輛汽車立即往公路的西邊開去,自衛隊員高香根(甘霖人)手拿木殼槍從小學里逃出來,直沖我們方向跑,并對在田里干活的人大聲呼喊:“日本佬來了,快往山上跑!”哥哥和我跟大家拼命地逃,這時槍聲大作,往公路邊大成庵方向看去,忽然火光黑煙騰空而起。鎮里的人紛紛往外逃,田坂里到處都是逃命的人,喊聲哭聲四起,一片凄慘恐怖的景象。過了一會兒,約莫下午二三點鐘,只見下街頭火光沖天,緊接著從大廟和沈家祠堂傳來爆炸聲和滾滾升空的濃煙,這里是國軍194師的軍需倉庫。眼看著鎮里一片火海,但誰也不敢回去救,眼睜睜地看著在燃燒。一直燒到夜里七八點鐘,天已經黑了,我們看到日本鬼子從上街頭走出來,往姜家、下王撤走,隊伍很長,估計有200多人。
日本鬼子撤走后,大家才敢回來救火。第二天一早,哥哥對我說,他到大成庵公路上去看了,許多人打著手電筒和火把,有五輛汽車被燒得只剩下鐵殼,其中有一輛客車,車上的物資燒得變灰塵,聽說至少燒死了5個人,他聞到一股惡臭,看見燒死的人還從胃里、腸里冒出熱氣,真是慘不忍睹。下街頭一片狼藉,到處是哭聲。街面上,鐘家的茂豐、胡家的廣茂、趙家的五豐、張家的水作店、王家的飯店、孫家的香燭店、王家李家的什貨店、王家的宿夜店、銅器店、郵政所、鼎峰煙行、大廟等店鋪、倉庫、住房皆化為焦土。據劫后統計,共200多間。鎮東百米的沈家祠堂,是我們的家廟,當時被國軍194師借作軍需倉庫,已被炸為平地,燒毀了一輛小汽車,儲藏的柴油大鐵筒燃燒爆炸,我聽到的爆炸聲就是從這里發出的。在這次事變中被打死燒死的近40人。我知道的是日偽軍撤走時,經過上街頭維德堂藥店,后愛坂張鳴泉醫生被當場打死,他是藥店老板任孝明的女婿。
這一天,還發生了一場慘劇。在甘霖上街頭的尹家祠里,國軍一個加強排正好臨時住宿在這里,當他們得知日偽軍來襲擊甘霖后,就往鎮南三里的大沸口村方向撤,誰知趙雪珍的抗日聯鄉大隊早已逃到了大沸口,見有穿黃軍裝的部隊過來,分不清是國軍還是日偽軍,架起機槍就掃射,在東田岙當場被打死20來人。當時我哥哥正好逃到大沸口,在東田岙親眼見到這一幕慘景,并看到將這些尸體埋在楊柳灣的毛竹林中,三四人一坑,共埋了四五坑。這件事趙雪珍一直不許講,說日本人來打甘霖是他們惹來的禍,所以知道的人很少,現在幾乎沒人知道了。
(二)
從日本鬼子火燒甘霖下街頭到占領甘霖的一年多間,甘霖曾遭多次竄襲,老百姓一說起日本佬就談虎色變,萬分驚慌,一聽到“日本佬來了”,就會不自覺地跟著就逃。日本佬的飛機常飛到嵊長公路兩側的村鎮來投炸彈,老百姓不知逃了多少次,真是時無寧日。我記憶深刻的有三次逃難。
1942年5月16日至20日間,日軍不斷有大部隊分別進駐甘霖,長達5天,誠信絲廠、茶廠、糧油廠、普濟寺、尹家祠堂、華順泰和洽大繭行、甘霖小學以及商行店鋪民宅被強占住宿,百姓不得安寧,紛紛逃難。在未進村時,只聽有人喊“日本佬來了”,大家就一窩蜂似地往外逃,我和父母被沖散了,我跟著自衛隊和許多人一起向南邊的山里逃。逃到上沙畈山腳時,一隊日本騎兵追過來,聯鄉總隊守住山頭,用機槍、步槍掃射,打死日軍一名軍官。不一會,日軍調來數門炮,向烏榆灣方向的山岙里射擊,我跟著大人們往深山溝死命地逃,炮彈的爆炸聲時遠時近地響著,一直逃到打虎灣,餓得肚饑體乏,氣都透不過來。有3個農民被打死。
第二次是爹爹領我逃的。我們不敢走大路,怕日軍騎兵追來,走通向松毛灣的小路,誰知又碰上了一隊日本鬼子追來,在后面向逃難的人開槍,多人被打傷,沈文欣被三八槍子彈擊中肺部重傷。我們逃入山岙深處,日本鬼子不敢往山里追,就走了。
第三次是一天早晨,日本鬼子來得早,偷偷進鎮,等聽到“日本佬來了”的喊聲,我撒腿就逃,但已經逃不掉了,日本鬼子已占領了尹家祠堂,我看到了他們,趕緊逃回家里。我家離尹家祠堂只十來米,日本鬼子到我家來,把水桶、面盆、腳盆都拿走,并要我為他們一桶一桶打井水。過了一會兒,趁他們不注意時,我偷偷地逃出了村。下午4點鐘左右,日本佬往長樂方向開走,我和幾個小朋友一起回到鎮上,家中找不到吃的,餓得一點力氣都沒有。袋里只有一個五分頭錢幣,3人就想到街上買點心。到了街上,走進南貨店,只見貨物被搶得亂七八糟,人也逃光了。店里有糕點等食品,我們懂得不能白吃人家東西的規矩,就走出店門。在街上看到一些破酒壇,底里還有一些殘酒,我們就撲下去喝。喝了幾處,忽然聽人喊:“日本佬從街上來了。”我們拔腿就逃,一口氣逃到墳庵樹棚,醉醺醺的倒下就睡著了,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母親把我領回家,只見家里的桶都被砸破了,井邊還有日本佬的大便。日本兵住了一夜,許多婦女被奸污,我家不遠的一個大嬸,中年有病,被日本鬼子輪奸后死了,父親帶我去探望,一家人泣不成聲。
(三)
1942年9月,日軍一部進駐甘霖,先住在甘霖小學。他們當即占領鎮西普濟寺,趕走和尚,包括駱家大路、五登廟、廟下塘、小清塘在內的周圍400多畝田被鐵絲網圈進。駱家大路全村30多戶人家全部被拆光,村民流離失所。鐵絲網里外三層,外一層用竹竿,中間層用樹枝,里面一層用粗大的樹樁,最堅固。雅沈村一個大竹園被吹光。他們抓來許多民工,在鎮的西街口修筑瞭望臺,在普濟寺修筑地堡。我親眼看到凡是數公里內影響視野的樹木統統被砍掉,吳家田村旁邊100多畝大的古烏梓樹林,日本兵帶槍督著民伕在個把月內全部被砍光,那些幾圍大的古樹都被運到普濟寺。普濟寺完工后,日軍從甘霖小學移駐寺內,百姓誰也不敢靠近。
日軍常出鎮掃蕩。1943年夏,麥即將收割,一輛日軍裝甲車在花橋村南的公路上被地雷炸毀,兩名日軍被炸死,甘霖日軍立即趕往,用機槍向近邊村莊瘋狂掃射,傷多人。我母親和舅母正途經此地,躲在麥田里,不幸舅母腹部中彈,腸子躺出,當即死亡。傍晚,尸體抬回趙家家中。女兒剛出生,還在喂乳期,不久也夭折了。11月5日,日軍去打鹿苑寺,燒毀了這座千年古剎,傍晚,我在公路邊干活,看見50多名日軍,扛著炮、機槍、擲彈筒等回普濟寺。
有一次,初冬季節,唱凱部隊來攻打普濟寺日軍,為防止縣城日軍增援,事先組織民工破壞公路,要求每戶出1人。我們一家4人,父親、哥哥和我都參加了,天黑后被分到袁家倪潭廟掘公路。到夜九點鐘,唱凱部隊向普濟寺發起攻擊,我們躲在遠遠的地方看,夜里的子彈像流星,十分猛烈。約打了一兩個小時,唱凱部隊才退走。在瞭望臺日軍還擊華順泰的國軍時,一顆燃燒彈擊中雪川家起火,相鄰民居共燒毀13間。我家一戶姓周的鄰居,父親中彈被打死,兒子被打傷。日軍也有傷亡,據甘霖維持會總干事正高癩子說,他女婿被日本佬喊去做翻譯,看到日本人用汽油木柴火化被打死的士兵尸體,準備把骨灰帶回國去,但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日本兵還常向山里打炮,搞不清是在訓練還是打聯鄉隊,搞得百姓人心惶惶。有一天上午,沈家元法哥在地里干活,離普濟寺才2里,日本佬一顆炮彈出故障,竟落在他不遠處,爆炸后,一塊彈片擊中他的大腿,鮮血直淋淋的流,也沒錢求醫,只用土草藥,一直發炎化膿,彈片沒有取出來,苦頭吃了一輩子。
1944年種早稻時,我和哥哥在吳家廟后面的田里插秧,聽到日本兵打槍,飛來的子彈“吱吱”的響,離我們很近,我叫哥趕快回家。誰知話音剛落,一顆擲彈筒炮彈就“嘭”的一聲落在我倆中間,相距不到1米,幸虧是個啞彈,把我倆嚇得說不出話來,就回了家。
(四)
日軍在甘霖設據點后,命鎮維持會物色女青年四五人,在上街頭梅家塘北岸的耶蘇教堂里設慰安所。教堂離日軍營地約200米,內有平房7間,一個可容200人的禮拜堂,一片園地上種一些花草。本由教徒沈氏管理,并設眼科診所和照相館,改為慰安所后,沈氏全家近10人被迫移居洽大繭行。
我親眼看見,日本軍人三五人一隊,背著槍,從營地列隊走到這里來。他們到門口后,前面一人按門鈴,里面就有人來開門,日本兵進去后就關上門,留一個持槍在門口站崗。每當我們看見門口有日本兵站哨,就知道有日本兵在里面了。過一會,這些人就列隊回營房。如此來來往往,我們也看得習以為常了。
平時,這些女人不出門,大概每周放假一天,她們三五人一伙到街上來買東西,面黃肌瘦的,長得不好看,有人問她們為什么不逃,她們說“身不由己”。聽口音有一個寧波人,一個紹興人,其他是本地人。有一次我看見她們在郵電所寄錢。
從教堂里有一條小溝流出來,水流到田坂的溝渠里,常看到像魚泡那樣的東西浮在水上,擱在草蓬里,乳黃色,因好奇,我們常撿起來玩,后來才知道是避孕套,惡心得要命。
(五)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后,甘霖的日軍撤到了城里,我和一些青年朋友第一批進入普濟寺,四大金剛和八尊菩薩都完好無損。我們發現里面有好幾只暗堡,上面長滿草,走得很近都不易發現。更意外的是,我們找到了地道,有2米高,1米多寬,與各個暗堡相連,還一直可通到鎮西口的瞭望臺,暗道上面用很粗的原木蓋著,才知道那么多千年古樹被砍伐,原來是拿來造地道了。
日本鬼子投降后,我們拆除了鐵絲網,準備還田清塘。廟下塘和小清塘都長滿了草,我們用水車把塘水排干時,又發現了驚人的意外,正在下塘拔草時,塘泥中發現有人的腦殼骨,大家就拼命地用腳踩塘泥,兩個塘中竟然找到了二三十個。我一個人就找到9個,想起來真毛骨悚然。有人猜測這是筑地道的民伕的尸骨,為了保密,地道筑好后被日本鬼子滅尸了。也有人說是被日本人抓來的人,打死后拋尸池塘。但奇怪的是,除腦殼骨外,竟沒有找到身上的其他骨頭,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有人說,日本人養了許多狼狗,會不會把抓來的人殺掉,用身體喂狗,把腦袋砍下來拋到池塘里呢?這件事,今天還是一個謎。
13師反正與日寇竄擾
郭曉鵬
1942年12月5日上午,原駐紹興一帶的汪偽和平軍新13師,反正后退經大昆、下陳向東陽西灣方向去,連家眷民伕有兩千六七百人,槍炮服裝都新,還有好多戰馬。下午日寇追到石砩,后向西南去水竹庵宿。當晚西南角火光沖天,是在西灣一帶宿的13師士兵失火,東溪村民房被燒。
12月6日日寇從東陽山上包抄來,13師倉促應戰,一陣炮火后就全軍潰散,軍官顧自帶家眷退逃,士兵失去指揮,在山上跑散,沿途軍火、皮箱、包裹丟棄無數。
夜10時許13師從下坪頭山路退至大昆,老百姓知道是抗日過的國軍,紛紛燒茶水、飯,六谷餅招待,官長太太留住大昆百姓家,部隊連夜向下安、天臺方向去。
這晚日寇到防山停留兩小時,即返回孔村附近山上宿營。
7日(農歷十月三十日)上午,除還有十三師散兵陸續過境,另外穿便衣形跡可疑的人也時有進出,謠言很多,人心惶恐。中午,敵機在孔村、下坪頭一帶山上低空盤旋,同時那里地面槍炮聲大作,敵人在搜查山上13師散兵。村里老百姓很驚恐,都向山上逃避。
下午4時左右敵人從下坪頭山灣小路竄至大昆,連穿便衣的漢奸和強拉來的民夫有兩百多人。
敵人一進村就分散闖入百姓家,敲門、捕雞、殺豬、砸家具,挨戶燒起營火。在山上整夜只聽見敲砸聲、豬叫聲和斷續的吆喝聲,看到點點火光。夜里也陸續有人從村里逃上山,全村只留幾個老人看家。
次日早晨,敵人燒毀邢將春、邢輝成的房屋和邢姓祠堂,8時左右離村向長樂方向去。
老百姓劫后回家,見雞豬殺光,箱櫥衣物翻光,家具被砸、燒。地上到處是剩飯、余肉、大小便,有的飯鑊里也撒了大便。
村里被強拉去的民伕3人,其中邢高福年老挑不動,在村口就被敵人掀下山路跌成重傷,過幾天就死了;另兩人過四五天才逃回。
敵人走后,13師散兵一個兩個仍斷斷續續走了兩天,其中一伙有三四十人,一日流至水平塘,二日中午流至雀橋。后被長樂區聯鄉總隊和忠義救國軍安我華部收編去。
抗戰時期日寇侵嵊暴行調查紀實
丁少侯
余年逼耄耋,乃走訪四鄉,遍詢知情耆老86人,所得雖不足以日寇暴行百分之一,權且作為補遺。凡敵寇侵暴之處,每有千篇一律的惡行罪行,如在鍋灶米缸撒屎拉尿,搏食禽畜取精棄余,內臟下腳狼藉滿地,以及強奸婦女之穢褻行為等,形之筆墨,深嫌累贅,如無特殊情況,一律刪棄從簡。
為敘述方便起見,特將全文按東、南、西、北鄉排列敘述。又,文中紀事俱發生在抗戰時期,故以民國紀年,月、日也依民間習慣采用農歷。再則,標題地名具有中心意義,凡該地附近村莊發生之案例,具一并歸入該地名下敘述,讀者鑒之。
嵊城
嵊城未淪陷前,第一次(忘日)敵機3架轟炸縣城,投彈3枚,炸死倉帝祠一和尚、左姓商人及大中鐘表店老板等3人。
1941年6月11日,敵機16架輪番轟炸嵊縣縣城,投彈一百余枚,多數為燃燒彈,除縣署辦公房屋悉被摧毀外,市心街、東前街、西前街、東后街、西后街、南門頭一帶商業繁盛之區,悉化灰盡,毀屋6200余間,全城精華悉遭夷滅,慘不忍睹。敵機大轟炸時,南門外炸死數10人,其中有尹德恒及德茍父子3人。
1942年5月16日(嵊城尚未淪陷),日寇大部隊分三路流竄嵊縣,響應打通浙贛線重鎮金華之役,大肆燒焚城郊東圃村一帶,被毀民房計百余家,自東門至東橋民居幾無一幸免。被拉去民夫數百人,很多人離鄉背井,不明下落,其中有裘亦修之妻舅(俞姓)及李祖良之父等2人。
1942年7月14日,嵊縣縣城淪陷。日軍70師團及偽軍約千人左右進駐城區,其后駐敵人數從300余人漸減為100余人。在城隍山、星子峰亭、南橋和東門車站等處各設堡壘,稽查行人。漸后又在甘霖、長樂二處各設常駐據點,保護嵊長公路交通。
敵占時期,人民無辜死于敵寇屠刀下者,為數甚眾,因年久事湮,傳聞無考。現可查可憶者有南門張致美油漆店張志良之妻×氏及沈友方之孫(18歲)均被無辜戮死。
抗戰時期,嵊縣中學初遷馬仁村上課。1943年11月23日,駐城敵寇一部竄擾馬仁村,嵊中教師袁永昌、沈賢修、會計鄭康恩、事務員丁猷祥等4人被捕。初囚敵憲兵隊,后移偽縣政府扣押。敵偽百端逼勒將縣中遷回縣城復課,袁等虛與委蛇,結果,被扣21天后準予交保釋放。最可痛恨者,事務員丁猷祥某日從囚室被押赴廁所倒馬桶,不慎狼藉少許沾污糞缸板,觸怒看守敵兵,被強迫用舌舔凈。當時在敵寇淫威之下,深慨嘗糞與嘗亡國奴滋味之雙重痛苦,至今憶及,猶堪發指!
東區
黃澤(當時黃澤屬新昌縣管轄)。1942年農歷四月(大約麥收時),由新昌方面竄來日寇一股,經大市聚、大明市而至黃澤鎮。一路搶掠縱火,大市聚一條街屋全被焚毀,損失甚巨。黃澤幸未燒殺,但被掠去家畜財物不少。后經許宅,燒毀許宅大廟后竄回新昌。
1942年農歷四月十八日晨,敵寇竄擾黃澤,與國軍游擊隊陳天橋部遭遇。陳部哨兵首發一排槍,擊斃敵兵五六人。敵即散開分三路包抄黃澤鎮,追擊由白泥堪方向退卻之陳部,雙方激戰數小時,互有傷亡。是役,我軍民及敵寇共死傷四十八人,僅我方游擊隊殉難者凡十六人。
某日,自新昌竄擾黃澤之敵一股,以勒索物資供應為由,騙逼全鎮民眾集中大墳棚,列隊要挾鎮民每月按期供應伙食,如不答應,即以機槍掃射相威脅。當時有保長章金燦,答應敵酋所提條件,攤派酒肉禽蛋等物,雇夫挑送新昌縣城,方解此圍。
嵊新兩縣淪陷后,敵竄擾黃澤鎮次數頻繁。有一次曾在黃澤駐宿一夜,民眾財物禽畜被擄掠,婦女被強奸,難以數計。黃澤鎮公所即于是夜被燒毀。
某次敵擾離黃澤10里之蘭州村,被縣自衛隊擊斃數人。
黃澤鎮元大絲廠在嵊新淪陷前,先遭敵機轟炸,損失很大,后又被數次竄擾之敵徹底破壞。
北漳。1942年農歷六月十八日,日寇一股自嵊城出發騷擾北漳。當地游擊隊鳴槍數發后轉移,敵遷怒地方,即發燃燒彈多枚放火,全鎮商店街屋大多被毀,損失慘重。隔數日后,敵寇再度竄擾北漳,又在上街第二次縱火,將上次幸免火災之兆豐酒店及裕盛布莊燒毀。鎮中大宗祠亦因曾駐國軍同時被毀。
1944年6月8日,敵寇一部以入山搜索國軍部隊竄擾東林村時,適值國軍34師突擊營(民間慣稱“自強部隊”)調防經過,即采三面包圍有利形勢,居高臨下,對敵發動猛烈進攻。戰斗自晨至暮,擊斃敵軍十余名,傷敵多人。薄暮時敵寇且戰且退,沿山溪溝小路狼狽潰逃,遺棄槍械多件,匿藏于神仙廟烏龍頂,至次日方來取還。是役,村民王忠照、王全老二人無辜被敵殺害。又鄰村董家莊一客籍藝人死于流彈。
里東。盤踞嵊城的敵寇因下王村拒供軍需(由于當地國軍阻梗),突然襲擊下王,縱火燒毀民房商店共735間,損失之慘,除嵊城外莫與其比。村民童阿剛及竹慶生之母被殺,另一婦女被輪奸致死。
同日,下王附近之上塘村亦有民房74間被敵焚毀。
敵軍一股包圍仁村國軍88、89兩團零星駐軍。我軍狼狽奪路竄遁,死于敵軍炮火下者達百余人,為整個抗戰時期國軍在我縣死難最多最慘之一次。同日,村民竹世行、竹友松、竹乾坤、竹增法、竹敬老、竹詩鑒、竹桂榮、竹烏君、竹老乜、竹良順、秋茄子等17人被俘虜后以“支那兵”罪嫌遭到集體槍殺。當時有“火燒下王、強奸溪后、戳殺仁村”之民謠。
南區
蒼巖。1942年農歷四月初二日,敵軍一部自八角亭方向竄擾入村。先在新祠堂一帶用機槍亂射一陣,然后穿街而過,開始放火,蒼巖大街店屋被焚20余家,即揚長而去。群眾見敵已去,即回村救火,不意第二批大隊敵軍繼至,眾又逃散,以致火勢蔓延,搶救不及,遭災更為嚴重。此次敵軍系浙東大流竄過境,其后向殿前、石道地、里南山、南東陽方向逸去。臨走時被擄去民夫數十人,挑負很輕,目的在壯大隊伍,虛張聲勢。民夫大多陸續逃回,惟俞火弟、俞伯荃2人失蹤未歸。
第二次敵軍從新昌澄潭方向流竄經過蒼巖(時間不記),適遭水災之后,村景荒涼,大部隊未入村,少數敵寇用木船擺渡入村,在大橋頭槍殺一青年,并用刺刀戳殺風癱病人俞茂盛。
1943年農歷二月二十七日,敵軍數百在蒼巖盤踞3日,以俞氏大宗祠及原鄉公所為大本營。國民黨鄉政府人員事先走避,眾推俞任勞為臨時偽鄉長,出面應付差役,維持地方秩序。敵軍在水堆灣、葛仙祠、燕窠等處各設崗哨,責令村民供應伙食。驅策民夫到處捕家禽家畜,撤走時遺棄禽畜頭翅膀堆積成丘。此次未殺人放火,惟中青年婦女亦多有遭奸污者。
敵寇流竄過上碧溪,被拉民夫多人,其中袁根全失蹤未回。
日寇竄擾長安村兩次。第一次大約在清明節前后,村中少年王孟祥聞警避敵出村,敵軍示意喝令站住,王邊走邊伸手插入褲袋,敵即向其發射一彈,當即斃命。又另一村婦小芬亦被流彈所中,傷腿致殘。
1942年農歷四月初三日,敵自蒼巖方向竄入石道地,駐宿一夜。與國軍江南挺進隊發生遭遇戰,死挺進隊士兵一人。村民張桂、張金鑒被亂槍射中臂部致殘。老婦(張阿全妻)槍傷后不治身亡。另一外地避難小孩中彈死亡。臨去時被拉去民夫張植茂、張志松、張香妹、張林云、張桂明、張才老、張廷岳、張云明等八人,后4人失蹤未歸。
1942年農歷七月初十日,日寇一股自新昌方向竄至毫嶺村,駐五日四夜,仍竄回新昌。其時正值盛暑,所有住敵民房,都被敵破墻穿壁取涼,強征村中老年多人為其打扇,又搜集稻桶沉入小溪澄水洗浴,村中婦女未逃匿者多被奸淫。所有八仙桌都被征集鋸短桌腳并作榻榻米用。村中家禽家畜幾被撲殺一空。臨去時遺棄禽畜內臟下腳堆積成丘,臭氣熏天。民家普遍遭到翻箱倒柜,值錢的東西,都被捆載而去。是役,村民財產損失無算,僅免殺人放火。
里南。1942年農歷四月初四日下午3時許,自蒼巖方向竄來大股敵軍,過葉村,與國軍32師遭遇,發生槍戰。國軍翻山逃遁,遺棄彈械甚多。是日,敵駐宿葉村,宰牲殺禽。睡民房,撒六六粉,鋪以草簟。村中婦女多人遭奸污。村民趙杏花被殺,趙愛花為流彈擊傷,另一客籍民夫被敵用木棍擊斃,棄尸溪旁。
第二次敵犯葉村,為搜索縣自衛部隊及三區行政督察專員公署流亡人員。事先俘得縣自衛隊情報人員葉伯東(葉家人)作為眼線,用軍刀穿刺前胸,繩索鎖骨,牽至葉村,使指認“支那兵”未獲,又未得任何軍情。旋即翻山過塘頭、宋家一帶,至上沙坂將葉伯東捆綁大樹下,先使狗咬,后作為活靶,用槍射擊致死。敵搜山至漢溪,燒毀民房20余間,又至嶺根,燒毀民房10余間。
1942年農歷四月初四日拂曉,敵寇大部隊侵襲雅安村(時三區專署部份人員退駐該村)。長樂鎮商民錢維城避難來村,死于流彈之下。鄉紳呂韶美(曾留學日本,任過3任縣長)由于拒絕偽命被當場用刀戳死。同時死難者有學生呂先進。又呂林木被戳傷腿部,呂喜林被流彈傷腿,呂雪喜因捍衛其妻免被奸,本人遭殺,妻子驚懼成狂。后宅村民呂先正抗拒夫役被敵用玻璃酒瓶塞進口腔窒息死亡。是日,村中婦女被奸污者甚多,被拉去民夫亦不少。白宅墅村被燒毀民房1座(因貯有三區專署武器)。省立錦堂師范搬遷至白宅墅之圖書全部被焚。
西區
甘霖。1941年農歷三月二十七日,敵寇第一次大流竄經過甘霖,大肆放火。甘霖鎮自上街頭尹永泰行起至下街頭沈家祠堂止,半條街約百余間商店民居悉化灰盡。
1941年農歷三月二十七日,后愛畈村民張鳴泉(蘭亭)素業中醫,寓甘霖鎮維德堂藥店坐診,其日正從維德堂出,不意遭遇敵寇,突發一槍,正中要害,即倒斃血泊中。其父張竹汀在家得到兇聞,即踉蹌冒險趕赴甘霖探視究竟,行至倪潭廟上首憑依祠旁,突遭敵射擊,子彈穿入腹部,造成盲傷。村民抬送至嵊城名醫周悟生處施行搶救,當場取出子彈,幸未喪命。一家兩口,同日遭此巨變,一時悲慘之情,籠罩全鎮。又竄至下街頭之敵,搜查大廟及沈家祠堂兩處,發現有國軍194師留守處貯存之大量槍械。除搶劫一部分外,又即縱火燒毀祠廟全部房屋及軍車兩輛,一時彈藥噼啪爆炸之聲,震撼數里,聞者寒心。
1942年初夏某日下午2時許,日寇一小隊沿嵊長公路西進,在甘霖鎮附近與國軍194師的便衣隊遭遇。我軍先發一槍,當場擊斃日軍軍曹一人,雙方遂散開互相射擊,激戰約二小時,國軍且戰且走,漸向村后山路退卻。斯時附近村民都紛紛向烏泥灣方向避難。敵寇進至烏泥灣,放射亂槍多發,黃勝堂村民中彈一死一傷。敵寇見國軍已遠入深山,不敢戀戰,在暮色中倉皇引退。
敵占嵊城后,為維護嵊長公路交通在甘霖鎮設立據點,派兵駐守。以普濟寺為常駐本部,在普濟寺、駱家大路、吳家田3處各設碉堡,稽查行人。
地方士紳為安撫百姓,應付日寇差役,在三官堂設立維持會,由朱柏喜、金福榮先后擔任會長,實際上受當時國民黨聯鄉總隊長趙雪珍的控制,責令不得騷擾地方,敵偽如有差役,須公平合理攤派,敵軍如有行動,須事先暗與國民黨部隊聯絡。
在上街頭梅家塘基督教堂設立慰安所,慰安婦三四人。日寇翻譯沈某(寧波人)長期騷擾地方,為虎作倀,被聯鄉總隊誘捕殺死。又一翻譯林某曾仗勢在甘霖娶妻。
國軍唱凱部隊百余人,有一次奇襲甘霖駐敵,發生激戰,時達2小時,雙方互有死傷,此為敵占時期甘霖地區最大之戰役。
甘霖地區被拉民夫甚多,有尹大和尚(綽號)及朱樟炎之父2人被擄后至今未回。又下路西村民張苗法、邢先老亦被擄去未回。
1943年麥收時節(約4月)國軍唱凱部隊在嵊長路旁花橋村附近設伏,用地雷炸毀敵軍裝甲車一輛。敵寇遷怒花橋村民,吼逼全村人民齊集站隊互相指認“支那兵”,當場殺死農民尹樟才、袁歐蘇、袁田老及教師袁華生等四人。袁華生先被掀入池塘,灌水滿腹,再用刺刀凌遲戳死,遭禍最慘。另一趙家村農婦亦在麥田里被亂槍擊斃。
1944年,甘霖駐敵竄擾孔村,槍殺村民孔雪老,戳死村民王傳炳。博濟鎮(即大王廟)趙阿豐之妻因護衛小女受辱,乞以身代,結果被寇刺死。敵擾下路西,燒毀鐘秀庵房屋五間及張伯初住房五間。前王村人鄉自衛武裝隊長郭文泮酒后遭遇敵寇被殺。
長樂。1942年元旦,敵機在長樂太平投炸彈30余枚,炸死炸傷19人,毀屋數十間,太平村建筑最宏偉之清風公祠(邢氏)亦被炸毀。另一次(忘日)敵機3架轟炸長樂,老祠堂前錢蘭見、惟正、積效等3家民房被毀。
敵寇第一次大流竄時(時間失記)長樂鎮被燒最慘。大街商業區自橫街以上至錢水成家為止,幾乎半條街悉成灰燼,約毀屋200余間。
敵擾長樂時期在上市頭香樟樹上、西房橋頭、石下陽、高懸山等處各設崗哨一所,盤查行人。路人經過該處必須行鞠躬禮,違者每遭毆辱。敵酋駐下堪頭。
敵據時期,長樂水孔頭梧桐樹下錢信梅家設“招待所”,置慰安婦。
某次敵軍過境,村民錢阿恒無辜被敵刺死。又有數十人被拉充民夫,至今尚有一人未回(忘名)。敵占長樂時期有翻譯大方,其弟小方仗勢強奸民婦,作惡多端,民憤極大,被國民黨鎮長發動群眾突擊誘殺,碎尸數段,投棄于村郊千人塔中。石砩村彌陀庵,上湖村彌陀庵均于敵寇流竄時被燒毀。
開元。1943年11月5日,甘霖據點日寇襲擊駐剡源鄉鹿宛寺的國民黨部隊(傳說系相強偉部)。日軍發射燒夷彈多枚,古剎鹿苑寺和大批珍貴文物悉化灰燼。杜塘村農民某因“支那兵”嫌疑被俘至開元太祖廟后面凌遲處死,死時腦袋半掛項頸,尚有生氣,呼號掙扎,匍匐血地,達數小時之久,見聞者莫不哀悼切齒,同時被殺者尚有平民馮××。開元絲廠很多機械設備同時被敵拆搶,損失頗巨。敵擾開元時被捉去民夫十余人,其中周喜、邢根老、呂學根及周小荃之父等四人至今失蹤未回。
石璜。戰時被嵊縣縣政府收編為嵊縣行動組長的戴瑞堂,匿跡石璜附近之新沃村,被敵軍偵知,用機槍掃射致死。聯鄉自衛總隊隊長張士炎(新沃人)酒后從孔村回新沃途中,被偽軍小島部隊遭遇槍殺。
1942年12月15日凌晨,縣第一(長樂)第二(甘霖)第三(崇仁)聯鄉自衛總隊聯合襲擊盤擾在石璜鎮之偽軍“駒邦部隊”第八大隊丁寅部,激戰至中午,共斃敵五人,俘21人,聯鄉總隊戰死1人。嵊西通源鄉仙家境村附近,某日有諸暨籍路過工人六七人遭遇敵軍被殺。又畈頭村一人被殺。
富潤。1941年農歷二月二十七日清晨,日寇300余人,以飛機一架為先導,自紹興、王院方向竄擾富潤。縱火焚燒大街商戶四十余家,同時焚毀張水政新辦紗廠全部財產,殺死紗商廠工1人,村民1人。另一村民趙士民臨時逃脫,幸免于難。村中禽畜被掠一空。婦女多人被奸污。村民商小剛被拉充夫役,至今生死不明。
1942年農歷四月初三日,敵寇一股竄擾富潤,即在村中駐宿。未燒殺。村中婦女未及走避者悉遭奸污。一婦女被多名敵寇摧殘后,精神刺激過甚,導致癡癲,逢人自告敵寇泄淫經過,狎情穢語不堪入耳,至60余歲死。其后偽軍黃阿寶部隊一部常駐富潤一年半左右,大約自1943年上半年至日寇投降時止,偽軍司令潘文駒,副司令黃定邦(即黃阿寶),統稱“駒邦部隊”。其屬下一分支“丁寅部隊”駐石璜,橫暴特甚,不受黃阿寶節制,后被黃阿寶暗請日軍將其繳械遣編。
駐富潤之偽軍,建立偽秩序,自命為一方保障。通過偽鄉長夏炳新經常向地方公開勒索攤派物資遍及遠近鄉村。凡中產以上人家,每戶強征棉被一條,其他物資亦按期供應。
北區
三界。1943年農歷十一月,敵機轟炸三界鎮,投彈4枚,炸死村民章阿五,炸毀平房2間。次日,大隊日軍竄擾三界,駐太倉祠宿一晚,燒毀街屋100余間,整個商業區盡成焦土。嵊縣規模最大之三界茶場以及三界鎮重要文物保護單位————古始寧城隍廟口和鐘鼓樓亦同時被毀。廟中古銅鐘一口也被劫去。是日,敵在三界鎮公開戳殺平民26人,大部分均系從湯浦、長橋等鄰村作為“支那兵”嫌疑分子俘虜來鎮之壯漢,其中一人系本地平民邢阿八。行兇時均用軍刀逐一砍刺,一時號哭之聲震撼山谷,血流成川,慘不忍睹。敵搜搶全鎮牲畜財物不計其數。臨去時拉走村民百余人作挑夫,其中鄭生一人失蹤,至今未回。為應付敵寇騷擾,當地曾組織維持會,其為首者為吳岳仙。
崇仁。1940年,敵機1架第一次肆虐崇仁鎮,在史家路投1彈,炸毀民房1間。隔了數天,敵機第二次飛臨崇仁,在九曲路投彈一枚,炸毀民房四間。又在上江橋上游溪灘邊投2彈,炸死平民1人。又在錦源絲廠投1彈,未中。
1941年夏,日寇大軍數百人自嵊城出發循嵊長路過崇仁經北山赴紹興。崇仁鎮聞風早有準備。由紳商推舉某米店倌新昌人呂見元出面維持,組織商民夾道歡迎歡送,供應甚豐,對地方未曾騷擾。此后敵軍過境數次,均循此例應付裕如。但后來久駐石璜與富潤之偽軍黃阿寶部隊卻經常竄到崇仁騷擾需索,崇仁紳商也通過曲折談判,約期供應物資,由是偽軍亦漸就撫訓,絕跡崇仁道路,故于抗戰之世,崇仁鎮無重大損失,而且工商鼎盛,市面殷庶,剡北首鎮,一時商旅輻輳,畸形繁榮,民間竟有“小上海”之稱。
某次(忘日)日軍一股由崇仁竄回紹興,經過王城,當地一婦女遭強奸后又被慘殺。
日軍東莊暴行錄
童玄德
1942年7月,日軍侵占嵊城后,時常出來掃蕩,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因此,廣利鄉(今歸屬崇仁鎮)鄉公所和鄉自衛隊移駐嶀大山麓的東莊村回龍廟。但也遭到日本鬼子的襲擊,日寇在東莊一帶犯下了種種罪行。
1944年春末的一個子夜后,小島部隊從嵊城出發,行至木馬皎路廊,踢破周士發家的門,迫他去帶路。不一會,小島部隊穿過巖下,東莊在望。當時,廣利鄉自衛隊李全運站在廟口放哨,突然發現前面有黑壓壓的影子在蠕動,感到情況危急,就直奔保長家報告。鄉自衛隊隊長立即起身命令,火速向村后小山撤退。小島部隊分兵兩路,一路扼守村前的大路,另一路沿著溪坑往巖頂向回龍廟包圍。當最后幾名自衛隊員逃出村口,鬼子兵發現后就開槍追擊,一時槍聲大作。隊員童振泰腿部中彈受傷,他忍著劇痛,爬行至路邊小山,躲入荊棘叢中。隊員黃榮慶身患爛瘡,行走困難,即被抓住,鬼子兵逼他說出鄉自衛隊的去處,他只是搖搖頭。鬼子兵大怒,舉起刺刀,向他連戳18刀,滿身鮮血直流,搬來松柴堆在路口,將21歲的黃榮慶活活燒死。隊員李成慶被鬼子兵反綁著,逼他帶隊搜山,但他不怕皮鞭抽打,站著不動。日本鬼子的軍犬就猛撲過去亂咬,連一只眼球也被咬出掛在臉上,血肉淋淋,慘不忍睹。
東莊村人們聽到“砰砰”的槍聲,從睡夢中驚醒,慌慌張張地來不及披衣穿鞋,就拖兒帶女逃出村外,躲入懸崖邊的果園里和湖口山上。保長鄒玉堂和鄉公所事務員李雪川剛逃出村,鄒玉堂即被一槍擊斃,倒在血泊中。李雪川被抓住反綁著,打得死去活來。日本鬼子沖進百姓家里,翻箱倒篋,搶劫財物,亂砸亂扔家具什物,恣意破壞。又到處抓雞,迫得雞飛狗跳,一陣陣凄厲之聲,不絕于耳,把一個好端端的小山村折騰得一塌糊涂。天微明,小島部隊押著李成慶、李雪川,帶著搶劫來的財物,大搖大擺地離開東莊。
小島部隊途經湖村橋時,又進村大肆搶劫,擄去蠶絲、土綢、布匹和金銀首飾等物,還抲去豬和雞。未及逃避的青壯年,被鬼子兵抓住充當腳夫,他們抬著豬,挑著雞和其他財物,緊跟著部隊行進。日本鬼子爬上宋家墩嶺頂,對廣利鄉校也不放過。鬼子兵踢破廚房門而入,到處搜索,未見教師,就抓住燒飯伯要人。大伯機智地說:“學校剛放農忙假,老師都回家去啦!”鬼子兵號叫著不肯罷休,將辦公室的東西砸破,連老師的毛巾、面盆都擄去。幸虧,鄉校老師早有防備,晚上宿在宋家墩胡漢寅先生家里,免遭劫難。
血濺東林
王再立
我的家鄉在嵊縣北漳鎮東林村、四周群山環抱,距縣城65華里,那么偏僻的村莊,日本鬼子的魔爪曾三次伸進這里。50多年過去了,鬼子第一次進村、奸污、擄掠、殺我村民的那些血淋淋的事實,仍記憶猶新。
1943年立夏的一天,全家人準備過節,媽給我搞了幾個雞蛋,心想:中飯后可與同學們做撞蛋的比賽,晚上村里的越劇科班還要彩排。這個有好吃、有比賽、又有戲好看的日子,當然是個開心的一天。吃完早飯,便高高興興地上學去。半路上,一群人在慌亂的腳步聲中緊緊上來,有人喊著:“日本鬼子來啦,日本佬來啦……”我便轉身就跑。媽趕了一頭牛,我牽了一只羊,拼命地往村后的大山上跑去。
8時光景,突然在村東面遠處有槍聲,接著機關槍聲不絕。原來,鬼子不從大路進村,而從村東沿著山坡竄來。我鄰居的王旺根師傅帶著越劇戲班的小姑娘們逃難躲在董家莊這個小小山村里,不幸被鬼子發現了,滅絕人心的豺狼們用步槍、機槍瘋狂地掃射著。頓時,一位演小旦,另一個演老生的兩名演員被打死,隔在中間的小姑娘見一前一后的都血肉橫飛,霎時嚇得喪魂破膽,后來也死去了。扮演小生的王和娟,她的小肚里穿進了子彈,腸子流出在外,還有一個手臂中彈后,也應聲倒在血泊中。這些死傷者中,最大的15歲,最小的只有12歲。
鬼子進村后,翻箱倒柜搶東西,患有多年黃胖病的王中海,持著拐杖,在路上呻吟著,確實走不動了。一個鬼子端槍過來,一聲槍響王中海倒在地上,再也不發聲了。老長工王全老來不及出逃,躲在灶前的柴草中,鬼子發現后,扣著扳機砰的一聲,一顆罪惡的子彈,奪去了他的生命。王玉治的妻子和一個姓趙的婆媳倆,被鬼子污辱、輪奸……老百姓家中的鐵鍋里,有的被拉上糞尿。
夜幕來臨,血濺的東林村,橫尸五具,處處聽到是罵聲、哭聲……
金陵迷霧第十五章 悲女冤魂淚屈辱
《金陵迷霧》書籍簡介:
中國草莓兵,穿越至金陵。
國破山河在,鐵血抗日情!
中國人民解放軍南京軍區的一個新兵排,一群18歲的中國00后新兵戰士,他們在南京郊外進行野外拉練時,穿越時空,回到了1937年“南京大屠殺”時期!……
《金陵迷霧》封面
第十五章 悲女冤魂淚屈辱
沈浩元凝神注目著這群中國士兵,那一個個年輕的臉龐,稚氣未脫。
他們中,有的看起來與自己一般大——18歲!
有的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
當這群中國戰俘從自己身邊走過去的時候,沈浩元再次熱淚盈眶了起來,同時伴隨著的是他內心深處那歇斯底里的無助與絕望。
剎那間,沈浩元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他猛地、不斷地給自己灌酒,他只想遠離這塵世,回避這現實。
望著中國戰俘們那遠去的身影,那漸漸模糊的背影,這一切正在逐漸的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與之遙相對應的是,周圍的日本士兵則在肆意的歡慶著,奸笑著,大喊著,發泄了獸性般的滿足著。
白酒的作用讓沈浩元漸漸醉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身邊的日軍已經將此處屠殺殆盡、掃蕩完畢,繼而去往了下一處目標。
中華大地,六朝古都南京城,此刻剩下的盡是狼藉斑斑。
年輕女孩們羞憤屈辱的淚水,老弱婦孺們傷心欲絕的哭泣,被屠殺之同胞尚未合上的雙眼……
沈浩元的精神狀態接近于崩潰,此刻的他多希望這是一場夢,一場噩夢,一場宛如那“南京大屠殺”悲劇般的“南京夢魘”!
但是,現實告訴沈浩元這不是夢,這是事實。
因為,人在夢中是不可能用打火機點著香煙的。
此刻的沈浩元下意識的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中華香煙和打火機,他幾乎是出于本能的點了根中華香煙,伴隨著醉酒,迷迷糊糊的抽起了煙。
……
另一側,樹林中。
中尉排長范文杰快要不行了,只剩下了最后一絲力氣。
戰友們還在對他進行著最后的搶救。
“幻覺,這一定是幻覺!不是電影就是幻覺。”李鈺明依舊不相信這個事實。
“嗚……嗚……”
3架飛機從解放軍戰士們的上方飛過。
“三菱九六式4號艦載戰斗機!”通曉軍事和歷史的陳子寅喃喃自語道:“A5M4。”
“你說什么三菱九六式4號艦載戰斗機?什么A5M4?”李鈺明問道。
“這不是電影,也不是幻覺,這一切都是真的!二戰,抗日戰爭,日本鬼子!”陳子寅怒吼道。
“不不不,這一定是拍電影,一定是幻覺……”李鈺明精神狀態接近于崩潰。
話音剛落,一眾戰友正在搶救的中尉排長范文杰的雙手徹底的僵住了,隨后便停止了呼吸。
早已認清現實的中士班長吳佳毅緩緩的脫下了解放軍的軍帽,眾人紛紛抱頭痛哭了起來。
“小個子”劉寧倚靠在一棵大樹之下,目光呆滯。
許天奇麻木般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
……
樹林深處。
“盧翔,等一下。”毛偉國氣喘吁吁的喊道。
“快點跟上。”“大個子”盧翔催促道。
“啊,啊,好累。”毛偉國體能明顯跟不上了。
二人繼續一路小跑著。
“盧翔,你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嗎?”毛偉國再次問道。
“不要吵了。小心!”盧翔望著毛偉國腳下的陡坡急忙說道。
“我沒吵。啊……”
說話間,毛偉國一腳踩空,掉到了腳下前方不遠處的陡坡。
盧翔一把拉住了毛偉國,但是慣性將盧翔也給拉下了那個陡坡。
兩人紛紛掉落、翻滾了下去。
南京!南京!
小說:為躲避掃射,小伙跳進了大垃圾箱,并且從下面的馬葫蘆溜了
“突突突、撲撲撲撲……”
5.62口徑的子彈,接連落到無人機外殼上,得益于材料科學的進步,警用無人機使用的強化工程塑料,在硬度上幾乎不比金屬差勁多少,這樣子丁俊的小命才沒有不明不白的交代到一個小兵手上。
生死關頭,全靠腎上腺素的激發作用,丁俊他是擺腿一踢,首先踢開士兵手上IA-2突擊步槍的槍口后,身體旋轉一圈,接著拿那臺無人機當做錘子使用,狠狠的削在了士兵頭上,干掉了這個嚴重威脅自己的家伙。
但丁俊剛剛扔下手中的無人機殘骸,還不等撿起那支IA-2突擊步槍,伴隨著奔跑的腳步聲,又有兩個士兵沖了過來,無奈之下丁俊只好抓起旁邊一根折斷的鐵管,咬牙迎向了他們,打算用近身戰來抵消他們手上槍械的威力。
“咚,啊……”
手上的鐵棍大約1.5米長,雖然沉重了一些,不過以丁俊的力量來輪動也完全不成問題,于是就瞬間一個直刺,把一個打算端槍瞄準的家伙懟的往后摔去,滿臉都是痛苦的神色,一只手也本能的捂住了肚子,口中毫不壓抑的發出了慘叫聲。
剩下另外一個士兵,槍口已經指向了丁俊,致命的子彈隨時可能發射出來,結果別無選擇的丁俊,他就唯有再次往前猛踏一步,用手上的鐵管往上一架,把對方IA-2突擊步槍的槍口架高后,電光火石間令一串子彈全都射到了天上去。
“突突突,呼、啪!”近距離看著對方那張猙獰的臉,丁俊手上再沒有絲毫的停頓,身體往左側一轉,重心移動后使用鐵棍的左端一擺,狠狠的擊打在了士兵的頭上,連他沒有綁緊的防彈頭盔都給擊飛了出去。
危險真是一波緊接著下一波,丁俊剛干掉兩個,誰知又有一個從旁邊冒了出來,并且距離丁俊二十步以上,無論如何都趕不過去了,所以丁俊就干脆一狠心,將那根鐵管當做標槍給投擲了過去,扎的對方胸口飆血、仰頭栽倒。
眨眼間的迅猛搏殺后,總算可以喘口氣了,于是丁俊在跑動過程中彎腰一撈,抓起自己的單肩背包后猛地一腳踢出,將指示燈還在閃爍不停的無人機殘骸踢飛,身影瞬間就拐進了旁邊一條小巷,在身后不絕于耳的叫嚷聲中沖向了后街方向。
轉過頭,無人機又陰魂不散的追了上來,而且在前線指揮官的飛快調整下,周圍的士兵也是蜂擁而來,逐漸逐漸就把丁俊給圍在了一片狹小的區域內。
不過這種程度還難不倒丁俊,只見他是越跑越快,猶如一陣風般的竄出小巷,面對眼前一道兩米多高的鐵柵欄,眼神兒都沒有往旁邊斜一些,果斷異常的就跳了起來,好像一只魯莽的大猩猩。
“碰,嘩啦呼啦……”結結實實的撞到鐵柵欄上面,力量之猛撞得鐵柵欄是不停的搖晃作響,可是在一秒鐘之內,丁俊卻用雙手抓住鐵柵欄上端,雙腳用力一蹬,身體就兇猛兼顧靈巧的翻去了鐵柵欄的另一邊。
“他在這兒,可算找到他了。”
“突突、突突突……”
恰恰在這時,兩個士兵卻追了上來,大叫過后的原地一蹲,對著丁俊的背影就開始亂槍掃射,硬是逼得丁俊縱身一躍,跳進了一個巨大的垃圾箱,那些子彈是打的垃圾箱外壁火星飛濺。
看不見人影,自然也就失去了開槍的意義。
于是這邊的兩個士兵端著突擊步槍往前頂,一人架槍掩護另一個翻越柵欄,而這時小巷另一頭也出現了人影,這樣再加上半空中的無人機,被困在大垃圾箱里面的丁俊,應該就是插翅難飛了!
“咔咔咔,我命令你馬上從里面滾出來,你已經無處可逃了……”
半分鐘之后,6-7把突擊步槍是殺氣騰騰的一起指著巨大垃圾箱,甚至就連旁邊建筑物的屋頂上都蹲著舉槍標準的士兵,小巷中一名軍官還用英語、葡萄語大吼催促起來,可誰知躲在垃圾箱里面的奔跑者,居然還那么沉得住氣,叫那個軍官恨不得直接扔一枚手雷進去。
“中尉,躲在巨大垃圾箱里面的熱源已經消失了。”通訊頻道中,忽然傳來了直升機飛行員的聲音,聽得那個軍官是當即就火了起來:“這不可能!我的部下是親眼看著他跳進去的,難道他還能鉆到地下去?”
“重復一遍,垃圾箱內的熱源反應已經消失……”可直升機駕駛員也表現的十分堅持肯定。
爭論毫無意義,所以軍官干脆就選擇行動,他踩著落在一起的爛木箱,爬到巨大垃圾箱上面后,緊握著IA-2突擊步槍做好準備,這才對著手下一使眼色,隨后當一名士兵猛地掀開垃圾箱蓋子,軍官就猛地把槍口給頂了進去。
誰知想象之外的一幕卻出現了,巨大垃圾箱里面除了各種果皮紙屑塑料袋之外,哪還有奔跑者的影子?人真的就憑空消失了。
“人那?”氣急敗壞的軍官腦袋一熱就跳了進去,全然不顧令人作嘔的氣味,把手上的IA-2突擊步槍當做棍棒和短矛來使用,在巨大垃圾箱里面一通亂捅亂砸,但是他沒能找到奔跑者,反而找到了垃圾箱底部的一個窟窿,真的就通向了黑漆漆的地下。
“該死,咱們上當了!快給我把這個垃圾箱推開、推開呀!”軍官朝窟窿里面瞟了兩眼,接著就朝自己的部下下達了新的命令。
這么多人一起動手,哪怕是巨大沉重的金屬垃圾箱也是很快就被挪到了旁邊,將地面上一個下水道入口給暴露了出來,毫無疑問奔跑者就是從這里溜走的,可是耽擱這么長時間,恐怕奔跑者早就逃出這片街區了。
“長官,讓我下去看看吧!”一名上士主動請纓道,廢這么大力氣才追到這里,肯定誰都不甘心事情就這么草草結束。
金陵迷霧第三章 輕車熟路計謀定
《金陵迷霧》書籍簡介:
中國草莓兵,穿越至金陵。
國破山河在,鐵血抗日情!
中國人民解放軍南京軍區的一個新兵排,一群18歲的中國00后新兵戰士,他們在南京郊外進行野外拉練時,穿越時空,回到了1937年“南京大屠殺”時期!……
《金陵迷霧》封面
第三章 輕車熟路計謀定
稍有經驗的老兵吳佳毅早已是習以為常,他走到沈浩元的身邊,彎下腰一把搶過沈浩元正在抽的中華香煙,然后往地上一按煙頭,把煙給掐了。
“喲,忘記給咱們班長發煙了。干么四,生氣啦?”
沈浩元繼續調侃道。
“我生你個大頭鬼,我看浩元你今天又要被陳師長罵了啵。行了,別槽事賴,都給我起來!”
同為南京本地人的老兵班長吳佳毅一把把沈浩元給拎了起來,同樣用南京話和自己的老鄉沈浩元說道。
“大伙兒適可而止,別太過分了!看看其他的排,其他的新兵,再看看你們,今天的模擬比賽估計咱們班又他媽是“副班長”了,倒數第一。”
吳佳毅宛如“未卜先知”般的肯定道。
10名戰士們三三兩兩的站了起來,開始了列隊站好。
“中士同志,點兵。”
中尉排長范文杰向中士班長吳佳毅命令道。
“是!”吳佳毅接過軍令,遂鏗將有力地大聲說道:“全體都有,稍息,報數!”
“一、二,一、二,一、二……”
“出發!大伙兒加油,今天可不要再當倒數第一了。”范文杰向著自己手下的士兵們打氣道。
“盧翔、巢游、許天奇,你們幾個跑慢點,每次就你們仨跟個特種兵戰士一樣,跑那么快。”眾人率先“提醒”道。
“不是我們仨快,是你們太垃圾了。”大個子盧翔輕蔑的回道。
部隊拉練任務已正式開始。
……
任務過半,部分戰士因為體能不支而被大部隊甩開了,這其中當然包括三營四連二排的那幾位。
劉寧和呂永明被遠遠地甩在了大部隊之后,幾乎已經體能不支了。他們遠遠的望著一位戰友正在前方抽煙呢,走近一看,原來是沈浩元。
“浩元,你怎么在這兒呀?”呂永明問道。
“累了,不想跑了,就抽根煙歇歇,順便等等你們。你們真夠慢的,我都抽了小半包煙了。”
沈浩元再次嘲笑道。
“哎,估計我們又要倒數第一了。”劉寧摸著自己的腦袋嘆氣道。
“就你們這兒水平,老實巴交的去拉練,不墊底才怪。”沈浩元吐了口煙氣說道。
“那能怎么辦呀,這么長距離,誰能跑的了呀。”一旁的呂永明嘆了口氣道。
“我有一個辦法,你們想不想既不用跑,還能早到?”沈浩元得意的說道。
“真的呀?”劉寧和呂永明異口同聲的問道。
“想舒服,跟我來。”
說罷,沈浩元便往前跑去,二人也一路跟上。
“這是南京這個軍事訓練區的一個岔路口,右側不遠處就是一個鄉道,時常有車子過來,無論這里的車輛開往哪里,我們此次拉練的目的地都是這條道上的車子的必經之路,到時我們搭完順風車下車后,通過那里的一個岔路口的左側,再走上一小段就到達目的地了。”
沈浩元宛如“百度地圖”一般的說道。
“666,浩元,不愧是南京人呀,對這兒六朝古都金陵城的每一條鄉間小道那都是如數家珍呀!”
呂永明頓時便對沈浩元贊不絕口。
說話間,只聽一陣汽車行駛的聲音臨近。
“喲,來了,咱們快跟上。”沈浩元招呼二人道。
鄉道之上,若然看見一輛小轎車駛來。
“哎,盆友,麻煩停一下。我們想搭個順風車。”
沈浩元向著小轎車喊道,同時,呂永明和劉寧也一同站在路中間揮舞著他們中國人民解放軍的軍帽。